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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女人顺势要下跪。
无人角落里,黎冬心被猛的揪住,迅速将无助的母亲扶起:“抱歉,我没有资格做这种级别的手术主刀。”
“但你可以放心,”她试图安慰道,“医院会尽全力救治每一位病人。”
比起周时予的病情,她更担心女人的精神状态,正想问她要不要去外面的长椅坐着休息,女人却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那你能不能找最信任的人来做时予的手术?”
骨瘦如柴的手将卡塞进黎冬掌心,女人颤巍巍道:“我、我有钱的!只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除了黎医生,”两行清泪从女人眼角划落,”......我再也没有能相信的人了。”
“周时予不会有事的。”
黎冬开始自责嘴笨的自己,女人绝望的眼泪令人窒息,而她甚至问不出对方面临的困境,除了苍白的口头保证外,一句安慰都想不出。
女人听她答应终于放心,戴好口罩就匆忙要走。
黎冬怕女人路上出意外,坚持亲自送她上出租车才回去,没注意到五楼面对医院大门的窗口,有两道身影闪过。
午休还剩十分钟,黎冬心乱如麻地往回走,不知道学长对女人的事是否知情,最后决定泡杯咖啡醒神。
她从办公室取了马克杯往茶水间走,远远在门前听见两人在闲聊。
“你看见了吧,刚才五楼的病人给黎医生塞银行卡,她不会真收了吧?”
“不然呢,你不是也看见她亲自把那女的送上车么,没钱谁会这么好心?”
黎冬欲进门的脚猛地顿住,低头去看掌心刻印着雏菊图案的马克杯,估算两人要聊多久。
还有七分钟上班。
她习惯提前五分钟回到岗位,所以就只剩下两分钟等待。
“黎医生家里条件是不是不太好啊?上次她父母来医院看她,穿的衣服都要洗褪色了。”
“听说她还有个弟弟,做姐姐的肯定得给弟弟准备彩礼钱啊,只能收家属的钱了吧。”
“难怪都28了还没找对象,长得再漂亮,男的也受不了她家这个烂摊子啊。”
黎冬平静地听完两人一番挖苦,盯着墙上时钟,双眼逐渐放空,似乎陷入某些久远的回忆。
“......一班那个黎冬什么来头啊,我听说她爸是工地上搬砖的,祁夏璟怎么看上她的啊,疯了吧。”
“年级前十有什么用?祁夏璟哪科不比她强?她书都要读不起了,家里还得供她弟弟,下学期估计又得靠助学金吧。”
“勾搭上祁夏璟还能缺钱?黎冬可聪明着呢,看到她脖子上的围巾没,巴宝莉的全球限量款,没个五六位数拿不下的东西,你以为她怎么搞到的?”
“两位聊的很开心吧。”
头顶猝不及防响起低沉男声,黎冬回神惊地转头,险些撞上身后的祁夏璟。
以他们的关系,半臂距离早超过警戒线,男人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充斥着男性独有的荷尔蒙,让黎冬都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迟钝如她终于意识到,祁夏璟早就不再是十年前的少年。
可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刚才的话又听了多少,为什么她丝毫没有察觉?
黎冬没机会开口多问,祁夏璟已经换位到在她面前,同样的半步距离。
男人高瘦的身形遮挡眼前光亮,白大褂难掩肩宽腰窄的衣架子身材,周身气压低寒。
“既然这么想知道黎医生有没有收礼,调监控吧。”
祁夏璟收敛起平日的散漫,沉如死水般的嗓音压迫茶水间每一寸空气,黎冬看不见他表情,却在对面两位名字都记不得的同事脸上,看到了不约而同的惊恐。
他拿出手机要打电话,语气平波无澜:“我想茶水间监控的收音效果,应该也很好。”
“等、 等一下!”
只撞见黎冬还好说,嘴碎的两人万万没想到会是祁夏璟这块铁板,慌忙喊住人后,互相挤眉弄眼。
其实他们都没亲眼看见黎冬收家属东西,只不过以前就对她不爽,私下想过嘴瘾罢了。
其中一个反应快的赔笑道:“我们没这个意思,祁副高您误会了。”
祁夏璟不为所动,冷冷丢下三个字:“所以呢。”
两人纷纷鞠躬道歉,痛改前非的神态语气。
黎冬听出这份道歉里的忍气吞声,原谅的话到嘴边时,倏地想起那天祁夏璟在病房里说的话。
——你对人渣倒是很宽容。
“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她从祁夏璟身后站出来,在男人不动声色的挑眉中,一字一句道,
“但同样的,我不会接受你们的道歉。”
半分钟后,茶水间再不见灰溜溜逃走的两人,只剩运作的机器发出微弱的嗡嗡声。
黎冬抬头看向墙上挂钟。??
距离上班时间还剩三分钟。
这已经打破了她平时的习惯,但这三分钟属于午休,是可以被她用作处理私人感情的。
她转身看向身旁的祁夏璟。
男人意外有耐心的没走,英挺的眉轻蹙着,似乎在等她主动开口。
“祁夏璟,”黎冬垂眸喊他姓名,手不自觉地攥紧水杯把手,“我没有拿病人家属的东西,从来没有。”
“我知道。”
沉默片刻,祁夏璟低声回答:“我没有怀疑过你。”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她抬头,执意对上祁夏璟黑白分明的双眼,认认真真道:“有些事我没有做,就是没做。”
不管是现在,还是十年前。
她只是想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