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剧烈跳动, 过了许久严子澄才反应过来秦少雅是在回应她刚才说的台词。

　　柔软的唇瓣近在咫尺，时间放缓, 再微小的思绪也跑不了, 要被呼吸带走, 吸进对方的身体。

　　那个时候，回荡在严子澄脑中唯一的念想是：糟糕，逃不掉了。

　　咔嚓！

　　两人一道回头，看到温嘉良抱着相机连拍几张, 对她们笑道：“这个感觉很不错，等会按这个来。”

　　严子澄长舒一气。

　　秦少雅激动地问温嘉良：“不错吧？刚才那样不错吧！我一直在背台词, 害怕等会说错了。”

　　温嘉良拍她肩膀：“不要那么紧张，到了正式拍摄的时候反而要放开，角色是活的, 把你的感情拿出来。”

　　“没问题！”

　　温嘉良转向严子澄：“橙子小姐到时候可千万别像刚才那样出神啊，要跟上小秦的节奏。”

　　严子澄气不打一出来：“一个人突然把脸凑到你面前你不会吓一跳吗！”

　　温嘉良说：“这是在拍戏啊, 你得适应。”

　　“啊啊啊，我不想干了, 好烦！”

　　温嘉良和秦少雅对视一眼, 无奈。

　　另一边过戏的两人已经收了工, 化妆师连忙赶上去给他们补妆。

　　副导演扶了下帽子, 朝这边喊：“妖怪那边准备了，十分钟后开始！老温过来看看，别偷拍了。”

　　温嘉良呃一声，干咳一下, 严肃地走过去。

　　化妆师给严子澄调整了一下面具高度，再给她理了理戏服，道具师在一旁嘱咐：“戒指上的按钮一定要对准镜头，不然后面特效跟不上。”

　　“噢。”

　　“还有小秦，注意头上的蝴蝶，甩头的时候动作不要太大。对了，威亚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一定要往右蹦，不然鼓风机吹不到你的裙子。”

　　......鼓风机。

　　秦少雅乖巧地点头：“我都记下了。”

　　温嘉良安排好摄影后，跟道具师讲了两句，然后对严子澄和秦少雅说：“两位刚才那个感觉就很好，只不过换个场景，加上动作。第一幕是小楚和小秦，等会小楚先上，小秦从树林里突袭。”

　　“好。”

　　“第一幕后梦行人把镜连生拉出来，橙子小姐要从镜子里出来，注意要表现出从虚幻到实体化那一瞬间的张力，灵魂导索是牵在戒指上的，必须让手先出来。”

　　“记住了。”

　　“小秦要搂住橙子小姐的腰，空翻后有个后坐力的表现。”

　　“噢。”

　　“第三幕小楚要接上，她们说她们的，你必须保持攻击。武导过来，再给小楚讲讲，最后过一遍。”

　　武术指导应声，带着楚浩初又做了一遍武术动作。

　　“梦行人注意，吻上去立马和镜连生弹开，左右夹击小楚。接下来梦行人要移动小楚的内脏，镜连生瞬移连击。小楚，到时候会给你面部特写，表情要到位。”

　　“知道了。”

　　“最后软烟罗从梦行人背后出来，小路你到那棵绑了布带的树后面去。”

　　“好。”

　　“OK！3、2——Action！”

　　林中一时妖风大作。（后期五毛特效）

　　电光闪烁。（三毛特效）

　　梦行人由虚化实，提着线偶浮在少女的身后。（秦少雅表示有点恐高，都不敢往下看）

　　少女转身，长剑挥舞，梦行人伸出双手张开十指放出钢索。（五毛特效）

　　楚浩初：“来的正好，看我取你性命。”

　　秦少雅：“命？贪恋虚梦，何以为命？抑或是说......你愿以灵魂和骨血为我铸造新的容器？”

　　挥剑斩敌：“废话少说，纳命来！”

　　梦行人飘忽躲闪，裙裾飘逸。（秦少雅暗喜，很好，进入鼓风机范围了！）

　　楚浩初放大招了，长剑分-身齐射。（五毛特效）

　　秦少雅放大招了，召唤出大镜子。（五毛特效续费）

　　“这面镜子，可以照映出你心中的欲望，也是你的恐惧。”

　　楚浩初望着空中并不存在的镜子。

　　“就让我看看你的心......究竟在谁那里！”（秦少雅内心冒汗，这些台词配上没有加特效的动作，好尴尬(⊙﹏⊙)b

　　镜子停止旋转的瞬间，梦行人拨弄镜面，镜连生的戒指连接梦行人的心口，被她牵引出来。

　　严子澄伸出右手，摄像机拉过来，她翻过手背，让戒指对准相机，然后吊着威亚在空中翻转，秦少雅给过去接住她，两人相撞，往下沉了沉。

　　迷离的灯光适时打过来。

　　镜连生靠在梦行人怀中，在风里翩然旋转，她屈起手指，用戒指点住她的下颔，声音凄凉：“我若救你，你的未来即将陨落；我若不救你，我的过去就会沉没。我是救你，还是不救。我是救我，还是不救。”

　　少女执剑赶来，镜连生环住梦行人的腰，舞蹈一般轻巧躲开，脸庞被梦行人托住，她一点点低下头，深情呢喃：“就让我的未来陨落在你的过去。”

　　就让我的过去沦陷在你的未来。

　　没有半分迟疑，秦少雅含住严子澄的双唇，深深吻下去。

　　唔......

