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力吉倒是通透：“少接单，少挣钱，这最稳妥。你要是想多挣点钱，那就得敢担风险。一年怕啥？一年之后没活路了？大不了咱再把牛卖了，把钱还给大伙呗！”

　　苏和乐了，被他一说也心宽不少。笑道：“那你帮联系吧，也提前跟人家把话说在前头。”

　　乌力吉拍着胸脯应下，和人沟通他最擅长。

　　半个月后，“白音牧场牧民专业合作社”正式成立，乌力吉做总负责人。

　　苏和起初觉得名字不好，大家集资成立的合作社，怎么能以自家姓氏命名。乌力吉却说很好，名字是集体投票一致通过的，大家都没意见。

　　因为蒙语“白音”，寓意是富足。

　　第48章 . 父亲不知道羊肉来头，吃了又觉得味道不错，说比超市买来的鲜嫩许多，没有膻味。

　　陆娆很快收到“金街时报”发来的一些“黑料”。

　　资料未经整合，基本都是录音、照片、暗访记录之类的基础素材，零散琐碎，很难从中得出这家媒体的观点倾向。

　　她于是花了一周左右时间，将全部素材仔细梳理，终于发现所有“黑料”内容毫无例外地将矛头指向一点：锦意集团的酒店加盟经营模式。

　　如果只是单纯为黑而黑，大可不必如此目标专一明确。现在这样更让陆娆觉得，这家媒体或许是某个利益方的唇舌。

　　到底是谁？

　　又为什么要蓄意抨击锦意的这一商业模式？

　　三流小报擅于以他们的方式呈现“事实”，利用影像资料制造舆论、煽风点火、蛊惑大众，甚至颠倒黑白，但这些对于陆娆来说却远远不够。

　　她不能指望几条新闻拉垮一家上市企业，也无法以此说服父亲解除与段家的婚约。

　　比起情绪化极重的母亲，父亲更像是位冷血又精明的商人，当初肯为公司利益出卖女儿的终身幸福，如今也未必不会为了明哲保身与段家一拍两散。

　　想要说服父亲，她就必须透过这些浮于水面的“黑料”，找到锦意集团繁荣泡沫背后的症结所在。

　　那头，母亲又开始催促，问她什么时候能去集团新设的代建公司报道，陆娆虚与委蛇，说是还在熟悉业务材料。

　　材料随意翻了几页，偶然看见一例与锦意有关的代建项目。

　　陆娆缓下速度把内容看完，发现锦意曾委托陆氏为各地酒店加盟商提供统一规格的装修改造服务，相关费用却一直没有支付，记为陆氏名下的应收账款，数额不菲。

　　连续两年都是如此。

　　她越琢磨越觉得奇怪，询问母亲，母亲知情却无所谓，说是两家合作很多，互相抵账是常规操作，又怨她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和小段没有交流。

　　陆娆一个做投资的，每年看过的财报不计其数，不是一句“互相抵账”就能应付了事，再去对比锦意的同期财务数据，这笔账款根本就没有对应的应付款项记录。

　　持续扩张酒店规模，收取大笔加盟费用，却不记录成本……

　　一个念头倏地钻入陆娆脑海：段誉铭很可能在利用加盟经营的模式制造虚假繁荣。

　　财务造假是上市公司大忌，何况坊间传闻锦意还有赴港二次上市的计划。一旦造假猜测被证实，消息放出，势必一石激起千层浪。

　　但就这点证据太过薄弱，陆娆也不想把自家公司牵扯进去。她有些后悔那一记耳光扇得太早，现在两人关系闹僵，已经许多天未联系，再想找他套话也很困难。

　　直到一日在公司里见到吴百川，陆娆蓦地心中一亮，想起老吴在尽调“壹号滋味”时，曾亲自走访他们的廊坊仓库实地考察，根据日吞吐量、存货批次等一系列指标判断财务数据是否属实。

　　这件事当时给她很大启发，如今相同方法亦可复刻，她很快叫人着手实地考察，摸排锦意旗下的门店情况。

　　母亲那边，陆娆虽然一直采取拖延策略，但能明白母亲强横专断背后的用意——担心陆子辰日后被父亲重用，导致她们母女二人遭受排挤。

　　倘若放在从前，陆娆一定觉得母亲多虑。但如今母亲被集团架空已成事实，陆子辰究竟有没有助力其中，不好判断，但也不得不防。

　　*

　　“壹号滋味”项目交割之后，陆娆全权负责投后管理工作，会对目标公司的财务数据进行定期监测与审查，确保其能满足投资协议里约定的业绩目标。

　　鲍春生此前拟定的市场推广计划卓有成效，第三季度的营收额有不小提升。他们还特意寄了一些新品零食过来，陆娆拆开快递分给大家。

　　瞧见其中有几款奶食，她忍不住翻到背面找生产厂家，看到熟悉地址后会心一笑，自己留下一包，吃的时候还特意拍了张照片，发给苏和。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明明不常见面，生活里的联系却千丝万缕。她甚至无需过问工厂近况，只从“壹号滋味”的数据报表里就能窥见一二。

