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言栩的神情不似作伪，暗自忖度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言栩哥哥对三哥清清白白，但是三哥不想对言栩哥哥清清白白。

　　“霍凛，我已经给你找好学校了，明天你就给我去上学。”霍问铮的脸彻底板了起来，他将霍凛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勒令他回房间休息去。

　　“明明是你叫我起来的，现在又让我回去睡觉，哥，你最近怎么跟爸似的，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霍凛一张嘴就能气死人。

　　“这么好的日子，别提那么晦气的人。”霍问铮很是不给他老子面子，径直指出了霍凛这句话里最不能让人忍受的那句话——“你最近怎么跟爸似的”。

　　“时间差不多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小凛，明天要好好上学，我有时间再来看你，阿铮，你也…早点休息。”

　　言栩一见霍问铮要拉霍凛去休息，自觉看望霍凛的任务已经完成，于是起身便欲告辞，却被霍问铮一把拦下。

　　“这个时间段，雨又下得这么大，恐怕已经没车了。”

　　言栩听到霍问铮这么说扭头去看落地窗外，果然，刚刚还淅淅沥沥的秋雨，如今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

　　“那怎么办…”这秋雨来得未免也太急了点，言栩叹了口气。

　　“其实你可以在这里留宿，客房经常打扫，很干净。”霍问铮适时提出建议。

　　“这不太好吧…”言栩没有在别人家留宿的习惯，即使跟韩鸣关系再好，他也没有去他家住过。

　　“有什么不好，这房子空荡荡的，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人气，你来了，反倒热闹些了。”霍问铮笑道。

　　“好。”言栩听他这话说得有些鲜有的俏皮，于是也笑着答应了。

　　“那言栩哥先去洗澡吧，今天喝了不少酒，那群投资人还抽烟，身上沾了烟酒的味道一定很不舒服。”霍问铮领他认了认路，又给他换上新的洗漱用品，就礼貌地离开了。

　　言栩走进浴室，褪去衣服，一个人坐在浴缸里面，渐渐冷静过后回想起今天这一幕又一幕，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最迟大后天，应该就能收到臻华撤资的消息了，这可怎么办，如果没人填补臻华方面的窟窿的话，那一个月后他们原定要去E国拍摄的外景可就要大幅度缩水了。

　　作为一部商战戏，《之冬》中可是有很大一部分顾衡之和秦月冬与外商抗衡并斗智斗勇的戏份啊。

　　如果不能实景拍摄，那效果肯定是要大大折扣的。

　　一想起这一点来，言栩就忍不住忧心。

　　他抹了一把脸，心中暗暗升起了一个荒唐的想法：这时候要是能天降个大款肯投资一下他们这部戏就好了。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

　　他言栩什么时候也到了要寄希望于这些虚无缥缈的幻想上的程度了？

　　*

　　洗过澡后，言栩换上了霍问铮给他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其中还包含着极其私密的内裤。

　　这当然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由于霍凛的脾气十足得大，再加上霍问铮平时一年到头也来不了这里住上几天，所以霍问铮便让保姆和管家只在白天工作，所以此时这偌大的房子里除了霍凛和霍问铮，便就剩下自己了。

　　所以某些送衣服的事情自然要霍大顶流屈尊一下了。

　　言栩在心里悄悄说了个抱歉，而后整理了一下浴室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一步步走下楼梯却到处找不到霍问铮的身影，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透过玻璃窗透进屋里的璀璨灯火映照着一些浮游微臣飘散在空中，仿佛这栋房子真的如同霍问铮所言——空空荡荡，丝毫没有人情味。

　　言栩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屋子，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迷宫当中。

　　终于，他在第一层的最后一间房的房门缝隙中看见了一点微光，于是他试探着敲了敲门。

　　此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Carl再次迈着悠闲又高傲的步伐默默地跟在了言栩的身后。

　　见Carl如此锲而不舍地跟着自己，言栩蹲下身子摸了摸它，这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

　　霍问铮倚在门口闲适地看着他和Carl的互动。

　　他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就在那窗外灯火的渲染之下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言栩抬头，他们就这样对视了片刻。

