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言情 > 《隔江望断明月台完整版+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54章 魏朝纪承夷302
因着那些绢帛,江冲回家后连饭都来不及吃就一头扎进书房里。
上回的绢帛经过韩博半个月翻遍古籍资料,发现那是魏朝时代的纪氏王朝疆域图,绢帛上的古文字也被大儒们一一破译出来,合在一起是“纪氏承夷谨叩大魏皇帝陛下天恩”这几个字。
纪氏王朝正是如今东倭国的前身,而“纪承夷”这个名字,在《魏书》中不止出现过一次。
此人是纪氏王朝的第五代国君,在位十三年,期间曾三次千里迢迢地跑到魏朝国都朝见天子。
史书中记载他第一次去魏都,天子没搭理他,他就主动跑去给天子牵马拉车;第二次去魏都,在天子狩猎的时候跟在后面负责捡拾猎物;第三次去的不巧,天子御驾亲征不在国都,但他蒙监国太子的召见,并且得到了一个“羽林郎”的官衔。
在他在位的最后一年,还在准备给魏天子六十岁圣寿的献礼,可惜的是没等到出发的那一天他就病倒了,不久去世,临终前嘱咐王太子把他埋在能看见大魏国土的一座山上。
至于江冲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被纪承夷跪舔的这位大魏皇帝是老熟人,《魏书》之中,只要是和魏世宗曹钧有关的部分,他都快翻烂了。
上次是纪氏王朝地图,那么这次呢,这么厚一沓,会是什么?
江冲心怀忐忑地打开布袋,将里面的绢帛原模原样地掏出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次的绢帛好像比上次那张粗糙许多,但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手上老茧太厚摸不出来。
绢帛最上面放着张印着“瑶寻”二字的油纸,江冲一看就知道此乃寻香阁用来给普通客人打包点心的包装纸,完整的上面印着“瑶池寻香”四个字,这只有一半。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纸上不知是用筷子还是簪子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北郊固山亭。
江冲想起上回那个道士对他说过时机成熟自会相见,如今主动约他见面,算是时机成熟了么?
他将油纸揉碎,然后研究绢帛。
绢帛上依旧是地图,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也没有标记符号,江冲一时无法准确地辨认出这些图究竟对应的是哪些地方。
直到他翻到最后一张——
这是唯一有文字的一张图,山南水北、内外相叠,一纵一横两条河流穿城而过,不仅内外城中主要干道四通八达,官衙府库重臣宅邸皆一一用蝇头小字注明,就连皇城之内的九重宫阙也都绘制得一清二楚。
可以说,有了这张地图在手,哪怕是从未来过圣都的人也能对圣都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江冲不禁苦笑,若是有人这会儿去官府告平阳侯意图谋反,他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不过这幅地图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这个侯爷,占星台应当不至于牛刀杀鸡。
距离上次得到东倭的绢帛地图已经过去了近四个月,这四个月里江冲时时关注着东倭方面的消息,但东倭朝局表面风平浪静,初春的时候东倭国主还派遣使节来大梁朝贡,所以很有可能占星台给他那幅地图根本不是提醒他提防东倭的意思。
而且,纪承夷所属的时代是距今八百年前占星台最为活跃的时代。
在魏朝之前,占星台从未得到过官方正统的承认,可以说其实就是个不入流的野鸡教派;魏世宗朝之后,占星台逐渐销声匿迹,曾经煊赫一时的大魏国师成为空有其名的泥塑雕像。
唯独中宗朝后期,只有在中宗之子、世宗之父孝昭太子掌权的那些年里,占星台频繁活跃于政治舞台之上。
在得到“纪承夷”这个信息之后,江冲又仔细将《魏书》中相关的部分阅读过一遍,他注意到了一个从前不曾留意到的点——关于世宗之父孝昭太子远走修仙这个传说,居然是正史里记载的。
如果这点是真的,不是后世史官故意给前朝人物编黑料,那么孝昭太子修的这个“仙”,会不会就是占星台所谓的“天官”的另一种说法?
