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的案子还在继续。

　　余富强这个突破口打开以后，紧接着保安、少女的证词也都全部指向了陈非。

　　陈非额头的疤是高中弄伤的, 那天夜里, 他虽然用口罩遮住了脸，又隐身在黑暗里, 但女生当时还小，很好奇一直盯着他看。

　　后来车灯一闪而过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当秦爸爸将陈非的照片给她看时, 她认出了那道疤。

　　而当时出面让保安毁坏监控的人，是陈非。

　　两个人证的证词同时指向陈非，陈非又下落不明, 仿佛畏罪潜逃, 直接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只是在全国通缉下, 依旧没有查到陈非任何的音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毫无踪迹可寻。

　　周铮作为李思的男朋友, 也被传唤回来问话。

　　周铮千里迢迢从美国回来，一下飞机还没休息就主动到了警局, 态度非常配合。

　　审讯室里, 周铮老神常在地坐着，除了有些疲倦，没有丝毫紧张和胆怯, 仿佛是在家里会客。

　　他今天依旧一身白，一双手包裹在手套里。

　　秦爸爸和另一名女警坐在周铮对面。

　　秦爸爸拿出李思的照片，放到周铮面前, “这个女孩你认识吗？”

　　周铮扫了一眼，点头，“认识，我们曾经交往过。”

　　“你知道她在201x年3月9号晚被人杀害吗？”

　　“知道。”周铮说，“那起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新闻、网络到处都在报道，我肯定是知道的。”

　　他揉了揉眉心，“不好意思，能让我去洗把脸吗？我还没倒时差，很困。”

　　秦爸爸问:“要给你一杯咖啡吗？”

　　周铮摇头，“不用了，我不随便在外面喝东西。”

　　秦爸爸想起查到的资料——周铮有洁癖，这一两年越来越严重，衣服只穿白色，不让人近身。

　　“好，我带你去。”

　　周铮就站在洗手池前洗了脸，用手帕擦干净手后，又把手套重新戴上。

　　秦爸爸注意到周铮的手皮肤表层脱落，颜色通红，看起来非常可怕。

　　他像是不经意地问:“你的洁癖很严重？”

　　周铮态度很自然，“不算很严重。”

　　回到审讯室，秦爸爸又问:“你和李思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周铮说:“元旦。”

　　旁边的女警道:“你记得很清楚啊。”

　　“元旦嘛，也是新年，总让人印象深刻的。”

　　周铮双手交叠，十分不解地说道:“我如果没记错，李思被杀一案已经结案了，凶手是你们亲自抓的，就是我们学校的一位副教授——叫萧勤吧。

　　现在你们就一起已经结案的旧案再来询问我，为什么？而且这案子跟我有关系吗？”

　　秦爸爸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道:“李思被杀以后，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都没出现过？甚至你从来没有在她的朋友圈里出现过，没人知道你的存在？”

　　见秦爸爸不回答自己，周铮说:“我知道了，你们是在重审李思的案子？当年冤枉了萧勤？”

　　秦爸爸轻敲桌面，“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ok，我回答。”周铮配合地开口，“李思被害的时候我跟她已经分手了，她出事的那天我在朋友家办party，有朋友和照片为证——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另外我和李思交往，是她要求我保密的，她说在稳定下来以前，不想被人知道。”

　　女警问:“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警察现在这么八卦，连情侣分手也要管？”周铮想了想又说，“时间有点久记不太清了，三月初还是二月底，总之是在她出事以前。”

　　秦爸爸问:“你认识陈非吗？”

　　“陈非？”周铮神情茫然，“不好意思，有照片吗？”

　　秦爸爸将陈非的照片给他看。

　　周铮低头看了半天，终于认了出来，“是他啊，那我认识他。大学时候不懂事，跟朋友一起欺负过他。

　　他像是回忆起什么，又说:“说起来，我跟李思会分手，好像也是因为他。”

　　“怎么说？”

　　“老实说，李思是第一个让我感到非常挫败的女生。”周铮苦笑了一下，“当年她在我们学校算是有名的美女，喜欢她的人很多，我也没能免俗——她不单单长得好看，也很优秀，浑身上下都是闪光点，情商高、智商高，跟她说话都很舒服，只要跟她相处一段时间，肯定会喜欢她。

　　我们是在一次社区义务活动上认识的，我帮了她一点小忙，她说要请我吃饭作为报答，就给了我她的联系方式。

　　我这人颜控，对她印象也挺好，就经常联系她，久而久之我们就熟了，是我先追求的她。

　　不过交往以后我却发现她另外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陈非，我这人还挺自恋的，觉得我什么都好……而且你们看，我哪里会比不过陈非吗？于是我们大吵一架，感情破裂就分手了。”

　　说到这里，周铮露出些许遗憾，“其实李思挺适合我的，如果我们没分手，可能已经结婚了。”

　　秦爸爸手指轻轻点了两下陈非的照片，“他退学以后，你有再见过他吗？”

　　周铮摇头，“没有。”

　　秦爸爸最后问了一个问题，“警方查到10号白天，也就是李思遇害后第二天，你的个人账户有一大笔的取款记录，这与我们查到的，陈非收到大笔不明来源的金额数相同，你怎么解释？”

