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宜一周五晚上给左女士发信息, 问她这周末有没有空出来吃饭, 左女士回说没有。

　　过了一阵, 她又来了一条，说她接下来两周都没有空。

　　柳宜一问她是不是这几个周末都有婚礼要忙, 女女士回复是，柳宜一很想再问问她, 自己可以不可以又跟着去, 但想了想，觉得这样就太厚脸皮了。

　　而且下周她有一个期末前的模拟测试。

　　她于是就只客气了一句注意休息之内的话。

　　关了手机，柳宜一趴在床上, 有些无聊。

　　她不想玩手机，不想看电视，也不想复习。她忽然有些厌倦的什么都不想做。

　　屋子静悄悄的, 捡捡不知道躲在哪里睡觉，周围安静得让柳宜一有种这一方世界里, 只有她一个人的孤单压抑感。

　　她翻了个身, 把手臂搭在额头上，盖着眼睛。

　　所以她还是喜欢忙碌，忙到没时间睡觉都没关系, 这样就不会被这些软弱矫情的情绪淹没。

　　柳宜一又想起了宋锦英。

　　她那么忙碌的人, 是不是从来不会主动想起自己？柳宜一还是希望她偶尔也会想起自己的，尤其是想起她的好，然后在夜里暗自追悔——虽然这不太可能。

　　胡思乱想着，柳宜一渐渐睡了过去。

　　迷糊间, 她恍惚里听到了万分的熟悉的脚步声，是宋锦英的高跟鞋声，猛然惊醒，坐起身来一看。

　　卧室里一如既往的空荡安静，那两下脚步声，不过是梦里幻觉。

　　柳宜一呆愣愣地坐了一会，下床，在客厅里角落里找到捡捡，抱上床一起睡觉。

　　但柳宜一这天晚上仍旧没睡好。

　　她总是梦见关于宋锦英的事，有次还梦到宋锦英沉甸甸躺在她胸口，捏着她下巴，凑过来和她接吻。

　　那吻也是沉重窒息的，柳宜一喘不过气，最后难受的从梦里惊醒。

　　一看，捡捡就盘在她胸口上压着，难怪柳宜一梦里总觉得喘不过气。

　　她把捡捡抱下去，早早起床，出去晨跑几公里，锻炼完后再回来洗了个澡，神清气爽的出门去花店。

　　周末没什么其他的事，柳宜一就在花店里多待了两个小时，老板见状问她既然不忙学习，为什么不跟着左女士学习。

　　柳宜一说自己不好意思总麻烦她，老板立马拍她肩膀说没关系，还让柳宜一趁着脸熟，抓紧机会拜师学艺，像是花艺这样的事情，有一个成熟的老师带路比什么都重要。

　　要是学得好，和老师关系好，柳宜一学成后的工作道路比正经花艺学校毕业的还要好走。

　　从花店回去路上，柳宜一一直在回想老板的话。

　　道理上的确是没错的，左女士有技术有名声，自己要是能成她的徒弟，大学毕业后，工作说不定就有着落了。

　　但是——柳宜一实在没那个资格和脸皮，去硬求着左女士收她为徒弟，虽然她自私的很想。

　　回到公寓，在电梯门口，柳宜一恰好碰见两个穿着某品牌厨具工作服的男性，抬着一个大箱子往电梯里搬。

　　柳宜一挤在电梯角落，看到工作人员用临时电梯卡按了十三楼，柳宜一楼上。

　　她回到房间，在沙发上休息撸猫时，楼上传来了搬用重物的声音。估计刚刚碰见的厨具，就是送到了柳宜一楼上的房间。

　　声音持续了两秒，忽然传来两声熟悉的高跟鞋声，柳宜一心脏一跳，这脚步声，像极了宋锦英的。

　　刹那里柳宜一以为是宋锦英搬到了她楼上，理智一转，又十分清楚的知晓那绝不可能。

　　宋锦英不会没事自找的麻烦的搬家到她楼上，也不会买什么厨具。宋锦英可是连热水都不会自己烧的大小姐。

　　只是脚步声很像而已。

　　柳宜一揉了揉捡捡的头，放开猫，到阳台上去复习看书。

　　周二的考试结束以后，柳宜一在网上找到一份周末下午和晚上做的临时兼职。

　　她仔细想过以后，还是决定别太厚脸皮的去纠缠着左女士白学经验了，自己存够钱，从公寓里搬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又是周末，柳宜一和花店老板说了自己找了第二份兼职的事，老板并不支持她打第二份工，他更希望柳宜一能跟着左女士多学一点东西。

