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央思绪散溃，没多想便把手伸了出去，不过划了一道小口，伤口不深，只是那钉子生了锈，他们都说最好还是打一针。

　　宋漠提唇，一声哂笑，“堵车太久，你这伤口都愈合了吧？”

　　这揶揄的口吻，沐央神智瞬间回笼，冷下脸，闷头往急诊大楼走。

　　她恨不能回到昨晚，把那个给他写信的自己掐死。

　　挂了号，医生给她处理了伤口。

　　“伤口不深，不过有铁锈，还是得打破伤风，先去输液室，找护士做个皮试。”

　　沐央白净的一张脸更白了。

　　宋漠提唇，“我没骗你吧？”

　　医生皱眉，“你乐什么，先去缴费。”

　　宋漠拉上她的手腕，“医生，我得看着她，免得交了钱她又跑了。”

　　沐央怏怏挣开他，“我自己交。”

　　输液室的小孩哭得鬼哭狼嚎，大人抱着孩子，举着输液瓶杆子到处晃悠，一番水深火热的场景，护士们习以为常，照常说笑着。

　　“沐央，是你吗？”

　　沐央木着一张脸，像丢了魂魄一般，“是。”

　　“先做个皮试，做完不要离开，二十分钟看结果。”

　　“嗯。”

　　冰凉的湿气才触上她内手腕，她打了个哆嗦，手也微微颤了下。

　　护士毫无察觉。

　　下一刻，一张温热大掌盖上她眉眼，把一对眸光遮得严严实实，另一只手搂上她前胸，“沐央，你猜今天我去了哪儿？”

　　他自问自答：“我去找沈校长了，跟他喝了一壶茶，唬得他一惊一乍的。”

　　浓密的眼睫毛似有若无扫他的掌心。

　　“你找他做什么？”

　　“找他卖我的版权，这一回，说不准我要赚大了。”

　　“……沈校长不是——”

　　内手腕尖锐的刺痛引得她一声尖叫。

　　伴随着这个尖叫声，宋漠手拿开了，弯腰弓背对着她脸颊啵了一口，这一口力道不轻，沐央的脸都被亲扁了。

　　沐央霎时灵魂出窍，尔后醒过神来，脸骤然一热，连带着耳朵根都烫了。

　　护士显然被他这个骚操作惊呆了，“哎哎哎，注意影响！”

　　宋漠不以为然：“你看她都快哭了，哭了影响更不好，谁背得动她游一圈。”

　　另一个护士转头偷笑。

　　“你背不动？”

　　宋漠垂眸看她，“我还没吃饭呢。”

　　沐央脸红透了，比那嚎了一个小时的小孩还红。

　　“行了，观察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沐央特别老实，跟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只会点头说“嗯”。

　　“如果刚才被人拍下来，你说那些个网友怎么编排你，说你跟护士吵架，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孩都被你吓哭了。”

　　“……”

　　就这么被他挤兑，她也没有跟他对着干，只不过甩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白眼儿。

　　“你真的找沈校长去了？”

　　“嗯。”

　　“说了什么啊？”

　　他双手抱胸，闲闲散散敞着的大长腿伸更长了，“说我买了版权，现在不想砸手里，要转卖出去，他让我先不要转。”

　　沐央一头雾水，实在想不出这里头有什么关联，“为什么？”

　　“我说，里头有王宜园的镜头，”他停顿了下，看她，“他看起来挺关心的，你说这说明什么？”

　　沐央狐疑看他，“说明什么？”

　　里面有王宜园的镜头？或许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镜头，又或者年代久远，她完全没有印象了。

　　宋漠对着她的眸光一暗，咬着腮帮子默了好一会儿，冷嗤：“说明血缘亲情就是不一样，亲侄子比小舅子重要得多了，要不然他能这么关心。”

　　沐央眨巴眼，莫名有些心慌，又不敢往深了想，“胡言乱语什么呢。”

　　他不再说话，垂头对着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打完破伤风的针，两人到了吃饭的地方，沈知衡已经先到了，他自己一个人来，要了一个隐秘的大包间。

　　沐央：“衡哥。”

　　宋漠闷声不响拉开椅子坐下，“饿了，开吃。”

　　沈知衡：“吃吧，天气凉了，趁热吃。”

　　宋漠剥了一个西班牙红虾，放到沐央手里，“你手废了，我给你剥，等你好再了还回来。”

　　沐央：“……”

　　“有来无往非礼也，老师教的都丢了？”

　　她埋首吃饭。

　　沈知衡笑道：“不要在我面前秀了，以前你也给我剥过，我没有剥给你，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呢？”

　　宋漠鼻腔一个气声，拿纸巾慢条斯理擦拭双手，“我不骂你，顶多下次抹点芥末再给你。”

　　“那我以后可不敢让你剥虾了，你知道，我最受不了芥末。”

　　宋漠扯嘴笑笑，“衡哥口味一向清淡，所以我才说沐冰盈合适你，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才几天，这么贤良淑德的姑娘就被你拿下了。”

　　沈知衡拿眼瞧他，“什么叫拿下，你别这么说，小心沐央收拾你，怎么，沐央就不贤良淑德了？”

