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荒诞的梦也要主动醒来才有生机，李东赫逐渐冷静下来，他总不能一辈子困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与鬼魅般的女孩对峙，他还要回家，裴夕柠还在等着他。李东赫遂打断了女孩无止境的碎碎念，语气已经有几分不善：“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不起。”女孩似乎被他沉下来的神情唬到了，扑闪着一双紫水晶般的眼睛，愣愣地道歉：“我就是想看看你女朋友的照片。”

　　“看完就让我离开？”他问。

　　女孩一边看他脸色一边点头，在李东赫靠近的一刻还迅速向后退了一步，像只端详人类行为的警觉小猫。若不是李东赫认定了她为这场幻象的始作俑者，怕还真将她当作了人畜无害的未成年小女孩，他绝对连向她说话都不会贸然抬高音量。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受害者。李东赫无奈地叹了声气，最终从手机里调出来一张裴夕柠的照片，将屏幕递到她眼前。女孩瞪大了眼睛，细细端详着照片上倾城绝艳的面庞片刻，偏着头低声问：“我说过啦……漂亮吧？”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能听清你讲的每一句话。”饶是李东赫试图理解她的行为，仍然对这一幕感到本能的不适应。女孩装聋作哑，咬着唇不应答，他便顺势收起手机：“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究竟怎么做到的……这些东西，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请离开吧。”

　　说实话，李东赫这时候还有十足十的忐忑，生怕上一秒甜美可人的女孩被他几个字眼激怒，变成了吞噬梦境、张牙舞爪的恶鬼，而他将会永远被锢在毫无边际的幻象中。万幸，她只是走到墙边，轻轻一挥手，楼梯间的入口便再次出现了。女孩拉开门，似乎在等着谁经过似的，转头对他无不抱歉地笑了笑：“的确不会再来啦，今天实在打扰你了。”

　　“等一下。”一闪而过的紫色发顶在李东赫面前闪过，要说先前不切实际的画面令他恍惚，李东赫可以笃定，方才凭空出现的绝不是幻觉。那甚至是一种他十分熟悉的颜色，脑袋的形状也极其眼熟，结合起女孩先前没头没尾的只言片语，他在电光火石间轻率地下了一个决断，已经忽略了问话的俗套程度：“……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说过我认识你啦，楷灿xi。”女孩歪了歪脑袋，煞有介事：“不过你不是我的李楷灿，虽然这样讲你可能还是不明白，不过总而言之……祝你在这个世界也幸福吧！”

　　……所以在她口中，他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李楷灿？

　　“喂，你说清楚！”

　　眼尾闪起细碎的一抹光，李东赫下意识眯了眯眼睛，顷刻间那个身影便无端在原地蒸发。他来不及抬脚追上，神经末梢便感到一阵刺痛，李东赫扶住头部，有含糊不清的谈话声响在耳畔，由远及近地逐渐清晰。

　　“差点说漏嘴了，好险好险……而且我觉得他好像已经感受到你了！”

　　“……”

　　“我走之前就嘱咐过你了呀，你们不能就那样子直接见面，不然其中一个自己一定会被弹回去的，你就会‘啪’的一下回到原来的世界。”

　　“……”

　　“对吧，我也觉得那个姐姐很漂亮。但是有一点其实很奇怪，这个平行时空在不久之前还没有被侦测到，忽然之间就接收到了信号，好像最初这个世界是没有被建立的迹象的。”

　　“……”

　　“嗯……出于什么原因都有可能呀。也许是世界造物主改变主意，转而建立了另外的时空。但说实话，造物主只是创造了世界的主角，时空里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些角色而衍生的，它比起故事的设计者，更像是一个记录者，它在观察角色的碰撞，却不能左右事情的走向。像每个被创造出来的你，这个名为李东赫的人，都是鲜活而有意识的，你并不会屈服于固定好的框架，不甘与谱写好的终局。”

　　“……”

　　“是啊……我更倾向于那个世界的你，在某一个瞬间跳出了桎梏，才唤醒了能够让你得偿所愿的结局吧！”

　　“嘁。”李东赫在此时终于听清了那个朦胧混沌、始终藏在云雾里令他无法捕捉的声音，是与他本人一模一样的声线：“虽然我不信那套疑神疑鬼的……不过，不愧是我啊。”

　　一阵尖锐的耳鸣。

　　他倏地睁开眼，百货中的熙攘交谈声慢慢充盈在他耳际，安全门立在他几步之遥，流动的人群像在昭示他，之前种种不过是白日一场梦。李东赫掏出手机，时间还停在两点十七分，他彻底哑然，心底却毫不动摇地相信，那绝不是他的凭空臆想。

　　那颗落在他视线里的，圆圆的紫色小脑袋，大概是2020年Ridin时期染成小葡萄的李东赫。两三年前的他讲话与现在还是如出一辙，带着不可一世的自信和骄傲，对一切规则条框不屑一顾。

　　那是他，李东赫，依照女孩的话来讲，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看过再多的漫画与电影，也绝不敢轻易设想这种事情实实在在地发生在本人身上。李东赫仍旧难以平复呼吸，虽然有种窥见了宇宙秘密的澎湃，大脑还是乱成一团浆糊，不愿再在此处多停留，急忙加快脚步从楼梯间离开。

　　所以听到了这些对他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属于他的裴夕柠会消失吗？

　　李东赫到家时，裴夕柠正睡眼惺忪地从床上醒来。她最近迷上了绘画，凌晨就爬起来调颜料，胡乱在白色幕布上涂了一上午，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开始犯困了，因此也错过了李东赫的消息。她很清楚地捕捉到李东赫身上有些异样的情绪，他推开卧室门见到她的一瞬间，似乎明显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