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英出浴室的时候, 柳宜一刚好打完电话, 一手握着手机, 另一手摸着捡捡的头。

　　她看了一眼刚出来的宋锦英，看到了宋锦英湿漉漉地头发, 顿了一秒，但没说话。

　　宋锦英散着滴水的头发, 走到沙发旁。

　　捡捡向来怕宋锦英, 她一过去，捡捡立马绷起身体跳下沙发，蹲在阳台上, 警惕地往客厅看。

　　每次见到这个场面，柳宜一都怀疑宋锦英是不是背地里偷偷虐了猫。

　　宋锦英坐在沙发上，头发上的水滴下来, 在布沙发上留下深色的斑点。

　　柳宜一在意地看了好几眼，还是开口问：“怎么不吹干头发？”

　　宋锦英摸了摸湿润的发尾, 开口说：“我想起一件事。”

　　柳宜一问道：“什么？”

　　宋锦英抬眸：“我们的婚戒, 你扔了吗？”

　　柳宜一错开宋锦英的视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宋锦英将自己的手指展开，纤细的无名指上仍旧套着那枚银色婚戒。

　　“我从没取下来过。”宋锦英转着戒指，“一天也没有。”

　　柳宜一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沉默地看着地毯。

　　“一一。”宋锦英侧头, 身体向着柳宜一微微倾斜，语气很轻，“你把戒指戴回去，好吗？”

　　“戒指不见了。”柳宜一说, “之前入室抢劫的时候就丢了。”

　　宋锦英目光动了动：“这样吗？”

　　戒指还在这里，定位上是这样显示的。上次入室抢劫丢失的东西，警察有送还。宋锦英都清楚的。

　　柳宜一说谎了。

　　她为什么说谎？

　　如果是不想再戴那枚的婚戒的话，又为什么一直留着它？

　　宋锦英很疑惑，暗地里还有一些高兴，她觉得柳宜一这样闹别扭的说谎，一定是出于在意。

　　但她刚刚那个电话是和谁？语气那么随便，一定是很熟悉的人。那个叫朱迪亚的邻居吗？她们已经这么熟悉了？

　　还称呼自己前妻，她们明明就没离婚。

　　想到这些，宋锦英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她忍耐着那些不悦的情绪，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和柳宜一吵一架后分道扬镳。

　　两人沉默了一阵，柳宜一还是没稳住，去浴室给宋锦英拿了一条干毛巾。

　　宋锦英接了毛巾擦头发，柳宜一进浴室洗澡。

　　宋锦英只将头发擦得不滴水就停下了，她起身在客厅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她想做点什么，宣告自己的存在感，证明自己在柳宜一心里的重要性。

　　前几天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她们朝夕相处，一起吃饭，一起逛超市，逛公园，还一起看电影。

　　这不是差不多和好了吗？

　　怎么就成前妻了？

　　宋锦英想不明白，并且越想越是烦躁。前段时间的和谐平静的表象，被那一句“前妻”尽数敲碎，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一直以来被宋锦英忽略的东西忽然间明晰起来。

　　宋锦英开始思考，柳宜一的整体变化里，是否还包含了对她的情感变化。

　　在柳宜一心里，她已经是前任了吗？

　　宋锦英无意识地走到了浴室门口，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质问的话在口边不断翻涌，几乎就要冲出来。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几分钟后，穿着睡衣的柳宜一打开门。

　　宋锦英伫立在门口，与她面面相对。

　　柳宜一愣道：“怎么了？”

　　宋锦英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压住了那些一定会引起争吵的话。

　　她说了句没事，随后进了卧室，关上门。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宋锦英第一次把卧室门关上。

　　柳宜一望着门板，明确的知道宋锦英有不高兴的心事，但思绪百转以后，她还是没选择问。

　　宋锦英失眠了。

　　她一直在想，柳宜一那一句“前妻”，到底是什么意思。

　　客厅里安静漆黑，柳宜一入睡了。

　　宋锦英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

　　她轻轻推开了门。

　　柳宜一面朝着卧室门，蜷着身体，已经睡熟。那只讨厌的橘猫隔着被子，窝在柳宜一怀里，听见宋锦英的脚步声，立马扭头过来。

　　暗淡的卧室灯光投进猫眼里，反射成两个幽亮圆点。

　　捡捡不悦的低鸣一声，柳宜一随之一动。

　　宋锦英皱眉，愈发讨厌这只碍眼的猫。

　　她面无表情的垂下眼，冷寒地盯住猫。

　　捡捡立马跃了起来，翻上沙发，再咚的一下跳到地板上，声响沉闷。

　　柳宜一脸往被子里缩了缩，有些醒了。

　　但她没睁开眼睛，捡捡没少在半夜发出动静，她习惯了。

　　捡捡躲去了厨房。

　　宋锦英朝着沙发走近，身体的阴影落在柳宜一身上，柳宜一彻底醒了。

　　宋锦英蹲在沙发前。

　　柳宜一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没立即睁开眼。

　　宋锦英伸手，轻碰柳宜一的脸颊，指尖刚落下去，柳宜一的眼睑就使劲颤动起来，一看就是在装睡。

　　宋锦英抬起手，等柳宜一颤动的眼睑平静下来，她再用拇指抚摸柳宜一的唇角和下嘴唇，刺激得柳宜一的眼睑和睫毛颤个不停。

　　柳宜一再也装不了睡，她往后一退，睁大眼睛望着宋锦英，像是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宋锦英忍不住笑了：“吓到你了？”

