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幻想 > 《三生三世步生莲续写篇最新章节+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二章(五)
梨响抱着被子,一脸哭丧的看着我,惨兮兮地问:”郡主大半夜和大将军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天亮了叫朱槿知晓了可如何是好。”
做了坏事有些心虚的我,本来只是抱着被子虚心听梨响的抱怨,可听到最后发现梨响郁闷的重点居然落在”被朱槿知晓”上,弄的我的心情微微不爽利,我咬着牙从牙缝里问她:”本郡主怎么就大逆不道了,你方才看清楚了没有!是我被压了!是我!”
梨响泪眼朦胧,颤着声音回答:”郡主您还说,方才大将军不是,解释了么……”
被她这么一提醒,我梗着脖子回想半炷香前连宋君他说过什么来的?
解释是解释了,把本郡主压了之后,大将军从容不迫的站起身,顺手把我也从地上揭下来,然后,即便是黑夜朦胧、我也看得清他现摆出来的那介于后悔于无悔之间,冲动与淡定之间的纠结万分的表情。用连宋君的皮相摆出这么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形容,连我都有些动容了。
连宋躬身,连声音都压得很低沉,同方才调戏我的样子完全不同,在我阿娘揉眼睛迷糊中,低声道:”臣下,对郡主心向往之、情之所致、情不自禁,方才作出那般、那般不成体统……”这语气、这声调,有着无法面对自身情感的纠结,纠结中又夹杂着君臣之礼的无奈,无奈中又透出几分按捺不住的深情,大将军啊大将军,您不去打仗可以去梨园支个架子,到时候本郡主在门口买票,定然赚得比成筠给的俸禄多出几倍。
一番话听得我浑身哆嗦,顺便我还抽空望了一回天,觉得天上坠着的星子都被酸得掉了几颗。
可阿娘不同啊,虽然常年不在平安城内,可一颗八卦的心从来没有停歇过,在滚滚红尘中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她一定不会相信——
”连三你快起来,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让人怜惜的性情中人,来来来,跟我说说,阿玉她到底怎么就让你心向往之情之所致情不自禁了?我养了她十六年从来没觉得她让人有啥想法过……”
于是,连宋君只是简单的用三个连着的成语把我阿娘成功说服,两人临走是连宋还不忘回头给我一个胜利的回眸。
这个回眸来的太具有挑衅意味,扶着门框站在旁边的梨响在我耳边轻飘飘的补充道:“郡主,他挑事儿……”
梨响显然没怎么理会我的离神,自顾自的说得欢畅,甚是凄苦的小调自徒自吟唱着:”……诶,郡主没思虑到您在坊间已经成为大家的谈资很久了么?这么不顾形象的行为很不负责啊,十花楼的形象啊,朱槿一直努力维持的十花楼的形象啊……诶,郡主,您什么时候换得坠子?这个我从前没见过啊。”
我顺着梨响的目光低下头,看到了盈着烛光的红玉,温润光华的表面被烛火映照得波光流转,似是有一团烈火在玉中燃烧。
这,是什么时候,挂上来的?
