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微眼神闪躲，“然然，你出去吧，不然一会妈妈醒了，会发现的。”

　　许巍然才不舍得放手, 但一想到徐招娣那天在警局打自己的那一下，他就浑身不自在, 不情不愿地在她脸上搓圆揉扁, 直到她可怜求饶, 他才嗖一下钻回自己的房间。

　　许微微连忙锁上门。

　　她懊恼地用头撞门，怎么回事，她竟然会讨厌她最喜欢的弟弟！

　　都怪那个屠夫，害她和弟弟相处都是胆战心惊的。

　　她想了想，拿上一条毛毯出去，披在了徐招娣的身上。

　　徐招娣迷瞪着通红的眼睛醒来，握着许微微的手，却一句话不讲。

　　她看起来很疲惫，眼角的皱纹似乎也比之前更深，一脸的倦意，许微微多少清楚，学校都传成了那个样子，市场的人说得恐怕只会更难听。

　　徐招娣想起今天在市场发生的一切，深深叹了口气。

　　她是个好胜的性子，从小到大没服过输，哪怕死了丈夫、面临要独自抚养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特别还有一个是傻孩子，她也没向命运屈服过，从交不出学费到能给许巍然请老师补课，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她本来想着，等许巍然也上班了，能给许微微在夫家撑腰了，她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可谁能料到，许微微会发生昨天那种事呢？

　　徐招娣最怕许微微被人骗进屋，清白没了，名声也就毁了，虽然周言承诺会带女儿离开这里，然而谁又能保证周言以后会不会突然反悔，或是像丈夫那样出事？

　　市场里都是苦辣日子里滚过的精明人，骂人的方式有千百种，徐招娣气急败坏地喷了回去，然后呢？

　　大家纷纷疏离了仿佛长了尖刺的她，饭店闻言她把季老六弄进去了，怕她也对他们耍花招，竟停止了订购。

　　她一整天都没做好生意，颗粒无收不说，鱼全砸手里了。

　　再这样下去，摊子不用摆了，她直接去讨饭得了。

　　徐招娣揉了揉太阳穴，“把你这次的成绩单给我看。”

　　许微微欢天喜地地去拿，妈妈还是第一次关心她的成绩，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妈妈开始希望她能考上大学了，“妈妈，这次考的不太好，但是……”

　　徐招娣摆了摆手，“我先看看。”

　　徐招娣算了算，三门文科加三门主课在一起还不到400，换算成综合分数，也仅仅三百出头，远远不够上本科。

　　大专倒是够了……

　　徐招娣折起成绩单，语重心长地说：“囡囡，你这成绩，不如学门手艺。”

　　学手艺？许微微很茫然，捏着手指慌张，“妈妈，我不知道我会干什么。”

　　她生得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呢……

　　“你喜欢做甜品和蛋糕，咱们市里有一家专门教烘焙的学校，妈妈给你报那里的课程好不好？”

　　“可是……”她答应了周言的，她要考到京城去，就算是大专也没关系的，周言只要求她去那边上学。如果她去学了这个，她还能去京城吗？

　　她抠着手指，不吭声了。

　　徐招娣抱住她，她鲜少对许微微做这样亲密的动作，也许是因为并非亲生，加上许微微是医生盖过章的智障孩子，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培养许巍然上，一直忽略了这个女儿。

　　徐招娣忍泪，这么多年下来，到底养出了几分感情。

　　其实在许微微被烧傻了的那些年，徐招娣数次想过要将她送回表姐家，但表姐也不要她了，丈夫坚持要抚养痴傻的她长大，说这样才算无愧于心。

　　她照做了。

　　可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现在的情况再持续下去，亲生儿子也会被毁掉的。

　　许巍然能考上好大学，能变成一个优秀的人，他的人生，不能在这里发生转折。

　　徐招娣松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囡囡，妈知道你想和周言一起去京城，妈打听过了，那边一年的学制刚刚开始课程，你现在插班过去还来得及，等一年以后，你还是可以和周言一起走，你有手艺，去京城好找工作，比上大学的前途要好多了。”

　　许微微沉默，她打心底里不愿意这样做，周言说过，只有考上了大学才能改变命运。

　　大学是她的梦想，她不懂妈妈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地击碎她仅存的一丝期望。

　　徐招娣见她油盐不进，沉下了脸，“许微微，你知道就因为你，家里的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吗？”

　　因为她？许微微震惊地抬起头，“我没错！”

　　“是！你是没错！”徐招娣起身，指着她的鼻子低声吼，“那你弟弟呢？他就有错了？他凭什么要因为你而放弃去补习班的机会、去上好大学的机会？！”