　　柳宜一撑着手臂坐起来：“有一点。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她说着伸手去拿手机，宋锦英握住了她手腕。

　　柳宜一停下动作：“怎么了？”

　　宋锦英手指缓慢而带着暗示的摩挲柳宜一的手腕肌肤，她温柔的低声道：“一一……”

　　“你想做吗？”柳宜一意外直白地问。

　　宋锦英反而愣了一下。

　　“我可以配合你。”柳宜一接着说。

　　配合——这两个字把宋锦英所有的兴致都扫没了。

　　她摩挲的动作停下，有些沉冷的重复柳宜一的话：“你可以配合我？”

　　黑暗里看不清宋锦英的表情，但柳宜一知道她不悦了。

　　“对，如果你需要的话……”

　　“如果我不需要，你就完全不想和我做吗？”宋锦英问她，“你对我，没兴趣了？”

　　隔了几秒，柳宜一说：“怎么会没有，毕竟你这么漂亮，身材也好……”

　　前半句让宋锦英高兴，后半句将她打回原地。

　　她无法遏制的又想起那一句“我前妻”。

　　宋锦英放开了柳宜一的手，气氛迅速冷凝下来，空气沉寂，充满了争吵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宋锦英站直身，脸上彻底的没了表情：“只是因为我好看，身材好吗？”

　　柳宜一低声道：“或者……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理由，我说给你听。”

　　宋锦英感觉胸腔被人搅了一把，所有情绪都被粗暴地翻搅出来，混合成巨大的石块，堵压在她胸口上。她难受，而且莫名的愤怒。

　　“是不是我想听什么，想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

　　柳宜一侧了一下脸，似乎是在看某个地方，她说：“如果你……”

　　“别给我说如果！”宋锦英沉声打断她，怒气倾泻，她声音失控的粗重得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正想压一压火气，就听见柳宜一说回了一句。

　　“是。”

　　宋锦英立马忘了压怒火的事，她说：“好，那你现在就脱衣服。”

　　她几步走到墙边，摁亮客厅灯光。

　　光芒铺天盖地下来，照得人无所遁形。

　　柳宜一闭上眼睛，及时的藏起所有情绪，她闭紧嘴唇，费力的维持着冷静表情。

　　宋锦英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柳宜一盯了会被子，抬手解睡衣扣子，一颗接一颗，机械而僵硬。

　　这一幕，完全没有半点缱绻和柔情，只有让宋锦英怒火更甚的麻木。

　　宋锦英怒得红了眼，她没办法再看下去，闭了闭眼，转身回到卧室，狠狠摔上门。

　　关门上在耳边久久回响，以至于那些折磨人的耳鸣声也再度出现，并且迅速占领了宋锦英的大脑。

　　好一段时间里，她脑子里只有那种锋利的鸣叫声。

　　她坐在床边，用力压住太阳穴。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想。

　　不顾面子妥协，主动给台阶的人是她，满足柳宜一想要自由，不被控制要求的人是她，现在住在公寓里，像小媳妇一样每天等柳宜一回家的人，还是她。

　　柳宜一明明要什么，她就给什么了。

　　为什么柳宜一还要用这个态度对她？

　　宋锦英想不明白。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已经是前妻，是过去式了吗？

　　这个认知让宋锦英呼吸发紧，喘不过气。

　　她站起身，拉开窗户，对着夜晚的凉风大口呼吸。

　　宋锦英在难受的混乱里一夜没睡。

　　第二天她在卧室里听着柳宜一洗漱，做早餐，最后出门的声音。

　　宋锦英脑中回放起柳宜一昨晚接的那个电话——带东西，礼物，吃饭。

　　她换了身衣服，第一次独自出门，打车，直奔柳宜一打工的花店。

　　花店对面是一家餐厅，宋锦英就坐在落地窗角落，盯着对面刚开门的花店看。

　　柳宜一坐公交车，来得比宋锦英晚。

　　宋锦英看到她从街口步行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面包袋，经过一家冷饮店时，她笑着同那家店铺的店员打了声招呼。

　　她没这样笑着和自己打过招呼，宋锦英阴沉的想。

　　柳宜一进了花店，又拿出手机来，按了一会，像是在发信息。

　　宋锦英拿出自己的手机，等了五分钟，也没等到来自柳宜一的短信。

　　她在联系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