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也不好闲着：“娘。秀莲和令菊一时半会儿怕是忙不过来。我也回家整治几个小菜带去。”

　　兰芳不住点头：“多准备些。对了。既然有车，咱带两筐自家种的蔬菜运去。”

　　桂香道：“那我捉两只鸡？”

　　“好好好。外头水缸里还有你们前几天送的大草鱼。也带去。”

　　桂香为难:“娘。带去了也没地方烧啊。”

　　兰芳斩钉截铁的道：“想法子呗。大不了借间民居。咱家不差这些钱。“

　　桂香连声称是，赶紧回家烧菜。中秋刚过，厨房里的不缺菜肉。她先腌制小排，又切了块腌好的牛键子肉，然后炒了十来个鸡蛋装了满满两饭盒、一大份的清炒菜心，最后豆豉蒸小排收尾。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秀莲、令梅和子春带着满满当当的饭盒坐上越山借来的面包车，一路往ND市中心医院飞驰而去。

　　秀莲在路上还算冷静，可一进医院闻到浓重的消毒水味，整个人忍不住开始颤抖，眼眶发红，喉咙哽咽。直到看见病床上，左腿打着石膏的儿子时，她啊呜扑上前，泪如雨下：“我的令海啊！你受苦了啊！”

　　令海撑起胳膊：“妈。没事——”一眼看到了后头泪眼朦胧的子春，喜道，“子春，你回来啦。我真不是故意迟到的——”

　　“还说这些干吗？”子春含泪瞪他，“我还不知道你？”抹了把眼泪，“什么事也比不上自个儿的身体重要。以后可不能这么瞎胡闹了。”

　　令海怕她自责难过，连声道：“没事，真没事。医生说了，我年纪轻，身体强，养养就好了。”

　　子春扶着他肩膀坐起：“身体强也不能逞能。这半年你就好好休息吧。”

　　“子春说得对。”秀莲手忙脚乱的打开饭盒。“你饿了没？喝点骨头汤好好补补。”转头又对病房里的越山几人道，“你们陪了一天也辛苦了，我和桂香带了许多饭菜，一块儿将就吃吃。”

　　越峰和他爹在令海出事后就赶到医院办理相关事宜。宁德离南平必竟有些距离，来去不方便。好在他们现在不差钱，在医院附近的旅馆租了两间客房，吃喝都不差。

　　秀莲急忙打开饭盒，浓郁的菜香立马占据了整个病房。

　　令海这几天被医院寡淡的菜吃得无比想念家里水灵灵鲜嫩嫩的蔬菜。他娘熬的骨头汤都没喝，先塞了满嘴的菜心，清甜的爆汁让令海满足的长叹一声：“还是家里的菜好吃。”

　　秀莲连哭带笑：“吃得下饭就好，吃得下饭就好。”

　　桂香分了碗筷给越峰和公公：“你们这几天照顾令海也累了。多吃些。”

　　一时间屋里除了饭菜香，就是他们大口吃饭吞菜的声响。这让其他病床的病人和家属捧着医院的盒饭和干粮，愈加的食不知味。

　　令海对床拉着帘子看不见人。只能听到里头有个声音殷切轻柔的劝道：“乖，我们吃点小馄饨好不好？就吃一点点。”

　　没人回应。那声音又劝：“我在肉馅里放了许多生姜，怯寒护胃。你多吃点，身体就能好起来啦。”

　　大伙儿听得筷子一顿，面面相觑：小馄饨就那点肉，还要放许多生姜？这馅儿能好吃？

　　令梅听这女人的声音有点眼熟，心头微悸，透过帘子的缝隙往里一看，刹时呆住。她猛地扯开帘子：“周子晟？”

　　十八九岁的少年原本长得就瘦，现在几乎皮包骨头，肤色白得发青。一双秀气的长眼耷拉着眼皮，眼底无光，躺床上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听见令梅的呼声，不可思议的费力抬起眼皮子，眼底像是突然注入了光般的有了色彩。总算像个活人了。

　　何婉的手一抖，脸孔刹时布满了惊惶恐惧，碗里的汤水差点洒在床上。

　　“你、你——”萧令梅怎么也在医院？！

　　令梅没睬她，目光只定在苍白削瘦的少年身上，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子晟？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周子晟张开嘴，只发出暗哑的几声呜咽。

　　何婉极力克制着愤怒，颤声道：“你、你还有脸问？还不都是因为你？”

　　令梅咬了咬牙。转身就攥着何婉把她拖出了病房。

　　令海子春几人惊讶的瞧着这一幕，越山认出了何婉，直道晦气。又碰上这个疯女人了。拧眉道：“没事，令梅遇上老同学，有些话想跟同学的家长好好聊聊。”

　　令梅面如寒霜，一路把何婉拖到了医生的办公室，推开门，把人猛地甩了进去。

　　何婉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站稳了，直叫：“萧令梅，你弄疼我了！”

　　“怎么啦？”办公室里的医生惊讶的瞅着两女人。“小何，你们这是——”

　　令梅冷声道：“我找周子晟的主任医生。”

　　医生皱眉：“我就是。我姓胡。你是？！”

　　“我是周子晟的同学。”令梅勉强扯出个笑容。“胡医生，我想了解下周子晟的病情。”

　　胡医生瞅瞅何婉愤怒却又强自忍耐的样子，有点儿迷糊：何婉居然也有怕的人？

　　何婉惊恐于令梅的力量，揉着红肿的手腕再不敢嘴脏，却嘴硬：“我儿子的事不用你管！”

　　令梅没理她：“胡医生？”

　　胡医生叹口气：“周子晟得的是厌食症。”

　　令梅怒极反笑：“何婉。你厉害啊。咱们这年代，能吃好都不容易。你居然有本事让周子晟患上厌食症。你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

　　何婉退了一步，别过头一声不吭。

　　令梅吐口气，问医生：“医生，厌食症更多的是心理原因。他的病因有没有找到？”

　　胡医生惊讶的打量了她一番：“我和小何讨论过这个问题。现在看来，可能是他因为高考没考上心怡的大学，所以导致了厌食症的发作。”

　　令梅扭头问何婉：“周子晟高考考了几分？”

　　何婉抿紧嘴，依旧不发一言。

　　令梅拳头发痒：“那他考上哪所学校了？”

　　胡医生接口道：“他的分数很高。当初报的是海城的交大。分数是完全够线的。但是没想到录取了广州师范。”

　　令梅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胡医生瞅着何婉，叹息不语。

　　没有理由分数线达标了却没录取——

　　令梅脑海里蹦出个猜测：“你——何婉，你修改了他的高考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