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团拿掉一个吧，只要一个。”

　　付了钱后，软软拿出硬的馒头，边走边吃起来。

　　走过?河边青石路板的小径，软软绕上了一座青石拱桥。

　　这个季节，河边杨柳依依。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一户破旧的小户前，开门的是位白发苍苍的奶奶。

　　软软说买多了，她又是外地来的，吃不?惯溪沙镇这里的糕点，就?给奶奶送来了。

　　奶奶身后站着一个女娃娃，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青团和猪油糖糕咽口水，却很懂礼貌地没?有伸手?。

　　而后她的小手?里被温柔地塞进了荷叶包裹的点心。

　　女娃娃撅着嘴，委屈又眼泪汪汪地仰视着软软，“谢谢小阿姐……”

　　软软笑笑没?说话，就?离开了，一边啃完她的硬馒头，拍掉了手?上的碎屑。

　　她接济着几户这样的人家。

　　手?里有点铜钿剩下来，就?送点吃的过?去。

　　多的她也做不?了了。

　　这几户人家都是在一年前的大地震中逃难过?来的，家中都很困难。

　　软软想如果?她做好任务了，那这场地震就?不?会发生了。

　　她是有责任的。

　　软软自己也过?得比较拮据，租赁了一间小屋子，除了黄梅天容易漏雨外，别?的还过?得去。

　　好歹是个栖身之所。

　　晚上有点凉，她要回家裹一件厚一点的衣服。

　　在裁缝铺干活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用自己买布料，可以把各种边角料凑到一块儿。

　　又省钱了。

　　软软都快忘了她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

　　只是觉得……馒头能吃上软的，但是不?吃馒头。

　　“大强，有人找你呢，看着是个精神的年轻人啊。

　　是不?是老家的亲戚呀，成亲了吗？”

　　软软还没?进小巷子，扫地的大娘就?叫住了她。

　　软软疑惑地回头，见到了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年轻男子一见软软就?局促地站直身体，两手?提着很多的东西?。

　　“你……回来了？”

　　大娘很纳罕。

　　这年轻人……是看上大强了？

　　这年头，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软软稍稍愣了一会儿就?想来了，高?兴地迎向他?。

　　是捎她南下的好心人，她跟他?们?兄妹还同行了一段时间呢。

　　“你妹妹呢，她没?和你在一起？”

　　年轻人见软软笑了，身上的局促褪去，“她回老家去了，就?没?过?来。”

　　软软“哦哦”了两声，带着年轻人往自己家里走。

　　和软软一起租屋子的姑娘也在唐记裁缝铺，看见了也是有些吃惊，刻意捂着嘴跑开了。

　　软软给年轻人倒了一杯茶，“家里比较旧，别?介意。”

　　年轻人放下礼物后，十分恭敬地双手?接过?茶，软软见他?这样有些诧异，但也没?问。

　　也许是人家特别?有礼貌吧。

　　两人就?这么?东拉西?扯地拉起了家常。

　　经过?在市井上一年时间的摸爬滚打，软软已经不?会像之前在他?姐姐家那样闹笑话。

　　想起这个，软软就?问他?姐姐好吗。

　　提起这个，年轻人坐坐直，“劳烦小姐过?问了，家姐挺好的。”

　　软软：“……什么?小姐？”

　　年轻人一副“我都知道了”的样子。

　　“小姐不?用瞒我，我不?会讲出去的，小姐赐给姐姐的东西?，我们?家也不?会拿出去卖，会好好珍藏着感念小姐的恩德的。”

　　前段时间他?回去过?，他?姐姐把软软给的那件纱衣给他?看。

　　年轻人这一年生意有了起色，跟着朋友长了些见识。

　　朋友带他?去过?拍卖行，他?记得其中有一样丝巾拍品，小小一块，最后拍得万金。

　　那料子，就?是这般，薄如蝉翼，浑然?天成。

　　据说叠穿上六七层都还能看见人身上的痣，巧夺天工。

　　而他?们?家，居然?得到了一件完整的衣服。

　　一整件啊……这得值多少个万金。

　　而且姐姐说了，叶小姐脸上根本没?有疤痕的，就?是个伪装。

　　姐姐说这就?是他?们?家的财神爷，万岁爷！

　　要感恩，要好好伺候着的，报答小姐。

　　年轻人说完了，坐都不?坐了，抬手?作揖鞠躬，“我妹妹也马上从老家过?来了，我们?兄妹俩随时听?小姐的差遣。”