　　柳宜一笑笑应付过去。

　　再念一周书后是大一第三学期的期末考，考完有六周半暑假。

　　暑假开始后柳宜一做了一个支出预算。

　　九月开学，她就得交第二学年的学费，如果整个暑假都省吃俭用的打工，再加上她之前的存款，刚好勉强够。

　　但她搬出去的计划就只得再往后延了。

　　柳宜一看着减去学费后剩下的两百多块钱，倍感压力山大。

　　真后悔自己前段时间整天往基地里跑，把大量的时间浪费在了路途上，要是都用来打工，她也不用这么拮据的凑学费了。

　　柳宜一心烦意乱地翻着兼职网信息，妄图找到一个高薪工作。

　　门铃忽然在这时响起，开门一看，是快递人员，送来一个大纸箱让柳宜一签收。

　　可柳宜一并没有没网购东西。

　　快递小哥解释说他只是负责送，上面写的是这里的地址，收件人名字和电话也都是柳宜一。

　　柳宜一查看了运单，寄件栏填的是一家店铺的名字。

　　快递小哥见柳宜一迟迟不收，催促了几句。柳宜一有些懵，稀里糊涂地签收了盒子，拆开一看，里面是猫咪用品和一个绿色的猫窝。柳宜一第一反应是苏秘书送的。

　　她发信息过去问，苏秘书以及小苏秘书都表示并不知道这个事，不是她们送的。

　　柳宜一又问了朱迪亚，甚至还问了老板，都不是他们送的。

　　那会是谁？左女士根本不知道柳宜一养了猫。

　　不然是……宋锦英？

　　不可能！柳宜一立马否定了这个答案，宋锦英一不喜欢猫，二不会干这样无聊的事。

　　柳宜一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给快递箱上的快递公司打电话，希望退回快递，但那边表示已经签收的快递不能退回，原路邮寄得付一百块的邮费。

　　昂贵的邮费使柳宜一放弃了抵抗，她留下了这一箱子猫咪用品。不得不说，这箱东西一定程度上节省了柳宜一一笔开支。

　　柳宜一没在网上找到合适的兼职，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花店老板能不能推荐。

　　老板说能，让柳宜一等一天。

　　第二天老板就兴冲冲地告诉柳宜一，兼职给她联系好了，工资高，有前途，还是老熟人。柳宜一心里预感不妙，果然下一秒老板就说她的兼职工作是去左女士的花艺团队打杂跑腿。

　　柳宜一自知这样有些厚颜无耻，极力推脱，老板说都说好了，现在柳宜一要反悔就自己去联系左小姐。

　　柳宜一：“……”

　　什么叫她要反悔啊……

　　她硬着头皮给左女士拨了个电话过去，计划自觉地表明态度，要是左女士有一丁点的觉得不妥，她就不去打扰。

　　但左女士说她们团队正好有人请了一个月病假，缺人手，柳宜一不怕熬夜辛苦的话，可以去。

　　柳宜一想着高工资以及可以学到的那些东西，没出息地说了一句：“谢谢左小姐给我机会。”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戳中了左女士的笑点，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低浅而且快速消失，柳宜一还没反应过来，左女士就说：“不用客气。明天的工作地点我一会发给你，你中午到就行。”

　　“好的。”

　　这次左女士很快发过来位置，柳宜一查了路线，公共交通一个半小时，但一去就是整天，第二天早上三四点又开工，她晚上不能回来。

　　花店的兼职也暂时做不了，老板说没关系，让柳宜一好好跟着左女士学。

　　柳宜一在花店待了整天，提前剪好了一堆包装纸，晚上才搭车回公寓。

　　她一到公寓门口，就看到外面站了个穿着快递工作服的中年大叔，脚边放着纸箱，一脸无聊地刷着手机。

　　柳宜一走过去，大叔抬头看过来，用别扭的发音试探性的念了一遍柳宜一的名字，问她是不是这个人。

　　“是我。”柳宜一看了眼地上的箱子，“我的快递？”

　　“是的。”

　　大叔弯腰抱起箱子，送到柳宜一面前：“请签收。”