　　苏和那边很快回复：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寄点。

　　一起寄来的还有不少羊肉，用泡沫箱加冰块包装得严严实实，都按部位分割好了，还贴上标签，告诉她哪些适合炖煮，哪些适合烧烤。

　　陆娆极少开火做饭，也没时间研究烹调方法，索性趁家庭聚餐带到父母那去，让阿姨加工做好。

　　父亲不知道羊肉来头，吃了又觉得味道不错，说比超市买来的鲜嫩许多，没有膻味。母亲未予置评，整顿饭也吃得安静，或许还在因为工程部变动的事情同父亲置气冷战，陆娆不敢多问，担心又要引火上身。

　　晚饭过后，陆娆找到父亲，说有事情想单独聊聊。

　　基金近来稳步发展，随着各团队规模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项目上会待审，各个组别之间的竞争也愈发激烈。

　　想要投资赚钱，先要有钱可投。然而陆氏为了保证对基金公司的绝对控制权，强制将外来募资限定在一定比例之下，导致基金整体规模有限，各个项目就必须在有限的资金池里为自己争取份额。

　　陆娆看中的潜力项目也难免会因各种原因被拒绝通过，不得不重新复盘、二次上会。有时候也并非评估环节做得不够扎实，只是决策层担心其中的风险，宁愿选择其他更稳健的项目。

　　陆娆和老吴商量过后，决定来和父亲坦诚沟通一次，看有无扩充基金规模的可能。

　　老吴行事谨慎，叫她前期做好准备工作。陆娆于是拿出预先整理的数据报告，递给父亲，提了想要扩充基金规模的计划，又解释缘由：

　　“陆氏基金去年的整体投资回报率在 40%以上，超过同行业平均水平。集团未来要走轻资路线，就会有更多流动资金，这些钱投进基金池里，才能创造更多收益。”

　　陆父潦草翻过报告，未置可否，反问女儿：“你觉得，投多少才算合适？”

　　“一百个亿。”

　　老爷子动作一顿，再看向女儿时，神色几分玩味，像是刚刚听了个笑话。

　　张口就是一百个亿，亏她讲得出口。

　　陆父报告也不看了，“啪”地往桌上一丢，“理由？”

　　“根据集团财报，去年有一百亿资金用来购买银行中长期理财，年化收益只有百分之四。我觉得有些可惜。既然是闲置资金，与其借给银行操持，不如投给自己的基金，收益率差也很明显。”

　　“百分之四是稳定收益。你考虑过对外投资的风险吗？”陆父追问，“钱都投进基金，你怎么控制风险？”

　　“首先，一百亿不是一次性投入，一定是分批次。后期可以根据前期的投资回报情况追加，也能保证资金有一定流动性。其次，需要调整陆氏基金目前的投资结构。”陆娆稍顿，观察父亲的细微反应。

　　“把话说完。”

　　“陆氏基金目前专注投资成长型企业，偏好在企业发展中段进入，认为这类企业已经初具规模，风险可控。但我认为，更好的方式应该是同时关注初创企业，以及多轮融资后的高价值企业，采用这种兼顾头尾的‘哑铃式’投资结构，平衡创收与风险控制。”

　　陆父渐渐坐直身子，起了兴趣，示意女儿继续。

　　“初创企业风险高、回报大，需要的资金量小，一般是一两百万，可以通过组合投资的方式对冲风险。而那些高价值企业因为规模较大，资金需求量大，可能达到上亿，有能力投资的机构非常有限，我们可以拿到更好的进入价格，回报会相对可观，这类企业风险也是最低的。”

　　而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陆氏基金必须有充足的资金量。

　　陆父沉吟片刻，又重新捡起那份报告，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还是没有立刻答应，说要考虑一下。

　　三天之后，陆娆接到父亲电话——

　　“五十亿，第一期我只能给到这个数，下周过董事会。后面要看你这一期的运作情况。”

　　陆娆欣喜，刚想说“谢谢爸”，赶紧打住，改口道：“谢谢陆董！”

　　父亲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报告下次多检查几遍，格式调整齐一点。”

　　*

　　陆娆从前只顾自己的几个投资项目，如今大话都讲出去了，不得不对集团新拨的款项负责，从这笔款项的整体投资规划，到每一个具体项目把关，都要参与。

　　经验一定是不足，特别是涉及消费以外其他投资领域的问题，难顾周全。

　　老吴倒是会开导她，说一个人不可能熟悉所有行业，但像财务判断的方法、投资结构的设计，这些最底层的逻辑还是相通的。她大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些地方，再将行业分析的工作交给其他人。

　　陆娆知道机会难得，想要获得父亲信任并不容易，最后还是要拿收入数据说话。勤能补拙，加班也就成了常态。

　　忙忙碌碌，转眼就到年关。超市里一片热闹红火，“壹号滋味”的奶酪块又被推上促销柜台，打着“要甜蜜，更要营养健康”的口号，与各大厂家的巧克力和糖果争宠。

　　陆娆原本想趁元旦假期去趟内蒙，开完最后一场投研会已经是三十一号的晚上十点。只好揉着发僵的脖子，给苏和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做什么，打算怎么跨年。

　　苏和：不跨。我们只过白月元旦，就是正月初一。

　　陆娆：你好无聊哦。

　　苏和：……回家了吗？

　　陆娆：刚加完班。

　　苏和：想吃东西吗？我看你家这边好热闹，很多人在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