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翊驱车到孟晓然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他降下车窗，就这么仰着头看着11楼的窗户。

　　孟晓然还没有睡。

　　暖黄色的灯光从窗口处泄出了一星半点儿，斜斜的映到半空中伸出的枝干上。

　　苏翊低头，从裤袋里摸索出一个烟盒来，轻敲出一根，咬着偏头借着路灯的光打火。

　　一系列动作被流畅的做完，苏翊活动了一下仰得发酸的脖子，才把烟递进嘴里吸了一口。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又向那个方向看去。

　　闭合的窗户被人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手臂搭在窗沿上，垂着头往下望。

　　是孟晓然。

　　苏翊的动作猛地顿住，夹烟的两根手指微微紧了一下。

　　他有一瞬的无措，生出了点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的拘束来。

　　其实从孟晓然的角度，再加上昏暗的光线，明明是丝毫也瞧不见他的，也不知他到底紧张个什么劲。

　　苏翊扯起嘴角自嘲的笑了一下。

　　可下一秒，那一抹笑就凝在了嘴边。

　　苏翊看到从孟晓然的身后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以俯身贴耳的姿势对孟晓然说了句什么，便见孟晓然点了点头，很听话的收身回去，继而关上了窗。

　　苏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窗户，灯光将二人交缠的身影映得一清二楚。

　　他的呼吸渐重，后槽牙咬得死紧，目光却始终不肯移动半分。

　　点燃的烟头不知不觉就烧到了尾，火星子沾到手指上的皮肤，滚烫得灼人。

　　苏翊低声咒骂了一声。

　　他直接用手揿灭烟头，对准竖在路边的垃圾桶精准地扔了进去，然后很快的驱车离开。

　　汽车尾气喷在路面上空几米处，没几秒便消散在空气中，寻不见了。

　　……

　　11楼。

　　孟晓然合上窗，一转身便被人堵了个正着。

　　她微微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林磊哥哥，林舒她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林磊轻轻嗯了一声，听起来不甚在意，声音低得几乎要被楼下骤然响起的汽车发动声盖下去。

　　孟晓然一噎，被林磊的回答弄得不上不下。

　　她顿了一会又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林舒回来了我让她回个电话给你？”

　　“不急。”林磊还是低垂着眉眼看孟晓然，只淡淡回答道。

　　孟晓然忍不住皱了下眉。

　　她觉得今晚的林磊有点奇怪。

　　“那我去倒杯蜂蜜水。”孟晓然错身绕过林磊，迈步往厨房走。

　　林磊颔首，没拦她。

　　他盯着孟晓然渐远地背影看了会，抬手扯松领带。

　　孟晓然回来的时候，林磊正坐在沙发上翻阅原本被她随意放在上面的杂志。

　　她把蜂蜜水放在了茶几上。

　　林磊微微抬头看了孟晓然一眼，轻轻拍了拍沙发边上的空位：“过来坐。”

　　孟晓然抿了下唇，犹豫了几秒还是依言过去坐下了。

　　直觉感觉林磊今晚的目的应不只只是林舒，还有她。

　　果然，下一刻林磊便合上了手中的杂志：“喜欢看这个？”

　　孟晓然顺着林磊的手看过去。

　　有些少女的封面，左上角印着杂志的名称——《花火》

　　孟晓然：“……”

　　她斟酌着回答：“还行。偶然翻翻。”

　　林磊没多少意外的情绪，他把杂志放回原处，端起茶几上的蜂蜜水喝了一口。

　　“不错。”他淡淡赞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她偶尔才翻看这种杂志的行为还是在说她泡的蜂蜜水。

　　林磊很快又转移了话题，终于问道正题上，“阿姨上次给你安排的相亲，怎么样了？”

　　孟晓然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林磊说的是苏翊。

　　她勉强笑了一下：“没怎么样，处不来，就算了。”

　　林磊有些诧异，他挑眉侧头看孟晓然半晌，只说：“也好。”

　　他顿了一下，没由来就想起下午看到的那份资料来。

　　其中一行写着：高中就读于T市第一高级中学。

　　孟晓然的高中也是在这个学校读的。

　　林磊捏了下眉骨，又问：“你以前认识他吗？”