　　宋漠哼一鼻子，“谁敢指望她贤良淑德，不给我甩脸子就好了。”

　　沐央不过斜了他一眼，继续吃自己的饭。

　　“谁让沐央是我的福星呢，刚才我来的时候想了想，要是你跟沐冰盈真成了，我也不吃亏，到时候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夫。”

　　他这话越说越不好听，沐央手里的伤口隐隐作痛。

　　沈知衡沉声笑，放下筷子，“那我得晚点结婚，不能那么容易如你的愿。”

　　宋漠站起身，给沈知衡倒上酒，“衡哥，趁着这会儿咱们还没做成连襟，我先跟你做笔生意，免得到时候做了亲戚，价码都谈不上了。”

　　沈知衡虚虚抚着酒杯杯沿，“你说。”

　　“今天沈校长给你打电话了吧？”

　　沈知衡有短暂的停顿，然后端起酒杯晃了晃，“打了。”

　　那酒红晃动，沐央有一瞬间的眼晕。

　　宋漠和他碰了一下，清脆的玻璃酒杯碰撞声，刮在沐央耳侧。

　　“沈校长人不错，我就唬他几句而已，这么大年纪不容易，沈校长对你是真没话说，衡哥，你别怨他以前怎么对你妈，要我说，你爸要是真惦记你妈，也不能让他弟瞒了过去。”

　　沈知衡抿了一口红酒，放下了，“你说的对。”

　　“沐央，吃饱了吗？”

　　沐央抬起一双好看的眉目瞧他。

　　他扯嘴，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出去，给我们再上一个醉蟹，我想吃。”

　　沐央起身往外走，轻轻合上门，她脚上像灌了铅，迈不动步子。

　　“衡哥，听科教频道的领导说，你找沐台长要我们那期节目的版权？”

　　“找过。”

　　她贴着门，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模模糊糊的东西串联在一起，开始变得清晰了，沈知衡打小就热爱电子产品，一玩就能拆了，自己动手做一个新的，变声器他很拿手。他住过沈阅铭家，也去过她家，他认识王岗，也认识王宜园，当然，他也认识王启仁。

　　“被我捷足先登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你想要？”

　　“你拿了也是一样，没必要。”

　　她听见宋漠笑了笑，“要是我卖给别人呢？”

　　沈知衡默了一会儿，“别卖了，咱们不差那点钱。”

　　“为什么不卖，里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王宜园也没有，有什么好怕？”

　　“宋漠，里面藏有我的身世，我只希望花钱买个安静，你能理解我吗？”

　　一声脆响的哐当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地板，烂成稀碎。

　　沐央眼底冒出了泪，倚着门框的双肩轻轻耸动，她压着门泪流满面，就是没办法推开那扇门。

　　宋漠咬牙切齿的声音，“里面不只是藏着你的身世，还藏着我爸，我理解不了你，你若真想要，拿十个亿来换。”

　　他一字一顿的，“一分钱都不能少！”

　　“宋漠，宋漠！”

　　沈知衡拦住他，“如果你爸能回来二十亿我都给你，不管你信不信，你爸对我来说，胜过我爸十倍百倍！”

　　又是哐当，瓷器砸烂的声响，沐央听见餐厅的服务员跑过来了。

　　她抹了抹脸，手臂推开门，转身反锁上。

　　沈知衡被宋漠压在餐桌上，红酒倒了，浸红了沈知衡的白衬衫。

　　沐央才抹掉的泪水又冒出来了，她用受伤的手去拉扯宋漠，“宋漠，我们走。”

　　沈知衡嘴角紫了一块，“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回去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一辈子只要你认，我永远是你哥。”

　　沐央没拦住，伴随一声惊呼，宋漠的拳头落下去了。

　　沈知衡下颚颤抖，很快，嘴角冒出了血。

　　沐央从身后抱住宋漠，使劲拉扯他，“宋漠，走，走！”

　　-

　　“我来开吧。”

　　“你的手能开？”

　　“能开，不碍事。”

　　变天了，秋风瑟瑟，黑色笼罩的天幕下，飘起了针线般的绵绵细雨，行人匆匆走过斑马线。

　　雨刮摆动着，外面的世界未模糊便被刮干净。

　　沐央难得温柔一回，轻声细语说：“我送你回去，再开你的车回来，十六的狗粮吃完了，不定在家怎么造呢。”

　　宋漠不置可否。

　　快到青芽庄了，沐央知道这个时候烦他不太合适，可是她心底惦记着，总也放不下。

　　“宋漠，你收到我发的同城速递了吗？”

　　宋漠慢腾腾挪了眼过去，“什么快递？”

　　心口的石头卸了，沐央陡然一松。

　　“就一点小东西，待会儿我跟你回去拿。”

　　宋漠坐直了身板，“什么小东西值得你发快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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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盯死了她，就是没有松动移开的意思。

　　沐央咽了咽口水，万般无奈，答：“一封信。”

　　她真切听到了一个笑声。

　　“情书啊？”

　　作者有话要说：　　血书啊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