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灿还是不理她。

　　“我补偿，”郭晓雅拍拍她的肩膀，打包票说，“不就是想见童老师，我把她骗过来。来看你表演节目不好吗，不比普通的去吃饭好？”

　　“可她从来不会参加这种……”

　　许灿话顿住，警惕地看着她说，“别拿我当幌子骗啊。”

　　“知道你不愿意打扰你的宝贝童老师，你懂事，你乖巧，我又不是情商那么低的人，”郭晓雅翻个白眼，沉吟片刻就有鬼点子浮上心头，“你等着啊，我绝对把童明月给你带来。”

　　远处学弟用麦克风喊郭晓雅过去。

　　她也来不及多说，拍拍许灿的肩膀说：“你就在这儿配合着啊，我去那边看，晚上请你吃烤乳鸽！”

　　拎着长裙塔塔塔地走掉了。

　　许灿无奈地坐着，台上学长学姐都在声情并茂演绎着。她没台词，特别闲，但要帮被人搭戏，就不能彻底不来。

　　—

　　正式排练终于结束。

　　没想到郭晓雅真的把人骗过来了。

　　她在电话里，磨半天嘴皮子，说这活动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就是前两排位置都坐不满差了盛大隆重的意思，这可是新学年头次全校的大活动，学生会如何如何辛苦准备……

　　总之，成功让李薇带着童明月来撑场子了。

　　许灿顿时心满意足，对郭晓雅和颜悦色：“辛苦你啦。”

　　“多亏李薇跟童明月关系好，不然没辙，我其实对童教授还有点怕怕的呢。”

　　“因为专翘她的课？”

　　“这首要原因，其次，你不觉得她身上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吗？”

　　许灿不置可否，看着正李薇老师说话的童明月，目光带笑。

　　她不知道她也在，纯粹是来跟着李薇占个第一排的教授位置而已。

　　“我之前在公园碰到她那次，不是上去打招呼了吗，”郭晓雅说打招呼三个字的时候，比划了个兔子耳朵的手势，示意加引号，“然后就发现，原来童教授是那么有气场的人。”

　　“不瞒你说，我回来还特意查了下，知道以后再也没有她的课，才松口气的。”

　　许灿在幕后暗处，舞台灯光时不时会扫到这里。

　　她半眯了眯眼，有点心满意足这个位置能随便窥视她。然后悄悄在心里猜着，要经过几个人后，她才能看见这里的自己。

　　随口答郭晓雅的话：“你和她不熟而已。你自己不是也不爱搭理不熟的人，还有人觉得你很凶，那你真很凶吗？”

　　“哼哼，”郭晓雅皱皱鼻，怀疑地看一眼远处的童明月。

　　那女人举手投足间清冷古雅的气质，实在不像天生好脾气，顶多是礼貌之下的温和。

　　“你觉得我跟童教授是一类人？”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你滤镜八百米厚，”郭晓雅忽地勾住她脖子，压低声音说，“知道她们为什么来那么早吗？”

　　许灿说：“正想问你呢。”

　　现在是彩排刚结束，活动开始前，作为观众也来得太早了。

　　“我可是，把八点开始硬说成六点开始，犯蠢就为了把人早点骗来。我现在得去跟李薇撒娇道歉了，别让人家学生会的老师，以为我这个文艺部副部长的脑子里是汪洋大海。”

　　许灿笑得不行，作揖说：“那去吧，谢谢您了。”

　　“你就……”郭晓雅说着话，忽然察觉到斜侧面有道目光，奇怪地偏头，就见童明月端端地站在不远处，目光平静望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郭晓雅立刻松开勾着她脖子的手。不敢勾肩搭背了。

　　“你童教授来了，我撤了。”

　　“……”

　　许灿没有说话，看见童明月径直往这儿走过来，酒窝不由微现了现。

　　好久不见呀。

　　“你怎么在这里？”见她站在幕后的三角钢琴旁边，童明月笑着问，“有什么要表演的节目吗。”

　　许灿嗯了声：“就帮戏剧社跑跑龙套。”

　　童明月：“什么角色？”

　　“只存在于男主角想象中的……”许灿歪头想了想，“角色……”

　　童明月扬着唇说：“刚刚看你们的节目单上，戏剧社出的叫《钢琴幻想曲》是吗？我猜是……男主角追逐梦想的挣扎过程中，有透过钢琴，看见你这小天使在跟他对话？”

