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泉想说什么的, 最后又没有开口，只是垂眸不语, 手里的书都被她翻卷了边儿, 心事重重的样子非常明显了, 李道思这话一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其实这种事他应该私下里跟姑奶奶说的。

　　这事儿要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了。

　　对于桃夭来说，这就是个进化论的问题，她可以继续做她的小妖精, 畅快又自由的，可同时那就意味着她跟池泉的这段缘只会惨淡收场, 就算她们现在恩恩爱爱, 可这个恩爱对桃夭来说也只是繁华一瞬，很快就会消散, 此刻爱得哪怕再深刻，在时间的长河里, 还是什么都不是。

　　可如果桃夭选择做个渺小的人，她会牺牲很多, 会经历人的生老病死, 寿命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而已，然后寿正终寝，化为尘埃。

　　其实对于桃夭来说，她完全不用选择，她可以继续做她的小妖精, 哄着池泉该怎么玩就怎么玩，爱过之后好聚好散，只是这话李道思已经不敢说了。有多少人都在求着无穷无尽的长生，甚至有人为此不惜丧尽天良，桃夭她生来幸运，得上天优待，在李道思看来，这根本就没什么好选择的。

　　也正是因此，他才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当着池泉的面就把这话说了出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他当时就是有点太激动了，这一激动脑子就有点不太灵光，正想往回找补一下呢，没想到池泉先开口说话了。

　　“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的话，那对她是没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池泉第一担心的还是桃夭的身体，其他的，她还不愿意去想：“会不会有负面的影响。”

　　“这个，暂时还不太清楚。”李道思纠结了一下，话都说到这儿了，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干脆就直接说实话比较好：“如果继续做妖的话，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其实已经没有她的致命点了，你想想看，她属木的，有一天木头都不怕火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还有什么好选择的。”池泉微微一笑：“这样就很好了。”

　　真的是很好了，起码对桃夭来说，已经足够得好，从前那些会对她造成影响的问题，现在统统都不存在了，她完全可以无忧无虑的继续过她原本自由畅快的生活，那是无论什么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桃夭没必要舍弃。

　　她觉得没必要。

　　“这样就很好。”下意识地池泉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又说了一遍，像是在强调，又或者只是无意义的重复。

　　然后胳膊就被桃夭捏住了，桃夭脸色不太好看，捏着池泉的手臂有点用力：“哪里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哪里好你说说看。”

　　“哪里不好了”池泉低声反问了一句。

　　桃夭气得不行，然后狠狠瞪了李道思一眼：“就你会说话是不是！”

　　“我、我就实话实说呀。”李道思才无辜呢，怎么好好的就翻脸了，而且他哪句话说错了

　　“你也觉得好是不是”

　　李道思想点头，但是一看姑奶奶眼里的阴云，马上就知道这不是姑奶奶要听的话，难不成她不愿意再做妖了

　　这个想法惊了李道思一下，拎着自己的包就跑路了：“那什么，我老板喊我回去加班的，你们自己先商量着来，不着急，慢慢商量，那什么商量好了再跟我说就行。”

　　说着就要跑，跑出去门还没合上，就又拐了回来：“那什么，忘了说，如果要是不改变，就还是跟从前一样的话，那就没我什么事儿，那什么要是想褪去妖性，做人的话，可能就、是需要那个水魄珠的，用水魄珠来洗去姑奶奶身上的妖性，这个方法在王旻贺的那个小匣子里，小匣子已经被我烧了，但是方法我还记得，你们要是有需要，随时叫我。”

　　然后去风风火火地跑了。

　　李道思跑得及时，他已经闻到了空气里明显不正常的味道，再不走，恐怕一会儿就走不了了。他这一走，气氛就变得有点奇怪了，桃夭看着池泉不说话，而且明显是气鼓鼓的那种不说话，毫不掩饰地告诉池泉她在生气，可是池泉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桃夭自己气了半天，池泉都没反应，她自己先撑不住了，挪过去扯住池泉的袖子又问道：“你说哪里好了。”

