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幻想 > 《三生三世步生莲续写篇最新章节+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二章(九)
“七巧笼,名曰七巧,乃以七字为诀,笼身呈上三下四七面体,七面八方,一朝开一夕合,无锁无匙……”
这些字句是空欢从他手中的一本册子上读出的,声音沉闷而没有情绪,因微微低着头,在并不光明的环境里,我只能看到他的下巴,苍白而干净,一点都不像一个经常追杀别人的刺客。在我看来,既然作为刺客,那定该是风餐露宿,起码要饥一顿饱一顿,总要有个沧桑的模样,可这个名为空欢的刺客,却一身黑衣封尘不染,烛光下的面色除了些许苍白,怎么看都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细皮嫩肉得让我都有些汗颜。
念完这些,他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继而更加不屑的说:“传闻天族头儿那个不务正业的三儿子最擅长这些个法器兵刃,不过一个笼子,也要弄得这么繁琐花俏,他当是用这个装几万年来自己攒的情信么!”
不知为何,虽然我对空欢口中的“天族头儿那个不务正业的三儿子”完全没什么概念,可是等他话落,这个头衔莫名的同一个人吻合,此人擅长无赖,爱好耍赖,行为没谱,近来做的最没谱的一件事就是与我许了圣婚。而这个空欢对于情信这件事这么愤怒,难道有哪个他倾心的姑娘曾经给这个三儿子写过情信?
空欢借着灯光将手中的册子又翻了翻,期间数次发出无比鄙夷的“哼”声,最后,玄色的袖子一抛,短暂的安静后,册子“啪”的一声,不晓得落在了哪个看不见的角落中。
看书看够了,空欢的注意力终于转到我身上,幽蓝的眸子将我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我被盯得不自在,退了两步,坐回方才睡觉的床上。也不知我这个退步的动作哪里衬了他的心,空欢居然笑了,执灯又近了一些,道:“你怕了?”
怕了么?
小时候,在父亲上朝还上得很勤快的那几年,他特别担心因为自己得罪朝中权贵会给家人带来灾祸,是以从小就教导我,如果被绑架了,一定不要过于反抗,要顺着绑票贩子的心意,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争取时间和保命。父亲在世之时,我被保护得很好,一直没什么机会去实践这个原则,但未曾想父亲当年的话一语成谶,之后的多年我都和“绑票”这个词分不开。
“嗯,怕。”我动用脑子勇敢的回答,可一向身体快过脑子的我在这个时候却非常不合时宜的摇了摇头。
空欢一愣,对我这个矛盾的反应并未多做计较,冷冷道:“说谎都说不利落。”
我对他的评论没什么看法,手里捻了捻握着的锦被,发现就是平日里我盖着的那床,抬眼将床帐瞅一圈,昏黄的烛光下依稀能分辨出是冬日雪梅的图样,这么说来,空欢这次的绑票行动果然比从前高级,不仅仅掳了我,连带着我的床都掳来了。
笼外的空欢大概觉得我摸着黑看来看去比较费事,动了动未执灯的左手,有火光隔着赤色的笼柱飞入,盈盈的立在离我不远的四个方向。有了光源,笼中逐渐明亮起来,连带着照亮了笼外立着的空欢,即便戴着兜帽,他的面容依旧清晰起来。
“你倒是不觉得惊讶,”未等我答话,空欢自顾自的往下说,“也是,堂堂仙子怎么会对这等区区法术惊奇,你说呢?”
其实,从醒来开始,我最郁闷的,并不是自己被关起来这件事,而是,这家伙总是以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口气同我聊天,搞得我也不知道怎么接茬。也想过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可是一想到这么多年来他如此执着的行刺,屡刺屡败,屡败屡刺,那应该是铁定了目标才是。此时此刻,关于那个山间古寺的梦,适时的闯入我的脑海,梦中那个虔诚谦卑的少年,与眼前的空欢判若两人。
可人家的问题都问出了,我也该实事求是的回答,不能因为人家是刺客就因此瞧不起他,于是认真淡定的回答:“要我说,我都不晓得我说的是不是你想听的,搞不好又说我说话不利落。”
空欢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
我对这个“哼”的理解是“继续说”,于是我就继续说了,“法术之事为何要惊讶,在我们十花楼里,朱槿和梨响都会法术,至不过为了保持我们十花楼低调奢华的形象,朱槿不准,啊不是,我不准他们乱用法术而已。”
空欢冷笑一声,松了手中的灯,背起双手向前倾身,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道:“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我望着他身后浮在空中的烛台,飘飘悠悠的像一个不知名的鬼魅。
在一堆无关紧要的话之后,我们的对话终于要进入正题,如果在此之前加上对天气啊朝廷啊成筠的后宫啊之类的话题,简直就是平安城路边老街坊碰面的必备句式。
“唔,问你什么?倒不如说你能告诉我什么,又或者,其实,你希望我向你问什么问题呢?”
这番话听起来大概有些许故作平静的感觉,不过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我生活的十六年,用一个郡主的人生来做标准,并不是非常的顺利,起码两次病得差点死掉,还不用说自己看花为人的奇怪本事,本该是欢喜出嫁的年纪,也莫名的经历了一次指婚退婚再指婚的风波,我若是事事都很好奇,估计也活不到现在。
唯一让我觉得不安的,从来都不是生活中能触及的一切。那些不安来自于沉睡时无法控制的梦境,云海,少年,残塔,大雨,红莲……而笼外负手而立的少年,像一本呈在我眼前的书本,一本能够解答所有关于我的问题的书本。
“呵呵,”空欢直起身子,冷笑两声,继续道,“我以为你刚醒来的时候会吵吵闹闹着要出去,你没有,我又以为你起码会问问我为什么捉你来,你又没有,现在,轮到我来问问题,你却扔了三个问题给我,仙子,你这是什么道理?”