　　悬在她鼻前的指尖带来了无形的压力，像一座大山压住了她，颤抖的虚影和实质的一点刺痛着她的眼，许微微惶惶然望向弟弟的卧室，脑子的某根弦绷得死紧，被徐招娣的手指拨得岌岌可危。

　　她一直知道弟弟因为她而备受歧视，可是、可是怎么会影响他考大学？

　　她急得团团转，想找出什么证据反驳妈妈，可她脑海一片空白，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今天去看过周言了，他同意。”徐招娣撂下一句话，转身去敲许巍然的门，“然然，开门，你的成绩单呢？！”

　　许巍然摘下耳机，匆忙退出游戏，摆出一副正在努力上进的样子，散漫地开了门，“这呢，怎么了？”

　　徐招娣皱眉，拔高了音调，“怎么回事！居然退步了五名！你不是年级第一吗？给我好好看看你的卷子……”

　　徐招娣进屋，许巍然偷偷看了眼许微微，嗤笑：“白痴。”

　　又哭了。

　　梨花带雨的，惹得人心痒痒。

　　他收回视线，决定今天晚上逗逗她。

　　许微微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望着不停旋转的秒针，脑袋嗡嗡直响，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麻木爬上了床，盖上被子，让自己陷入黑暗中去。

　　周言、妈妈、弟弟、甚至屠夫，他们的脸一张张闪现，她时而打颤，时而落泪，唯独迷茫在她脸上从未褪去过。

　　她睡着时脸上还带着泪花，脏兮兮的狗一般。

　　许巍然躺在一边，撑着额头看她。

　　他是趁徐招娣入睡后悄悄爬上来的，大气不敢出一声，就怕惊醒了母亲。

　　从未做过家务的细腻手指触在她的唇边，一点点游移到她的眼下，轻轻擦去那些尚未干透的泪水。

　　她不会醒的，从睡眠方面上来讲，她像头猪，一旦睡着了就不会醒。

　　许巍然慢慢压下脸，他屏着呼吸，用鼻尖蹭着她的唇瓣，她双目紧闭，睡得很不安稳，眉心隆起。

　　好可爱，全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人。

　　许微微细细的呼吸声在他心间扩大，和他鼓噪的心跳声一起，充斥了他的身体，无限胀满，他从未有一刻会如现在这么期待、这么满足。

　　他低低喟叹一声，张开了嘴。

　　“许巍然。”

　　许巍然一哆嗦，头皮发麻地循声望去，坐了起来。

　　徐招娣僵硬站在暗中。

　　妈的……

　　妈妈怎么会醒！

　　许巍然抿唇，脸色惨白地盯着母亲。

　　她看到了吗？

　　她发现了吗？

　　徐招娣没有开灯也能看得清楚，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她吃了这么多年鱼，目力极佳，双眼瞪得近乎到了极限，再多一点就会眼角开裂。

　　“出来！”徐招娣恨恨地说。

　　许巍然麻利爬下了床，一脸的防备，但内心已经慌得不成样子了，双手背在身后，抠烂了自己的掌心。

　　后背上的汗珠顺着脊柱下滑，落到他的指尖，他低着头不出声，事实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回你的房间，睡觉，现在！”徐招娣关上了门。

　　许巍然错愕地看过去，他清晰地听到了门被反锁的声响。

　　……她没看到吗？

　　他疑神疑鬼地睡去，第二天睁开眼，已经是十点多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迟到了！

　　白痴许微微怎么不叫他！

　　匆匆拿起桌上留下的饭和书包，他奔向学校。

　　课间操他看到了周言，他狠狠瞪过去，尽管周言并不分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许巍然最近学习状态很不好，各科老师轮流找他谈话，他漫不经心的模样让老师们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班主任问的：“巍然啊……你是不是受你姐姐的事儿影响了？”

　　“没有。”他无聊地拨了拨头发。

　　还有十分钟放学，他得尽快结束谈话，赶紧去接那个笨蛋白痴。

　　班主任无奈，“我知道，你姐姐的情况特殊，又出了这档子事，退学也是逼不得已，可怜啊，一个小姑娘……”

　　许巍然的眼神突然刀了过来，班主任无端愣住。

　　“什么？！！”

　　安静的晚自习忽然响起一道惊愕的声音，整栋楼都能听到许巍然怒火中烧的吼声：“退学？！她能去哪儿？！”

　　作者有话说：

　　哇哦，刺激刺激，小臭狗要闹了

　　周言：想和我抢抚养权？抱歉，哥不在江湖，但到处都是哥的心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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