第45章 陷落63
梁珏手忙脚乱,赶紧放了杯子,下意识竟想直接用掌心去捂住伤口。
“……你的手,是感觉不到冷热吗?”闻清澄语气微弱,可开口竟是揶揄,他这会伤口疼得要命,根本没空跟梁珏演戏,看着梁珏没好气地道,“那么烫的水喝下去,不被烫死大半条命也要没了。殿下若是不想要我这个伴读了,直说便是,何必这么迂回。”
梁珏愣了下,见他居然能开口说话了,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掌心竟然真的红了一片,刚才居然完全没有发觉,又惊又喜地问闻清澄:“感觉如何?还疼吗??”
“你不如亲自感受一下,让殷粟那个疯子捅你试试,看看疼不疼。”闻清澄不无嘲讽地说,接着又道,“所以我能喝点正常的水了吗?”
“躺着躺着!”梁珏不由分说地将人按回塌上,其实手伤却没使什么力气,然后又重新倒了杯水,递到他唇边,慢慢地喂了下去。
“我以为不会再回来了。”闻清澄喝了水,平躺回塌上,闭着眼睛半天才将呼吸喘匀,却不知在跟谁说话,继续道,“终于能够彻底自由了。”
——殷粟那一刀下了死手,根本没有给闻清澄留活路的意思,心下发狠,就是想要了他的命,只是他慌里慌张地扎偏了半寸,这才让闻清澄在重度失血的情况下,还能侥幸死里逃生。
闻清澄说话的时候眼睛没去看梁珏,他从穿书以来,曾经无数次想过离开这里,从梁珏的禁锢中逃出去,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是以那样的形式。
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候,他内心感到的是前所未有强烈的恐惧,想到自己还有很多还未完成的事情:把醉清歌的生意做起来,赚一笔大钱,从东宫逃出去,以及报复梁珏,让他成倍地体会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因为心里有太多不甘,在那短短的瞬间就像泡沫一样迅速膨胀,让他从被刺到倒下的顷刻间,竟把从穿书以来这短暂的几个月时光统统走过一遍。
最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梁珏那张冷峻无情的脸。
真的难以置信,闻清澄想,自己快死的时候,最后想的竟是仇恨。
——不,不能就这么便宜了狗男人!闻清澄脑中灵光一闪,就觉虚空中,有人接住了不断下落的自己。
那种感觉就好像飘零了很久的叶子落回了泥土里。
闻清澄闭上了眼,失去了最后的神志。
“好不容易醒了不能累着,赶紧继续歇着。”梁珏瞥了他一眼,俯身就要去吹灯烛,用命令式的口吻说,“太医让你好好休息。”
“是谁救的我?”闻清澄突然没头没脑地问,然后他的小鹿眼盯着梁珏,“是殿下吗?”
梁珏正想去掖被角的动作倏然一顿,他本以为闻清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打算说——毕竟那个时候他看上去真的很糟,胸口都是血,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连大声呼唤他的名字都没有任何反应。
原本他只是准了小伴读今日出宫,结果半途谭沂居然急急匆匆跑到东宫来,非来着他说闻清澄在戏楼那边跟个戏子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起初梁珏并不相信,尤其经过上次秋日宴的事情之后,他甚至压根就不想看到谭沂,一见到他不禁就想起他诬告闻清澄的事情,不免心生烦闷,于是刚听谭沂说了两句就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结果谭沂一看这个架势,索性往地上一坐,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就是赖着不走,说是今日若梁珏不答应去瞧瞧闻清澄在外面干的好事,他就不出这东宫的大门了。
——那个撒泼打滚的样子,哪还有什么心绞痛的影子?!
“出去!”梁珏毫不动摇,斩钉截铁道,“孤的人自己管,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对着孤指手画脚!”
“太子哥哥,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谭沂跪着爬到梁珏脚边,“那个闻清澄分明就是心术不正,在您身边图谋不轨,现在又和宫外的女子纠缠到了一起,这若是传出去,被大殿下那边知道了,败坏的可是您的名声啊!”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最后梁珏怒极,直接拍案而起,干脆去和谭沂一起去戏台看个究竟,若是没这回事,就让谭沂彻底死了这条谋害闻清澄的心思。
于是梁珏换了私服,同谭沂一起前往戏楼。
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当他的马正赶到戏楼的时候,就看见殷粟一脸错愕地盯着自己粘着鲜血的双手,而他的面前,胸口插着匕首的闻清澄在众目睽睽之中缓缓倒了下去。
他那么轻,像一片叶子一样,翩跹而落,倒下的时候都没有声响。
那一刻梁珏骤然黑了脸,甚至没等开口命令周围侍卫,就直接奔去了戏台,他迈开长腿跑得极快,比所有那些从士兵中精挑细选,接受过严苛训练和层层选拔的巡防营守卫的速度都要快。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月白蟒袍,身姿矫健宛如一道闪电,划过白日天穹。
他的意外出现让殷粟顿时看傻了眼,都忘了逃走,腿一软就跌坐在了戏台上。
梁珏没有理会任何,只是毫不犹豫地俯身将已经人事不省的闻清澄抱了起来,分明从来都是纤尘不染的人,身上被蹭到了一大块血污也似浑不在意。
那是他梁珏的人,他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但其他人,就是动他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那是对他身份以及权力的藐视与不顾,他绝不容忍!
下一刻,周围所有人就看见梁珏一手抱着他的小伴读,另一手从地上捡起了那把血淋淋的匕首,然后未及任何人反应,径直插进了殷粟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