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8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辱我师尊!你看我今日不砍下你这魔头的脑袋!”
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从身后的人群走出,手执一把蓝剑,气冲冲的走上前,作势真的要将阎秋司刺死。
林倾白抬袖一挥,就将男子抚到了身后,厉声的说:“没我命令,不准妄动。”
“师尊,我......”
林倾白没有理身后的那些人,他踩着满地的白雪,一步步的走到了阎秋司的身前。
阎秋司果真和传闻中一样,天生无痛,哪怕此时他浑身尽是割肉穿骨的伤口,他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只见阎秋司笑着抬手按住了那把长针,一点点的将针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来。
长针每出来一寸都带出了他细碎的血肉,血似顺着掌缝流进他的衣袖,而他却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直到针完全拔出,阎秋司从巨石上滑下,噗通一声半跪在地上。
四周雪絮飞扬,血雾弥漫。
他单手撑着地,浅声的咳嗽,乌发沾满了血渍,披散在肩头。
曾经高高在上的魔皇,此时却狼狈的半跪在林倾白身前。
林倾白垂眸望着阎秋司,不由的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三个月前,林倾白带兵来到魔族,平定祸乱,收复魔族,更是为了除掉阎秋司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他们的第一战是在魔族的边界,吞日江的江滩之上。
那日正值风起,江水裹挟滚滚波浪,声动似雷鸣。
林倾白带着数万仙兵,立于在魔族之外,吞日江边。
初次见传闻中丧心病狂的魔皇,林倾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他望着容貌可怖的魔物,脑中甚至可以勾勒出魔皇是如何丑陋狰狞的模样。
正在此时,忽而空中传来了巨大的风声。
林倾白仰头看见一少年竖着高发冠,穿着淡蓝衣袍,坐在一只浑身赤红的大鹏鸟身上,飞过滚滚翻涌的江水,穿过万千黑压压的魔物和魔兵,朝林倾白这边飞来。
瞧着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发尾飞扬,露出了他清秀俊朗的脸颊。
最后他们飞于战前,鹏鸟停在了半空中,而那个少年则衣袍卷卷,垂着眼眸,眼底带笑的望着林倾白。
另林倾白记忆深刻的是,少年的那双眼眸极为好看,清澈明亮,望着人的时候似含着无尽的善意与单纯,犹如不谙世事的翩翩少年郎。
一开始林倾白还以为他是哪个仙界天真的富家小少爷过来看热闹,正要命人将他斥走。
却见在那少年踏下鹏鸟之时,万千魔物皆俯身臣服在他的脚下。
吼声震天,不足撼他分毫。
而如今......
阎秋司脸上满是血污,早已看不清原本清秀的容貌,身上的伤痕到处都在往外渗血。
他披散着头发,满手的血迹与泥泞,忽然又开始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为什么.......”
林倾白问:“什么?”
阎秋司抬起头,黑亮的眼睛望着林倾白,很认真的问:“林倾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林倾白面无表情道:“因为你作恶多端,罪该万死。”
“我作恶多端,罪该万死.......”阎秋司挑了一下眉,低声的重复着这一句话,他皱了皱眉头,像是一个遇见了很难解问题的孩子,极力的想要寻找到正确的答案。
他继续问林倾白:“你们说我作恶多端,诛杀我族,就是因为我放任魔物吃人吗?”
林倾白说:“万物无辜,人非牲畜,不应成为你族口中的餐食。”
阎秋司沉默了一会,又问:“所以你过来杀我,是为了你们仙族的子民?”
“是。”
“那么是我做错了吗?”
“是。”
阎秋司闻言收回目光,遥遥的望着前方茫茫的雪地,嘴里喃喃的说着:“是我做错了......是我做错了......”
林倾白望着阎秋司少年般青雉的面容,闭上了眼睛,浅吸了一口气。
时至今日,两败俱伤,是谁都不想要看见的结局。
如今他将阎秋司逼到了噬魂岭,只需要再补上一击,魔皇阎秋司就会魂丹破碎,魂飞魄散。
只是阎秋司毕竟还年少。
林倾白杀过凶兽,杀过厉鬼,杀过恶徒,什么都杀过,却唯独没有杀过此般年少的少年郎。
不过是一千五百岁的年纪......
他若是生在仙族,此时正应该是在仙族那颗最大的槐杨树下练武,有师尊的说教叱责,有师兄弟的嬉笑打闹,更有爹娘的关切唠叨。
朝阳初起,绿荫苒苒,少年美好。
绝不是像如今这般孤身一人被逼上绝路,一身残破,满目血腥。
想到这里林倾白的手在袖中握成了拳头,说:“错就是错,但你若是肯改过自新,我可以留你一命。”
阎秋司肩膀一顿,满眼不敢置信的问:“真的?”
林倾白点了点头。
“哪怕......我十恶不赦?”
“你还年少,知错就改尚且不晚,若你肯将断魂崖的结界打开,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林倾白说罢便望向了阎秋司身后。
在阎秋司身后有一道万丈之深的悬崖,这个悬崖由噬魂岭而断,便叫断魂崖。
此崖宽约十丈,深不见底,犹如通往无间地狱的入口,两壁覆盖着尖锐的冰凌,无人进入后还能活着出来。
然而悬崖下面却有魔族一半的魔物正在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