排比用成这个样子,果真是读过书的人。
我抱着被子坐回床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老老实实的做好,然后抬起头,正对上空欢的疑问的目光,我平静的回答:“开讲吧。”
“开……开……开讲?”
“讲故事啊,讲讲你都知道关于我的事情,关于你的事情,关于你说的那个桑籍的事情。本来我应该准备好瓜果茶水好好招待你的,可是现在是个你把我囚起来的情况,所以也没办法那么讲究,我们就都将就将就,我会是个好听众,开讲吧!”
我瞅见空欢的眼角不自觉的一抽,伸手扶了扶眼前的笼柱,强忍着无奈说道:“仙子倒是没怎么变,从前在人前喜欢摆出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人后却……现在……也罢,故事么,这个故事总要有个起由才算是故事,仙子说从哪里开始?”
坐在床上的我,是个抱膝而息的姿势,脖上挂着的红玉坠子不知什么时候翻出了领子,凉凉的,擦过我的指尖。
我伸手捞到红玉坠子,看着它静静躺在我的手心,想起了把它放在我手心的那个人。
“就从……就从我究竟是谁开始罢。”
可最终,我也没从空欢口中得到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
回答我问题的人不知是何时站在看不见的黑暗中。目光所及之处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在昏暗的环境总显得更加明亮,领口和袖边在点点的烛光下有银光流转,连宋君右手执着万年不离手那把折扇,左手上是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本册子,懒洋洋的出现在空欢身后几步处。我仔细瞄了两眼连宋手上的册子,是方才被空欢扔掉的那本。
对于连宋君这样的出场方式我并不觉得惊讶,从我晓得自己是被囚起来之后,心里就隐隐的觉得连宋早晚会出现,至于原因么,他这个锱铢必较的人,总得向我讨回昨晚的饭钱吧。
可我没估到他出场时的会说的话,虽然对连宋此人的了解不算特别深刻,不过就算是以我和他相处的浅薄的经验,在他出现之时,我就该抱着脑袋把自己埋进被子中。
因为,一边款步走向我,一边摇扇微笑的公子哥说的是:“你是成玉,熙朝红玉郡主,静安王府十花楼楼主,最最重要的是,是本君未过门的妻子。”
我愣愣的将他望着,张了张嘴,嗓子里却像是堵了一块酸涩的梅子,说不出话。
不过对连宋的突然出现,不感意外的并非只有我一个,等连宋话落,笼边的空欢也只用鼻子“哼”了一声,连头都没回。
连宋收了折扇,视空欢为烛台,悠悠的走到笼边,隔着笼子对我招了招手。
不晓得为何,他这样子招唤我,让我觉得有些对他不住,仿佛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欠了他一般。连宋望着我的目光灼灼,我很不习惯,只得磨磨蹭蹭的下了床,低头往前蹭,双眼盯着的是他那双白边的锦鞋。
几步的路让我走的无比漫长,晃悠到笼边的时候,默默抬头,正装上连宋的目光,他将手从笼柱中间伸过来,一把捉住我的手腕。
在我还在诧异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连宋闷闷的说了一声”过来”,之后手上被一个力道带得向前,又靠近了他一步。
也不知是我这一步哪里不对,方才还分外不屑的空欢突然抬头,大声斥问:”你、你居然能……”
这边厢的连宋君完全没有理会在一边炸毛的空欢,而是集中注意力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也不知是否是我听错,声音中隐隐透着担忧:”只不过一次没将你送回去,你就被人囚起来了?”
这样的对话让我觉得有些熟悉,我呆呆的点了点头,风马牛不相及的问:”湮澜的画,好看么?”
连宋皱着的眉头有些缓和,苦笑道”哈?画?”
目光越过连宋的肩膀,猛然注意到空欢望向连宋的眼神,是仇恨。
连宋注意到了我目光的转移,眼睛看着的是我,话却是说给空欢听:”若是觉得本君的图样不济,便不要用。仿着作出这么一个东西,也要仿足了才是。你们南荒近来闲得很么?由得你在这里做笼子玩儿?”
纵是离的远,我都能感受到连宋这翻话已将空欢激得极怒,黑色兜帽下的薄唇抿得紧紧得,我几乎都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了。
连宋却不肯罢休,继续道:”七巧笼这个东西,本君做的出亦拆得了,你以为用这个囚了成玉本君就没办法了?”
空欢终于冷冷道:”我倒是奇怪近来怎么有三殿下灰飞的传闻,不晓得你们那个天族的头儿知道你在凡间为了一个……啧啧……负罪的仙子如此,该会如何?”
空欢的话奏了效,触到连宋不知哪个痛处,可他也只是将我的手腕握得更紧,轻声说:”别担心。”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我到底该担心什么的时候,连宋身后的空欢已经握着一杆不知名的兵器刺了过来。
连宋挥扇时候激起的风将空欢的兜冒掀落,我看见了帽子下是同眼睛一样颜色莹着蓝光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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