　　“不是小天使啦，”许灿翘了翘唇角，又说，“不过，这剧本有那么俗套吗，这样猜都能猜得差不多。”

　　“毕竟是校园心理剧……”

　　她话还说完，被旁边走过来的团委跟她打招呼打断：“童教授也来作指导啊？”

　　“没有，”童明月客套地笑着，“跟着李老师来看看。”

　　“这次节目都很不错的……”

　　“许灿许灿，你来，临时给你加两句台词好吗？刘睿从头到尾自己跟自己讲话太蠢了，明明仙女就在面前，直男癌吗他难道……”

　　戏剧社的学姐急急地跑过来，拉着许灿的手，“我们还是决定用最后一版的剧本！你就两句话，其他都一样的。”

　　时间就剩那么点，许灿被着急的学姐拖去休息室看台词了。

　　确实就加了两句话，她看两遍就完美地背出来了，跟男主对次戏，也很成功。等着男主角再次排演的还有很多，她这边完全过掉。

　　许灿就又没事干了，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等着负责后勤的学长把晚饭提过来。

　　干脆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这里是礼堂，旁边相对着还有一个小礼堂，学生嘴里就是东礼堂，西大厅。两处都有相应的更衣间、大休息室和化妆室。他们在礼堂里的活动，休息室也用这边的。

　　但毕竟休息室里吃东西，容易一时顾不上收拾，大家都是照例去另外一边的休息室吃饭的。

　　许灿不知道。戏剧社忙得不行也顾不上她，毕竟郭晓雅带来的人，默认郭晓雅会安排好。

　　她等了小半天，收起手机，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

　　休息室门被推开了。

　　童明月进来，一眼就看见坐着的许灿：“怎么不看手机呢，郭晓雅在到处找你。饭吃过了吗？”

　　“……”

　　许灿刚玩了半天手机，当然知道什么消息都没有。

　　她稍微想想，就猜到是郭晓雅故意扯谎。

　　“你吃了吗？”她先问童明月，再决定自己吃没吃过饭。

　　“老师啊！”

　　郭晓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突然说：“你是不知道许灿这人有多笨，平常有什么事都是我给她化妆的！还把高光当粉底液，问我这东西怎么那么白。”

　　她在许灿背后冒出来的，把许灿吓了一跳。

　　“……”

　　“现在前面后面全乱掉了也没人帮她化妆啊，她就只能傻坐着，”她狠狠瞪许灿一眼，赶紧把化妆包塞在童明月手里，铿锵有力胡说八道，“老师你来救个急吧！”

　　说完，再次恨铁不成钢地瞪眼许灿，踩着高跟鞋塔塔塔地走掉了。

　　童明月：“……”

　　许灿：“……”

　　那化妆包是许灿自己的。

　　她本来放在化妆间的柜子里，打算过会儿吃完饭再去化妆的，反正离上台的时间还相当的充裕。坐这儿是为了等晚饭，不是等上妆。

　　许灿都兼职平面模特了，当然会化妆，偶尔化妆师照顾不到就是自己化的。

　　虽然总被郭晓雅吐槽是“人美瞎化”的技巧，但舞台灯光下随便往浓里化化还是不会出错的。

　　她垂眼，看着童明月拿着自己的化妆包，简简单单的纯黑品牌小羊皮化妆包，衬得手指纤细霜白。拿在她手里不像赠品像名品。

　　心里蔓起一股痒痒的感觉。

　　许灿不动声色，旋即无辜地抬眼看着她。没错，她就是把高光当粉底液，就是不会化妆。

　　可能是许灿平时出现在她面前都表现得乖巧，很少花哨，跟不会化妆的形象并不违和。

　　童明月看眼手里的化妆包，“现在化吗？”

　　她若无其事的询问。

　　许灿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想到她将要捧着她的脸，距离那么近。

　　几乎就不敢看她了，闷闷地应声。

　　“不用那么担心，”童明月以为她在不安，“难道你印象里我化妆技术会很差吗。”

　　“对啊，”许灿小声地说，“谁让你那么天生丽质。”

　　童明月弯了弯唇，微蹙了下眉竟有些竟腼腆的样子，“总之不会给你化成小花猫的，”然后打开拉链，把先要用的东西拿出来：“我们现在化？”