　　周铮说:“这我不知道，我当年玩得很疯，花钱也大手大脚。”

　　他顿了顿，眉头皱的很紧，“等等，你们怀疑是我杀了李思，然后合伙陈非嫁祸给萧勤？”

　　秦爸爸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我们查到陈非在李思被害后有大笔的不明资金来源，他本人也很恐惧这些钱，一分没要，全给了他舅舅，所以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周铮忽然笑了，他推了推眼镜，“钱的事我还真没法解释，我是不缺钱的，你们知道我父亲是谁……我这个人很大方，跟我分手的女生都能拿到一大笔分手费，我记得我给李思的分手费就很多，六百万。她当时虽然一直说不要，但后面也没还我……对了，你们查到的取款金额是多少？”

　　“六百万。”秦爸爸紧紧地盯着周铮，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周铮摊了摊手，“那不是很明显，凶手是陈非啊，他杀了李思，嫁祸萧勤，拿走六百万，这个解释很合理。”

　　秦爸爸和女警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话了，他收了笔录，对周铮说:“我们没问题了，一会儿会有同事送你离开。

　　另外请你暂时留在y市不要离开，我们如果有需要，还会传唤你。”

　　“好，我会暂时留下来。”周铮微笑，镜片反光，恰好掩盖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送走周铮后，秦爸爸敲着笔录，面色很沉重。

　　周铮这块骨头太硬了，而且他在这起案子里从没露过面，毫无破绽，如果凶手是他，太可怕了。

　　女警问:“副队，现在怎么办？”

　　秦爸爸沉吟道:“根据周铮说的先去查他的不在场证明，陈非那里，继续查他的去向。”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要尽快找到陈非，否则我担心他……凶多吉少。”

　　—

　　这边案子紧锣密鼓的进行，另一边，萧默和秦欢也进了全国物理竞赛的培训营。

　　训练营设在九中，全封闭训练，时间为十天，期间手机需要上交，每天只有晚上一个小时可以联系家长，跟他们报平安。

　　参加的人数有六十人，四人一间宿舍，萧默和秦欢被分在一起。

　　同一个宿舍的还有两名湖山中学的学生，都才高一，是纯书呆，不认识萧默。

　　萧默和秦欢整理好床铺，就准备去上课，走出宿舍门的时候，恰好旁边宿舍也有人出来。

　　对方盯着萧默看了会儿，忽然喊道:“萧默？”

　　“你是？”萧默闻声抬头，看见对方满脸诧异，又夹杂着几分惊喜，神色茫然。

　　他并不记得对方是谁。

　　苏云启的神情复杂，“你不记得我了吗？”

　　萧默摇摇头，“抱歉。”

　　“苏云启。”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苏云启，你还在湖山读书的时候，我们同班。”

　　萧默认真地看着苏云启，在脑海中搜索被他丢弃在角落里的记忆，半晌后，他问:“班长？”

　　萧默其实已经不记得苏云启的模样了，当初他只在湖山待了两个多月，当时萧父、萧母又都接连死亡，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整天都在睡觉或者听歌，离开时甚至连班里人的名字都还没记全。

　　苏云启笑了，“对。”

　　秦欢也记起了苏云启是谁，“十月份那次，是你在帖子里留言，将过去的那段真相说出来？”

　　苏云启点头，“是我。”

　　他走到萧默面前，看着萧默说:“还记得郑老师吗？就是被你打的那个老师，他前不久因为差点害一位同学自-杀，被家长投诉到教育局，已经被学校开除，同时取消资格证，不能再当老师了。”

　　对于这段过去，萧默其实已经放下了，听完话，他只是点点头，没有太多情绪起伏。

　　秦欢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对萧默说:“走吧同桌，该去上课了。”

　　“好。”

　　“等一下。”苏云启叫住萧默，缓声说:“对不起……当年我没能阻止那件事的发生。”

　　萧默停下脚步。

　　秦欢跟着停下，他偏头望着萧默，目光含着满满的担心。

　　萧默对秦欢笑了笑，然后回头，“你不用跟我道歉的，我知道那件事跟你没关系，不论是老师的辱骂还是同学的起哄、霸凌，你其实都没有参与，甚至对我也尽责的关心……我刚刚想起来，我刚入学时，独来独往，不愿意搭理人，但有一个人总会跑过来跟我说话，那个人是你对吧？”

　　苏云启说:“你曾经帮过我。”

　　“是吗？我不记得了。”萧默接上面的话继续道，“后来我的成绩拖班级后腿，老师同学都对我很厌恶，有时候我连试卷都找不到，但你总会替我多拿一份……当时老师侮辱我父亲、母亲时，也只有你站出来反驳，为我说了几句话。不过当时我已经被气疯了，理智全无，没有注意到。”

　　“你现在……”苏云启欲言又止，许久才问，“在一中好吗？”

　　秦欢插了一句话:“他很好。”

　　“嗯，我现在很好。”萧默说，“我在一中过遇到了一群很好的朋友，一群很好的老师。”

　　苏云启笑了，“那就好。”

　　萧默朝苏云启挥挥手，“再见。”

　　告别苏云启，走出宿舍楼后，萧默仰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

　　“哥，我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秦欢勾了勾他的手指头，“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