思绪再回到眼下,江冲既搞不懂占星台送他这样一幅详尽的圣都地图做什么,又无法分辨出其余的地图是属于哪里,干脆将地图都收起来,叫人给他备马,准备去会会这位占星台的高人。
天色不早,韩博还没回来,江冲不想明天的早朝上被御史参他半夜用特权叫开城门,便给韩博留了张纸条,一个侍从都没带,背着装有绢帛地图的麻袋直奔北郊固山。
固山原作“孤山”,文帝年轻时有回登临孤山遥望圣都,看着一片繁华盛景,对身边侍从道“朕的江山固若金汤”,从此孤山便改了名,成了“固山”。
位于固山山顶的八角亭,就是那时候修建的,落成之后文帝还亲笔题了碑。
而今物是人非,文帝也罢,万真也罢,都早已化为一抔黄土,固山孤亭依旧。
江冲到达固山脚下的时候,太阳将将与地面平齐,落日的余晖将人影无限拉长成一道道斑驳的暗影。
固山山体不高,但所处的地势很高,是京畿地区除了小峰山以外最适合登高远望郊游野炊之处,常年有文人雅客来此吟诗作赋,上山的路都是现成的。
江冲骑着马,沿着山路奔向山顶的孤亭。
当他到达山顶的时候,夜幕降临,除过凉亭之中透出来的微弱烛光,整个山中再不见一丝光亮。
有光,但是没人。
江冲微微皱眉,随手将马匹拴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确定周围除了风声、虫声和马儿很轻的喘气声,再听不到一丝旁的声音。
“我来了,阁下何妨一见。”江冲并未着急入内,而是站在凉亭阶下朗声道。
依旧无人。
江冲左手握住刀鞘,拇指按着刀盘推出刀鞘一寸,提步走了进去。
亭中空无一人,唯有正中央安置着一方小桌,桌上搁着一杯、一壶、一油灯。
江冲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那茶壶,发现茶水已凉,说明人很可能已经走了,自己又被虚晃一招。
但他并不为此感到恼怒,因为相较于已经相隔八百年、许多史料都已随着数次改朝换代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魏世宗,本朝的文皇帝才是更值得探究的人物。
当年文帝为了一枚世宗印掀起惊涛骇浪,险些连大梁的半壁江山都一并葬送,这样大的动静,占星台不可能不知道,甚至还有可能这场腥风血雨本就是由占星台挑起的,只不过鲜为人知而已。
这是江冲在山下想起“固山”之名的由来时才刚刚想到的,而且文帝亲笔所题的固山亭碑在这,他就不算白跑一趟。
江冲准备先去看看碑文,刚从桌上端起小油灯,就看见原本放着油灯的位置上露出一个拇指粗细的小孔,小孔中塞着纸团。
江冲愣了愣,放下油灯,找了段树枝,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纸团从小孔中掏出,然后借着昏黄的灯光打开纸团,意料之中的,印着“池香”二字的寻香阁点心包装纸,和之前那半张刚好能拼凑完整。
翻过面,纸上写了一个时间和一个人名:
永安二年
石重
这使得江冲本就疑惑重重的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永安”这个年号他知道,前世他三舅洪先生篡位改年号“承光”,再然后三舅的小儿子年号便是“永安”。
当年他在延宁服刑时消息闭塞,只知道自己在延宁待了七年,但并不清楚洪先生的在位时间,承光一朝究竟是六年还是七年,他自己死的时候是承光七年,还是小皇帝的永安元年,但总归纸条上“永安二年”这个时间点就在他死后的一两年。
至于“石重”此人,说实话,江冲从未像厌恶他那样发自内心地厌恶一个人。
当初长公主身怀六甲,又是高龄产妇,驸马上了奏本请求留在京城陪伴公主生产,可偏偏崇阳军中一个名叫夏石重的裨将在军中闹出了丑闻,驸马身为崇阳军主帅,不得不亲自前往金州保下此人。
闹事的将军是保住了,可怀孕的公主却香消玉殒。
前世,江冲上位之后对夏石重屡屡公报私仇,就连他三舅洪先生都看不过来劝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江冲只要一想到若非此人喝酒闹事,驸马决不至于在那时候离京,公主也不会孤立无援,就怎么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恨。
最终,在东倭之战结束后不久,夏石重禁不住江冲的打压报复,自请调往西南,从此销声匿迹。
而在多年后的今天,尽管江冲已经知道了部分公主身亡的真相,心里清楚即使没有夏石重事件,驸马也很有可能被别的事绊住脚步,可他还是无法将此人与崇阳军中其他将军一视同仁。
这个时间,这个人名,同时出现在一张纸上,一张由占星台的人提供的纸上。
就由不得江冲不去想,前世他去世的两年后,发生了什么和夏石重有关的事?
或者说,夏石重做了什么值得关注的事?
可惜除了两个年号以外,韩博从未透露过这方面的消息,他无从推断出结果。
江冲在亭中略坐了会儿,想起石碑的事,将纸条折好收入随身的荷包中,端起油灯去看碑文。
石碑正面是文帝亲笔题的“固山亭”三个大字,以及文帝立碑的年号,背面是一大段臣子歌功颂德的马匹文章,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江冲却留意到文章末尾应该留下作者名号的地方,被人特意磨去了字迹,留下两个浅浅的小坑,如果不注意看的话未必会发现。
夜色已深,四月夜里还有些返寒,身在荒郊野外更是不安全,江冲并不打算在此逗留,重回亭中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的信息,便骑马下山,在附近的村落中找了一户人家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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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魏世宗曹钧,即《朕很闲吗》文中的“我儿阿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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