　　严子澄看不见秦少雅的神情，只能隔着蝴蝶面具看见她水光盈盈的眼睛。

　　她的心麻木了。并不是疲惫的麻木，而是失控的麻木。

　　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完全被秦少雅带着走，大脑被放空，不用去想那些困扰，只需要被她拥抱，接受她的好，然后听她讲一些俏皮的话，很暖和，很温柔。

　　就像现在一样。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严子澄心里闪过：和她在一起也很好。

　　这是一支麻醉剂，麻痹了严子澄紧绷的神经和残存的理智，让她暂时卸下所有戒备，凭着冲动释放了一回——

　　感到严子澄紧闭的嘴唇微微张开时，秦少雅浑身一震，几乎是不经思考地探出舌尖钻进了她的嘴里，原定的一吻即退变成了半分钟的缠绵湿吻。

　　楚浩初犯了难，这和剧本说好的不一样啊，转头看导演，温嘉良兴奋地咔嚓着小相机，楚浩初无奈，只好耍着剑绕了半圈，等秦少雅松开口时比剑冲上去。然后是少女跟梦行人和镜连生的一场恶战，最后软烟罗出手相救，把两只妖怪消灭。

　　后面的戏进展很快，严子澄还没回过神就已经杀青了。

　　温嘉良抱着小相机说：“很好很好，你们这个吻很成功啊！比我预期好多了！小路小楚你们来看看，到时候就要这样，这样，这样！”他把肩膀扭来扭去，“你们必须更激烈，更豪放，对，要掺入那种绝望的悲怆！”

　　......

　　嘣~

　　硬币从出币口落下，秦少雅拿出温热的柚子茶，掰下吸管，插好，递给坐在长椅上的严子澄。

　　“谢谢。”

　　秦少雅扯着手套上的小狐狸尾巴，眼珠子转到眼角，偷偷瞟她，严子澄看她一眼，秦少雅立马低下头。

　　灰色雪地靴被融化的雪水染出了印子。

　　静悄悄的。

　　这是影视城外的街道，除了来往的车偶尔鸣笛，只有雪落的声音，不过那是听不见的。

　　秦少雅轻声说：“对不起。”

　　严子澄抱着纸盒的手顿了顿，脖子缩在微博里：“什么对不起？”

　　“就是刚才，拍戏的时候。我忍不住，所以......”

　　严子澄开玩笑地问：“你是不是背着我还想了很多事情？”

　　“嗯。啊？啊！没有！”

　　严子澄轻笑一声，看着饮料纸盒上的图案，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说：“其实这种便利装的柚子茶不太好喝，最好的是新鲜的罐装，自己调节浓度，泡着喝。”

　　秦少雅不假思索地回答：“哦哦，我每天给你泡。”说完，她自己愣了一下。

　　秦少雅想，大概又要惹她不高兴了吧。

　　“好啊。”

　　诶？

　　秦少雅猛地看严子澄。

　　严子澄笑了笑。可是，她又蹙起眉：“可以演戏，可以泡茶，这些都是可以做的事。但是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秦少雅的头耷拉下去。

　　严子澄说：“比如你刚才不敢问答我的那些。”

　　“......”

　　“秦少雅。”

　　她看着她。

　　“我不是不爱你。”

　　那么，为什么......

　　“而是不会爱你。”

　　所以，为什么......

　　“你能告诉我电影剧本的结局是什么吗？”

　　是......

　　“其实只要我想知道，翻翻剧本就可以了，但是我不去翻，所以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它的结局。结局存在，但我不会去知道。感情也存在，但我不会去明白。”

　　......

　　“不是爱不爱的问题，只是人的选择而已。”

　　秦少雅咬咬嘴唇。

　　严子澄摸摸她的头：“你还年轻，经历多了以后慢慢会懂的。”

　　秦少雅仰头问：“‘因为没爱了。有也被磨没了。我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情圣，践踏多了利用久了，最后还是会累得走不动，再想想一开始的时候，越深情越可笑，越认真越可悲’，是因为这个吗？”

　　严子澄微微一怔，这是她曾经对秦少雅说的话。那个时候，她心里还揣着对罗毓琳的恨，没来得及消化的愤怒，以及对自欺欺人的虚幻爱恋卑贱到可怜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