　　软软急忙避开不?受他?的礼：“……”

　　那纱裙就?是软软离开京城时穿的红裙的其中一层，是婚服下的底裙。

　　当时她身无长物，这家人又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就?想着留点东西?谢谢他?们?。

　　但软软怎么?能说真话，面露吃惊。

　　“你见过?哪家千金小姐自己讨生活的？我不?过?是个丫鬟。我也不?骗你，那裙子的确好东西?，是曾经的主人家念我有功，赏赐给我的。

　　让你姐姐千万不?要拿出去卖，就?好生放着，可以传家的。”

　　年轻人一副“小姐好低调啊”的表情，口不?对?心地点点头。

　　“我明白的小姐。”

　　软软知道这家人善良，但也不?用这么?善良吧。

　　软软说不?用他?们?伺候，她自己也是个伺候人的。

　　年轻人说明白了，就?在唐记旁边开个店好了，方便随时照应小姐。

　　软软吓坏了。

　　“你可不?能叫我小姐！我可不?是小姐，我还要做工的。”

　　“明白的大强妹子，都听?大强妹子的！”

　　软软：“……”

　　于?是唐记裁缝铺旁边多出来了一家茶馆。

　　开业那天，带动得唐记的生意都好了起来。

　　年轻人几次想过?来邀请软软，但在软软头痛的表情下偃旗息鼓。

　　不?能让外人知道他?和小姐的真实?关?系，明白。

　　年轻人就?找理由请了唐记裁缝铺所有工人一起去茶馆听?评书。

　　评书是姑苏这里茶楼酒馆中都有的当地特色，唱一段说一段，题材从历史到奇闻诡谈，时下趣闻都有。

　　请所有人都去，软软自然?也愿意去。

　　去了之后，老板娘发现这开茶楼的兄妹对?他?们?唐记裁缝铺的姑娘们?特别?热情。

　　每个姑娘前面都摆了近十小碟精细的点心。

　　这哪像是拉近邻里关?系呀，分明是想拉近跟哪位姑娘的关?系吧。

　　大概是不?好意思只邀请哪位姑娘吧，就?把所有人都叫齐了。

　　老板娘的眼睛瞄呀瞄，视线直接越过?了软软，落在了店里最漂亮的姑娘身上。

　　其他?几位姑娘都在打趣那位姑娘，说她福气好，被好人家看上了，说得那位姑娘喜中带羞，伏在桌上抬不?起头来了。

　　和软软住一起的姑娘戳了戳软软，朝软软眨眨眼。

　　她可知道冲谁哦。

　　软软敷衍地笑笑，嘴里塞得满满的。

　　她都多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吃得不?想说话了。

　　下一顿又吃不?上了多痛苦，要不?干脆来这里做工吧。

　　但这个念头就?在软软脑袋里闪过?了一下就?闪出了。

　　衣服又不?让人家卖，也不?能变成真正的银子，怎么?能让人家无条件供她吃吃喝喝呢。

　　躲在后厨的兄妹俩激动地握手?：看，小姐终于?吃他?们?东西?了！

　　正中央的台上还没?开始说书，但已经预告了是京城的事情。

　　软软吃饱后支着下巴昏昏欲睡。

　　纯吴语她是听?不?懂的，而且评书还变了调子，更听?不?明白。

　　她平时也得掺杂着官话听?，所以评书对?她来说就?是听?了很骨头酥酥的催眠曲。

　　那兄妹俩过?来问东西?合不?合胃口，顺便就?坐下了。

　　聊着聊着，他?们?就?说起了京城。

　　唐记的人都没?离开过?姑苏，忙问京城长什么?样。

　　“京城啊，”年轻人露出怀念的表情，“那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那里有全天下藏书最丰富的书库，有全天下最美的女子，全天下最好的酒楼，最好的太学……”

　　“繁华如梦啊……”

　　说着说着，众人说起了一年多前那场为人津津乐道的昏礼。

　　京城和姑苏之间可是有很强的联系的，这可是别?的地方绝对?比不?了的。

　　那就?是姑苏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