　　“我是想来问一下…我换下来的衣服…”言栩迟疑了片刻问道。

　　“我拿去洗了，估计要等明天才能穿。”霍问铮非常坦诚地答道。

　　“所有的，都洗了？包括…”他想问的问题有些羞耻，所以言栩有些问不下去了。

　　“嗯，所有的都送去洗了。”霍问铮清明的眼睛仔细看着他，在这双眼睛里很难看见之前在饭局上的醉意。

　　言栩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从来没有醉过了。

　　“好，多谢了。”理智告诉言栩他还是别问下去了，毕竟在霍问铮面前他似乎总是脸皮更薄的那一个人。

　　“这是我的录音室，言栩哥要进去看看吗？”霍问铮发出邀请。

　　言栩也欣然接受了。

　　他抱着Carl走了进去，发现这个录音室跟专业的录音室规模几乎不相上下。

　　霍问铮在一旁跟他介绍：

　　“在家里有了这个录音室会方便很多，在我常住的房子里几乎都会配备一间。”

　　言栩没说什么，只是认真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得对他更是钦佩了起来。

　　这世上天赋固然很是重要，但努力的作用却一样无法忽视。

　　人人都说霍问铮是塞壬转世，是上帝的宠儿，却很难有人看到他的专注、努力与热爱。

　　他的付出未必就比别人少半分，甚至更多百倍千倍，抛却颜值和天赋，以他的刻苦和努力来看，他也照样能一步步爬上顶峰。

　　也许有人生来就注定要站在巅峰俯视众生的。言栩想。

　　“言栩哥。”霍问铮突然开口打散了言栩的遐想，“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我跟华明枫拼酒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冲上来替我喝？”

　　言栩看着眼前美好的青年，眼神再无半点躲避，就这样直视着他，露出个温柔又坚定的眼神道：

　　“你有家人，有粉丝，有那么多人爱你，我不能让他这么灌你酒。”

　　这个答案真是相当意外。

　　霍问铮原本以为他会说“因为你是顶流巨星、是我们这部剧的男主角”或者“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你为我出头，所以我也不会让他们灌你酒”。

　　可他却说：“因为有那么多人爱你。”

　　霍问铮仍是好奇，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于是他再次追问道：

　　“那你呢，难道没有人...”难道没有人爱你吗？他想这样问，但又觉得太失礼了。

　　“一个孤儿而已，这些事情我比你更习惯一些，所以由你去做，不如由我去做。”言栩却已经了然他究竟要说什么了，他宽容一笑，摆摆手道。

　　这一刻，霍问铮感觉自己的语言功能似乎消失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似乎是想要把言栩紧紧抱在怀中。

　　他明明说得这样云淡风轻，但霍问铮很难想象孤儿这个身份曾经带给过他多么大的苦难。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之所以言栩刚刚说的那些或许就是他最大的梦想，他羡慕自己能拥有一个家庭，有家人、有兄弟姐妹，即使这个家庭里充满了龃龉，也不算美满，但仍是他此生难以企及的梦想。

　　言栩看他沉默了，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题过于沉重，于是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说道：“不过你恢复的真的很快，刚刚我看你醉的不轻，现在却没什么醉意了。”

　　听他这么说，霍问铮脸上似乎染上一丝尴尬，他只好说：“或许，是我解酒能力比较好。”

　　“哦。”言栩不疑有他点点头，然后在参观完录音室后就礼貌地离开了。

　　临走时他放下Carl，Carl刚被摸得很舒服，现在突然遭到了冷落，自然又要去纠缠言栩，结果却被自家主人抱在了怀里。

　　它挣扎了几下才闷闷不乐地安静了下来。

　　*

　　言栩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客房，霍问铮家的床品质量确实很好，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只是他不会知道，自他走后，霍问铮却莫名地生出些焦躁的情绪来，于是他走到落地窗前，神色不明地看向远方的灯火，然后不知给谁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寒暄几句，然后沉吟片刻说道：

　　“帮我查一查之前言栩潜规则演员那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还有如果臻华撤资《之冬》，那他们留下的窟窿我来补齐，只是，不要以我的名义来做这件事。”

　　电话挂断后，他焦躁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作为歌手他不能抽烟，但此刻的他确实理解了人在烦躁焦虑的时候需要有什么东西让他平静下来的心情了。

　　于是他只好默念那个名字：

　　“言栩。”

　　这个名字仿佛强力镇静剂一样每每总能带给他无比宁静的感觉。

　　只是现在，他似乎已经开始不那么满足于只是念着这个名字了...他还想要更多，至于这更多究竟是指什么，只怕他自己现在也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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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凛，一个无限接近真相的预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