　　柳宜一低头看上面贴着的运单，寄件人是另一家店铺名字。

　　“我没有买过这家的东西，麻烦你把快递退回去吧。”柳宜一不打算收。

　　大叔说：“拒收寄还快递也是要付邮费的。”

　　柳宜一觉得不合理：“为什么？我明明没有签收，而且不是我的快递，我有权利拒绝。”

　　大叔生硬说：“我们快递公司的规定就是这样，拒收寄还也要收费。”

　　柳宜一：“……反正这快递我不会签收。”

　　她打开门，将快递大叔关在门外。

　　大叔不死心的敲了一阵，柳宜一打定主意不开，过了几分钟，门外安静了。

　　柳宜一靠在沙发上，上网搜索那家快递的公司的名字。

　　一堆网页里，全是黑料，不是说快递公司服务态度不好，就是收费昂贵，完全不合理，不知道这样的快递公司为什么还没倒闭。

　　随手翻了几页，柳宜一意外看到有人在说这家快递公司前几天被收购了，正在整改中。

　　柳宜一想起它依旧不合理的收费制度，心想它整改得一点也不成功。

　　第二天上午，柳宜一出门。

　　经过公寓大厅，管理员叫住她，说她有个包裹存放在物业这里，让她有空去取。

　　柳宜一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昨天那个，她应付了一句回来再取，匆匆出门。

　　这次的婚礼地点在一个酒店式庄园，柳宜一抵达时十一点，庄园的花园里已经有了左女士团队的工作人员，正在搬运一会要用到的工具。

　　柳宜一连忙过去帮忙。

　　过了半个小时，左女士抵达，看到柳宜一，冲她点了点头招呼。

　　需要用到的架子，椅子桌子等东西，在下午就全弄好了，剩余时间可以休息，大家各自回家，等到晚上三点再集合。

　　柳宜一没办法在半夜搭车过来，也不好在人前说她没办法回家之类的可怜话，她去了一趟洗手间，磨磨蹭蹭，等到其他人都走了再出来，回到场地里玩手机。

　　她打算就这样撑到明天开工。

　　柳宜一坐下没多久，背后忽然响起脚步声，左女士去而复返。

　　“你怎么回来了？”柳宜一站起身问，“东西拿掉了？”

　　左女士瞧着她问：“你不打算回去？”

　　柳宜一尴尬道：“太远了，我回去的话，明天一早来不了。”

　　左女士脸上并没有意外的表情，她点点头，往酒店庄园城堡里走：“酒店给我们安排了一间休息室，我带你过去。”

　　休息室在一楼的拐角角落，空间不大，有三排沙发凳和一个方形茶几。

　　“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洗手间在走廊尽头。”

　　“太好了，谢谢左小姐！”柳宜一喜出望外，她还以为她会吹半夜冷风。

　　左女士顿了一阵：“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有没有和你家方向顺路的？”

　　他们指的是一起工作的人。

　　柳宜一愣了愣，她完全没想过这个，也一点不想麻烦别人。

　　左女士看了看她，又说：“我记得有人和你住得挺近，你可以和她一起。”

　　柳宜一道：“我留在这里也没关系的……”

　　左女士看着她，没有说话。

　　柳宜一莫名的紧张脸热，她估计左女士一定在心里鄙视她不够机灵，不够圆滑，不会做人。

　　左女士收回视线，转身：“走吧，去吃饭。”

　　“嗯？”柳宜一反应几秒，跟上去，“那我请你吧，我之前就说要请你吃饭的。”

　　左女士没拒绝，也没答应。

　　两人就在酒店里吃的晚餐，总价二百二，拿到账单，柳宜一盯着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看错。

　　她在花店打工一周的工资啊。

　　对面的左女士直接递卡给服务员付账。

　　“说好的我来……”柳宜一立马放下账单掏钱包。

　　“下次吧。”左女士在小票上签下名字，“先欠着。”

　　白蹭了晚餐，柳宜一不好意思地送左女士到车前，目送她的车走远，最后慢慢踱步回休息室。

　　她这几天总是在为了金钱折腰，没钱不仅生活拮据，连尊严都得拮据着维持。

　　柳宜一深呼吸，再叹出一口气。

　　她忽然间动摇起来，或许不应该管要脸不要脸这事，先死缠着左女士拜师学艺，抱稳大腿求职求财。

　　要不然，以她这个语言专业，这些小打小闹的兼职，根本没可能挣到两千来偿还宋锦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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