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书店，姜翘和迟南夏并肩往酒店走。

　　其实他们早已经知道对方的心意了，但是一直没有说过这个话题。

　　像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暧昧。

　　书店里，仿佛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姜翘随口就问了出来，都不用思考。

　　自然普通，和“迟南夏，你吃了没”一样。

　　她只是看到了那么多人的心愿。有人后悔没有去珍惜，有人懊恼生命的流逝，有人对未来满怀期待，无数的人在述说当下最想说的事情。

　　于是她也说了。

　　她九岁时，跟着姜海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男主角说“如果人生有四季，四十岁前，我的人生都是春天”。她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莫名记住了，之后有样学样地跟着划分：九岁之前是美好的春季，九岁以后是更美好的春季。

　　直到现在，她再次把自己的人生划分：九岁之前是美好的春季，九岁到十五岁是料峭的秋季与春季中切换。她一直是个很平凡很普通的人，假如不认识迟南夏，她的九岁到十五岁将会继续过着春天，和无数同龄人一样忧心学习、忧心作业，有可能会幻想着拥有一个怎么样的男朋友。

　　不会太帅，五官中等偏上，性格好，笑起来阳光。

　　她从来没有那么大的要求，如果再能刚刚好彼此喜欢就皆大欢喜了。

　　但是迟南夏出现了，幼时和她一起玩耍，仿佛世界没有不快乐一样；九岁那年却突然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眼底全是阴郁，让她忍不住的担忧，忍不住希望他日日夜夜都好，忍不住盼着把春季重新抓到他的生活里。

　　盼着盼着，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他的身上，为他冷漠外表下的炙热灵魂倾倒，她的生活不再平静，她为了另一个人担心，为了另一个人快乐，他的任何举动都会牵动她。

　　她知道，他们是彼此喜欢的，但是谁都没有主动提及过。她有思考过为什么，迟南夏一次一次的逃避给了她答案。他害怕在一段关系中受伤害，却又克制不住想向她靠近。

　　像一个仿佛用哭闹试探是不是有人喜欢他的小孩子。只是迟南夏更向内，得不到反馈，他也不会指责，只会自己舔舐伤口。

　　姜翘明白自己等不来迟南夏的主动，但是只要迟南夏不后退，那她总有一天会走到他面前。

　　抿嘴看着眼前的男生，她也不知道这个时机好不好，她没有想过那一天是什么时候，但是就刚刚，她说完，心里像卸下了一个重担，“嘭”地一下落地，又“嘭”地一下回弹。

　　心在怦怦跳，所有人都在述说他们最想说的，姜翘也不例外。

　　她想成为迟南夏的女朋友，想和迟南夏一起重新找到春季。

　　男生愣在原地，右手的书从指尖滑落，“嘭”地摔在地上，纸张沙沙作响。

　　是本绿白色的《月亮与六便士》。

　　手不着痕迹地发抖，他静立片刻，怀疑一切都是白日梦，但是女孩儿扬起的脸，抿起的嘴唇，屏住的呼吸，以及“你想不想要一个和我一样的女朋友”的语音仍在空中。

　　右手握成拳，指甲陷到皮肉中，疼痛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不存在虚假。

　　姜翘在变相地问他：迟南夏，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他好像孤身站在一艘帆船上，遥远处有个灯塔，永远亮着，似乎在指引他的方向，他想往灯塔驶去，却害怕前进的路上有连绵的暗礁。

　　但是在这一天，船儿被清风吹着，吹着他滑到了灯塔处。他害怕的暗礁像一场不知什么时候做的荒唐大梦，尽是空想。头顶是一片碧空，群星环绕，宇宙高耸，灯塔的光柔和，照耀他身。

　　他被灯塔喜爱着。

　　掉的书谁都没有理，男生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么明显的讶异，但是此时此刻，谁都不觉得奇怪。过了几秒，诧异像潮水般褪去，紧接着是更大更凶的波浪，男生努力稳定住颤抖的手，可是狂喜中的腺上激素不受控制，他把颤抖的手藏在背后，想俯下身把书捡起来，重新放在他和姜翘之间。

　　转移注意力，得到一瞬间的冷静。

　　去他妈的冷静。

　　迟南夏直起身的一霎那，脑子突然崩出几个字。

　　咖啡制作完成，店员轻轻敲击杯壁，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似涟漪般漾出，女孩儿仰着脑袋，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这个情况下，有人可以冷静，那简直不可能。

　　“铃——”店员又在敲击。

　　低着脑袋的男生说了句什么。

　　“铃——”又是一声。

　　女孩儿眉眼一瞬间亮了。

　　-

　　他们回到酒店，互相说了句“再见”，结束了一天的旅行，甚至想不起来吃晚饭。

　　姜翘合上房门，扑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无声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翘，你怎么敢的啊！

　　要疯！

　　谁给你的胆子上去直接说“要不要像我一样的女朋友”。还好迟南夏答应了，要是他不答应，你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