　　许灿小幅度点点头，心思浮动。

　　不是不习惯别人给她化妆，实在没想过，童明月会给她化妆。

　　从粉底液到眼影眼线睫毛膏……

　　她轻轻眨了眨眼，很顺从地配合，很乖巧地坐着。能感觉到童明月化得极认真，手法轻柔。

　　童明月俯身时，偶尔会有几缕发会顺着垂到她的肩膀。

　　许灿目光瞟到那发上，心里已经满足到无法言喻，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画到最后一步。

　　童明月翻看着化妆包，奇怪说：“怎么一支口红也没有。”

　　嗯？

　　许灿转头去望了眼，散在桌面的各种化妆品连同包里，竟然真的一支唇膏也没有。

　　本来绝对是有的。

　　许灿都不必花半秒以上去想，还有谁会特意把她化妆包里的口红拿走？好助攻，就是太不考虑队友的身体健康了。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童明月看着空无一人的休息室，沉默了会儿，终于，用些不好意思的口吻：

　　“我包里倒是有口红，可没有带唇刷这种……”

　　“……”

　　“你介意吗？”

　　许灿面颊发烫，没说话，但很快速坚定地摇摇脑袋。

　　童明月笑了：“这是不要，还是不介意的意思？”

　　许灿脱口而出：“是不介意啊。”急急的。

　　童明月又笑起来。

　　原来是在故意逗她……

　　许灿鼓了鼓脸，下意识偏过目光，怕唇角的笑太过出卖：“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嘛。”

　　“嗯，”童明月轻轻应了声，似敷衍不似赞同的意思。在包里找出自己的口红，打开盖，又迟疑了下，“颜色好像素了点。”

　　“哦我这个是仙女啊郭晓雅说的，”许灿怕她说算了，再去别的地方给她找口红，张口就顺溜说了一段语序有点错乱的话，“就要颜色素！”

　　完了觉得好像有点傻，补救般问：“对吧？”

　　“对，”童明月勾了勾唇，低头把唇膏转出来时说，“你是仙女。”

　　“……”

　　“……”

　　许灿沉默着，脸颊一直红到耳朵根，半响讷讷，“我说的是这个角色，”等看清她眼里闪烁的笑意，不由瘪嘴，委屈地瞪她一眼，“又开我玩笑……”

　　“什么时候开你玩笑了。”

　　童明月边说着话，手又托着她的下巴，带有弧度的唇膏面，仔细涂在她唇瓣上，“都是真心话。”

　　本身离得极近。

　　她放轻柔的语调近在耳旁，不带半分揶揄，还是正正经经的表情。

　　许灿垂着眼睫，犹能感受到她目光凝视着她唇。

　　唇膏慢慢沿着唇线涂满，覆盖住原本的唇色。

　　被她装点，被她称赞。

　　能感觉到涂好了，只是童明月的目光仍然在停留。

　　许灿喉结微动，眼神有点湿漉漉地看她，下意识想要抿唇。害羞地缩了下手。

　　“先别动，”童明月托她下巴的手微抬，让她双唇微启，眼带笑意，“让它成膜，等等喝水才不容易掉。”

　　许灿点点头。

　　无处落的眼神，转了圈，又回到她的脸上。此时此刻，光明正大地看她是很自然的吧。

　　“嗯，可以了。”

　　童明月先微微偏开了视线，松手，往后退了一小步。

　　接着以欣赏的姿态说：“非常漂亮。”

　　“非常漂亮？”

　　许灿扬了扬唇，“夸得一点都不走心，敷衍我。”

　　“那……”童明月轻轻蹙了蹙眉头，似乎为词汇量的匮乏而思索了半响。

　　接着轻笑着说，“华容婀娜。”

　　许灿憋着笑：“书面用语？有没有既口语化又有很真诚的感觉。”

　　“好吧，”童明月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无奈地扬着唇，点点头说，“是……非常非常非常漂亮。”

　　有点无理取闹的撒娇，也被她耐心满足。

　　许灿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挺自然地说了句：“你真觉得是漂亮的就好。”有点坦然然，偏偏目光跟她对视时又挪了下。

　　童明月笑意愈深，微点头，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认真说：“许灿同学，关于这点是十分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