躺在我手心的红玉上烈火炎炎,我晃了晃脑袋,闭上眼睛,却怎么也躲不过留在脑海里的烈火,赤红的火舌舔舐着能够触及的所有所在,还有遍地盛开的,朵朵红莲。
小小的一枚玉坠,此番却勾得我有些头疼。梨响并未注意到我的变化,我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将红玉扯下脖子。
整个上午过得颓废且无聊,午饭前朱槿木着一张俊俏的脸来通知我,夫人同大将军拜别之后,回去了。
听了这个消息,梨响不怀好意的回头看向尚且发着呆的我,彼时我被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想法弄得很没有精神,可是又觉得此刻不说点好话的话午饭会泡汤的样子,于是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认真道:“阿娘走了?唉,回回都这么不辞而别,真真让人伤心。”当然,这话下面的意思是,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敢情连宋君才是她亲生的。
朱槿听了我的回答,板着的面孔略微有些缓和,走到我跟前,甚至还给我倒了杯茶水,我感恩戴德的接过温热的白瓷杯子,坐在我旁边的梨响看不惯我脸上谄媚的表情,从牙缝里吱:“切……”
朱槿不愧为十花楼“真正的主人”,完全没受到梨响的腹诽的任何影响,等我抿了一口茶后,冷清清的飘出几个字:“此前,大将军也回府了。”
朱槿的话像是在耳边突然敲响的锣声,“咚”的一声,我动了动嗓子,不知道对这个事实该发表什么正确的看法,片刻后,只发出一个“啊——”
等着看热闹的梨响没达成心愿,伴着我那一声没调的“啊”,默默的吐出一个“哦”。
可梨响和朱槿不晓得的是,此刻,坐在十花楼前厅成堆的贺礼中间的红玉郡主我,手心里正攥着一方巴掌大的锦帛,雪白的锦帛中心写着几个字,“酉时三刻,沐星楼”,锦帛的四角晕着淡淡的赤色,躺在手指微微卷起的手心里,像一朵将将盛放的红莲。
写字的人,近来同我还挺相熟,上次见到这样圆韧苍劲的字体,还是在他从不离手的扇子上,书的是小小的两个方字,连宋。
关于这方锦帛出现的缘由,我有些不得其解。为何早晨我刚刚起身,这小东西就已经在我手心里了呢?难不成连宋君此人半夜不睡觉夜闯梨响的闺房就是为了给我递一方锦帛?还是,本来这方锦帛是给梨响的……我们梨响长到这么大,也算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不敢太开的小尤物,记得上次千花景赏的时候,成筠不怀好意的眼神儿还在梨响身上转了好几圈……又或者,其实连宋看上的是梨响,以为娶了我就能连带着把梨响也娶进门?
事实证明,我还是不太适合思考这么深奥严肃的问题。我一边想一边配合着朱槿收拾大厅,结果就是思绪太过紧密认真,手上没留神,不小心打破了两个礼部侍郎送来的翠衣珐琅瓶,迫于朱槿的淫威,我默默的把碎片扫干净,然后收买梨响把礼部侍郎的名字从礼单上划了去。事后,我抱着碎片偷偷躲去了花房。
花房里的众位心情都很欢愉,大家都暗自揣测着是不是郡主嫁了人,那郡主此刻的闺房会不会也改造成花房,由于众位的心思都太过简单,也不知道是哪个说的郡主的房间是集天地灵气精华的所在,风水是无比的好,是以关于搬家的事情众位都很积极的报名,正准备择日呈给朱槿,好把这个天大的计划好哈落实一下。唯一兴致不太好的是秋海棠,递了名字之后只是呆呆的坐在花盆上,双目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因我是个畏罪潜逃的郡主,而秋海棠又是个莫名失落的花,是以我们很快的凑成了话搭子。
我抱着碎片蹭过去,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八卦,“秋海棠,你怎么一副浇涝水的形容,说说说说么。”
秋海棠瞄了我一眼,倒也没藏着掖着,唉声叹气道:“总管从前是把我放在门前的啊,我已经同对门的仙人掌哥哥做了好朋友,可是此番又把我搬回花房,我都已经几日没见过仙人掌哥哥了。”
我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秋海棠口中的仙人掌哥哥,原是对门当铺账房先生窗前摆的那个,原来它是棵仙人掌,此前我一直以为它是账房先生养在桌子上的俊俏小儿子。
我捧着碎成片片的珐琅瓶,感到有些哀伤,我该同秋海棠怎么解释,跨物种恋爱,基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想着想着,放在心头的一个疑问冒出头,我觉得没办法同梨响朱槿商量的事情大约可以同这株沉浸在寂寞情愫里的秋海棠商量一下。
“秋海棠,你还记得连宋君?”