　　“什么？”孟晓然被林磊的一句话挑起了回忆，这会儿正沉浸在回忆里，没怎么听清林磊说的话。

　　“算了，没什么。”林磊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孟晓然的高中生活他了如指掌，若她真的认识苏翊这个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林磊想说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一声大力的撞门声打断。

　　“我舒爷，回来了！”

　　“晓然妹妹，接驾！”

　　林磊闻声皱眉看向玄关。

　　孟晓然讪讪的笑了一下：“应该是林舒回来了，我去看看。”她站起身往玄关走。

　　还没到玄关，孟晓然就闻到了一股浓烈到几乎刺鼻的酒气。

　　她一下就拧了眉，快步走上前扶住林舒摇摇晃晃的身子。

　　“你去哪了呀？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孟晓然低斥，凑上前轻嗅了一下，被酒气熏得立马躲开，“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林舒迷迷糊糊的，斜着身子往孟晓然身上靠：“没多少，就两瓶白的一瓶红的一瓶啤的。”

　　孟晓然闻言禁不住气笑了。

　　好家伙，还混着喝。

　　酒量再好都抵不住啊。

　　孟晓然偷眼透过缝隙瞥了眼客厅，低声对林舒嘱咐：“你哥来了，现在客厅坐着呢。一会你注意着点啊。”

　　林舒显然没在状态，她反应了几秒才反问道：“怎么可能？这个点儿，我哥一准儿在家睡大觉呢。”

　　“晓然妹妹，你又诓我。”林舒伸出一只手欲捏孟晓然的鼻子，被孟晓然偏头躲开了。

　　她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在家，睡大觉？”几乎是一字一顿，带着咬牙切齿和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孟晓然霍得转头，就看见不知何时倚靠在鞋柜旁，把玩着手机正似笑非笑盯着她们看的林磊。

　　“……”

　　孟晓然拽着林舒的手臂，准备不动声色的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几乎是她挪步的一瞬间，林磊就扬起了眉：“往哪去。”

　　孟晓然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笑了笑，避开林磊的问题，小心翼翼地打着哈哈：“林磊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哦，我出来看看这丫头的疯样。”林磊站直了身，指尖在鞋柜的柜面上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的轻点。

　　孟晓然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她偷偷伸出手掐了下林舒手臂内侧的肉。

　　林舒嘶的倒抽一口冷气：“我去，疼死老娘了。”

　　孟晓然：“……”

　　林磊：“……”

　　孟晓然无奈，她微微偏头过去和林舒咬耳朵：“林舒，看你前面，你哥真来了。”

　　林舒一直低垂着的眼睑终于听了孟晓然的一次话，闲闲地掀起来，在某一位置停住不动了。

　　她唰得一下扭过头：“晓然，我都出现幻觉了，刚还看见我哥了。”

　　“还好只是幻觉，不然得吓死。”

　　没等孟晓然回答些什么，林磊冷哼一声，提步走过来：“不巧，这不是幻觉。那正是你哥哥我本尊。”

　　林舒：“……”

　　她盯着面前的人有点回不过神。

　　“你，”林磊失了耐心，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今晚跟我回家。”

　　“林磊哥哥，林舒她……”孟晓然闻言一急，下意识把林舒护在身后，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磊冷冷的目光生生打断。

　　无奈之下，她只得松开抓着林舒的手，眼睁睁看着林磊如同拎小鸡似的带走了尚且处在懵逼状态的林舒。

　　孟晓然叹了口气，侧身正准备关门，却被一只手止住了动作。

　　她心下猛地一跳，已然看清了来人。

　　正是苏翊。

　　也不知道他到底抽了多少烟，浓重刺鼻的烟味直往鼻腔里钻，孟晓然被呛得咳了几声。

　　“你怎么来了？”

　　苏翊只是盯着她，没回答。

　　他的眼尾布着几根红血丝，甚至隐隐有蔓延的趋势。

　　看着状态不是很好。

　　孟晓然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还是不放心地开了口：“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翊？苏翊？”

　　苏翊还是只看着她，不说话。

　　孟晓然不想再和他这么耗下去：“你不说话，我可就关门了。”

　　苏翊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他紧紧攥着孟晓然的手腕：“别，别。别关。”

　　声音沙哑，还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乞求意味。

　　孟晓然的心在霎时就软了下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和我说说吗？”孟晓然低声诱哄。

　　苏翊用力闭了下眼，缓和过于暴躁的情绪，他问：“那个人，是谁？”

　　“什么？”

　　“刚刚出去的那个男的。”

　　孟晓然没想到苏翊一开口说的就是这事，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硬邦邦的回答：“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苏翊的额角突突直跳，“一个成熟的男人，半夜三更进出你一个女孩子的家中，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你竟然和我说，这和我没关系，嗯？”

　　孟晓然抿着唇沉默了一会：“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关门了。”

　　苏翊一看见孟晓然这副淡淡的，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就来气，他猛地拽下孟晓然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反手将其剪到背后，自己顺势向前迈步进入屋中，抬脚踢上了门。

　　随着门被甩上的巨响，孟晓然也被苏翊抵在了鞋柜上。

　　苏翊的双腿分开，夹住孟晓然的双腿，另一只空出的手撑在柜面上，将孟晓然圈进一方逼仄的空间里。

　　孟晓然被一系列变故搅得措手不及，眼眶里还噙着因惊吓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苏翊。

　　苏翊缓缓低头，在她的眼上轻轻落下一吻：“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声音缓而又缓，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话音刚落，苏翊低头又要亲她，孟晓然微一偏头，躲开了。

　　“我说过了，这和你没关系。”

　　苏翊好容易平息的怒火蹭的又冒上来，烧得他胸腔发疼。

　　他的手抵住孟晓然的后腰，轻轻一压将她按近自己的怀里。

　　“孟晓然。”苏翊叫得咬牙切齿。

　　孟晓然突然就笑了，她说：“苏翊苏先生，我们之间也没有多么亲密关系可言，我为什么要向你汇报，而你，又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

　　苏翊面沉如水，半眯着眼盯着她瞧了片刻，突然毫无预警的低下头。

　　“唔……”孟晓然呜咽。

　　这一次，苏翊的吻毫无温柔可言，霸道而蛮横，甚至毫无章法，齿尖啃咬着孟晓然的下唇，逐渐加重的力度更像是对她的惩罚。

　　随后，他的舌尖撬开孟晓然的齿关长驱直入，在上颚处扫了一圈后，便勾着孟晓然的舌头用力地吮吸。

　　苏翊扣住孟晓然手腕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转而轻抚上孟晓然后颈的位置，反复的摩挲着颈后光洁的肌肤。

　　孟晓然被苏翊磨得难受，伸手在苏翊的胸前推了一把。

　　软绵绵的力道毫无用处，反倒刺激了苏翊。

　　“不许动。”苏翊含糊着，哑声命令。

　　他继续方才的动作，力度大的几乎要吸走孟晓然口腔中的所有空气。

　　“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孟晓然一颤，意识回笼，剧烈挣扎起来。

　　苏翊拧了下眉，固定住她的手脚，不满道：“别乱动。”

　　男人和女人之间力量的悬殊顷刻见分晓。

　　孟晓然被苏翊的莫名其妙弄的心下委屈，偏偏又反抗不得，鼻子一酸，眼泪就顺着脸颊的弧度吧嗒吧嗒往下掉。

　　起先，苏翊并没有察觉到孟晓然的不对劲，直到流到嘴角的眼泪被吮进嘴里，他尝到了酸涩的味道。

　　苏翊的动作一顿，微微推开些许。

　　玄关的顶灯开关在两人纠缠间被无意中触到，熄了光亮，而客厅的灯光又照不进此处，苏翊的视线所及并不甚清晰。

　　他拧了下眉，干脆伸出手去触碰，指尖在恰恰抚上的时候被孟晓然一掌打开。

　　苏翊的手顺势落了下来，僵在身侧。

　　指尖上微凉的触感提醒着苏翊方才混账的所作所为。

　　苏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你......哭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还藏着一丝小心翼翼。

　　孟晓然低着头没有看他，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声线：“你走吧，苏翊。”

　　“晓然，我......”苏翊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擦去她的泪珠，却看到孟晓然向后缩了缩身子。

　　她本就抵着鞋柜，早已是退无可退，但依旧在苏翊前进的一瞬间向后缩了身子。

　　苏翊嘴角发苦，向后退了数步拉开与孟晓然的距离后才说：“对不起。”

　　他转身，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我走了，你......你别哭。”

　　“对不起。”

　　苏翊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克制着想把孟晓然拥入怀中的欲望，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