“哦……此前我还在门口的时候,我的仙人掌哥哥呦……”
“你说,他给了我一方酉时去沐星楼的锦帛是什么意思?”
“嗯,我记得梨响说过,这个连宋不是什么好人来着,唉?沐星楼?我记得大将军每每被梨响赶走的时候,都是拐弯去琳琅阁挽秀阁或者是倚碧楼的啊?”
我揣着帕子想,难道连宋他写错了地方,或是递错了锦帛,这锦帛本事要给琳琅阁挽秀阁倚碧楼的某个花魁的?
秋海棠大约同我想到了一处,眯着眼睛小心谨慎的提醒我:“若是递错了帕子那该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啊……郡主,比表错情还难堪的就是会错意了……”
我有些惊讶,睁大眼睛问秋海棠:“你你你,你站在门口的时间比较多,见识比我广,你说说,本郡主怎么样才能显得不那么难堪?”
八卦的力量是无限强大的,此时此刻,秋海棠似乎已经从和仙人掌哥哥离别的忧伤气氛中走了出来,她眨巴着亮晶晶的小眼睛同我提议:“不如,郡主着男装去,如何?”
着男装?
日头已经有了西落的趋势,怀里的珐琅瓶子碎片已经被我握得有了些许温度。我托着下巴认真的想了想秋海棠的提议,觉得是个不错的好办法。
还差一刻酉时的时候,我已经从平安城南的成衣铺出来了,此时的红玉郡主已经化身为成玉公子。我掂了掂手里锦袋里剩下的几颗碎银子,唔,在朱槿眼皮子底下从贺礼堆里偷出几条玉珠链子拿到当铺换了银子再置办此刻挂在我身上这么一身风流倜傥的杏色长衫,我做得简直滴水不漏,堪称完美,对于这么个有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本郡主是越来越擅长了。
因平日里独自出门办事的经验实在是有限,托了我那个不得言说的毛病的福,在大自然和人类和谐相处的平安城,我实在是无法拿捏这个人和植物的区别度。方才换衣裳的时候,有一个翠衣青年一直站在我身后不肯离去,我义正言辞的警告他,这么明目张胆的看女子换衣服是忒不道德的行为。可怜那个小青年哭丧着脸指了指不远处竖着耳朵听我们交谈的老板道:“我闭了眼睛就是了,你这么逼我走,也要他同意才好。”是以,我才明白它只是个放在内屋的一盆翠竹矣。
刚走出成衣店没几步,身后有人姑娘姑娘的喊人,我本着自己已经是一位公子哥的理由,头也不回的继续在人群里走着。因着出成衣铺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打算,这一路,除了见到连宋本人,我是谁都不会理会的,我怎么能保证成衣店内屋的小插曲不会重演。
无奈的是,喊姑娘的人唤得恰恰是我,走了几步后,成衣店的老板气喘吁吁的晃悠到我跟前,一边把什么东西塞进我手里,一边努力的让自己顺气:“姑、姑娘……怎的、怎么把这个落在了铺子里,这么贵重、重的物什,丢、丢了小店可担当不起。”
我道了谢,低头瞧我忘了什么,成衣店老板口中贵重的物什,是连宋给我的那枚红玉。
对这枚玉,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它像是能够搅动脑海中已经沉睡很久的记忆,而那记忆,却实打实的说不上是什么欢乐的过往,让我这个一向喜欢把日子过得没心没肺的人,心头会没有缘由的泛起疼痛和酸楚。
熙熙攘攘的街道像是被哪个收了声音,安静了许多,我被周遭的环境弄得有些不解,待抬起头来的时候,被逐渐西落的日头照着的平安城,忽的少了一半人那么多。
不远处,我瞧见方才换银子的当铺门口,在青釉的巨大花盆上,并不是卧着的妙龄少女,而是立着一株灼灼盛开的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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