　　哪里好池泉有点涩，哪里不好了这么好的机会，谁不想要，就摆在她面前，为什么不好

　　见池泉不说话，桃夭干脆直言道：“哪里都不好，我已经决定，我要跟阿水一样，做人，再也不要做妖了。”

　　她那句话说得又急又快，说完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下意识用了以前的称呼，那是池泉不喜欢的称呼，又赶紧去改口：“我叫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着急了，一时间嘴快，我绝对不是故意，宝宝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池泉哪里舍得生她的气，她没想到当日的气话，竟然让桃夭记了这么久，按住着急的桃夭，柔声说道：“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不生气的，阿水也能叫的，那时候是我太生气了，也是口不择言，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一个称呼，那时候她以为桃夭就是单纯地利用她，所以很反感，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桃夭是真的爱着她的，那这个称呼就是属于她们的爱称，她怎么会介意，只要桃夭喜欢，怎样都可以。

　　“真的不怪我”

　　“真的不怪。”池泉点头，然后就被桃夭抱进了怀里：“你不怪我，那我要怪你了。你怎么能说好呢，你怎么就不心疼我呢阿水，你心疼我好不好你说了要陪我一起，还要教我怎么谈恋爱的，怎么可以不管我。”

　　“我没有不管你呀。”池泉一声叹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她的话没有说完，一直在桃夭的身边，是有前提的，在桃夭还需要她的时候，在她还能陪在桃夭身边的时候，这个时间对桃夭来说可能真的很短，但对池泉来说，已经是一辈子了，这是她能做的所有。

　　“你就是不管我！”桃夭啃咬在池泉的脖颈上，非常用力，有点微微的疼，除了疼之外，更多的是心急，她就听桃夭说道：“你不知道那种滋味，身边没有亲近的人，没有朋友没有伙伴没有爱人，漫漫时光里只有无边的孤寂和冷清，如果我没有遇见你，那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并无什么不同，我可以继续。”

　　桃夭的声音有点闷：“可现在，你让我怎么继续待你百年之后，那日子你让我怎么过再也没有你陪着我，抱着我，给我温暖，我的生活就又变成了一滩死水，那时候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回忆你，把属我们的回忆一点点都拿出来，越看越难过的那种回忆，我已经享受过温暖了，如果再去面对失去，你让我怎么活”

　　池泉说不出话，失去爱人的感觉，她尝过，那种痛在骨子里，一寸寸全是思念的味道，她又何尝愿意桃夭跟她一样再受一遍这样的苦

　　“可你为我牺牲、”

　　“那不叫牺牲。”桃夭低声叹息：“宝宝，那不叫牺牲，对我来说，那叫重生。”

　　“我可以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可以选择跟大家一样，做一个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人，身边有家人有爱人，我可以陪在你们身边，所有的时光都是我们共有的。”她揽着池泉的腰，望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不想自己去面对没有你的日子，那如果没有了你，我就要重新回到从前的混沌，甚至还不是不如混沌，我一定会堕落的，我受不了那种感觉，如果你不管我，我一定会堕落的，那无边的岁月对我来说，就更没有意义了，虽然漫长，可漫长里也都是无尽的痛苦，我受不了，阿水，你不能不管我，你一定要管我。”

　　她低着池泉的肩膀，声音沙哑，是哭腔。池泉肩上是一片温热，这温热直接就化进了她心里，她不忍心看桃夭这个样子，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下去：“我们不着急，慢慢想，慢慢决定，不着急，好不好”

　　“不好！”桃夭反驳，然后狠狠吻了下去，吻到池泉招架不住，软了腰肢，她才松开，低喘着气：“我一分钟都等不了。”

　　说是这么说的，就算真的一分钟都等不了，那也得老老实实等着，毕竟这是个大事，李道思走之前还特意交代了，这事儿还待靠水魄珠才行，知道桃夭只是在跟自己撒娇而已，池泉也就顺了她的意，搂着桃夭一边亲，一边就解了她的衣裳：“等不了，就不等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不好”

　　桃夭果然就红了眼睛，喘息声又不一样了：“你说的，想怎样就怎样的。”

　　“嗯。”池泉轻轻答应了一声，再度亲了上去，只是这一次，要凶很多，她知道桃夭喜欢这样的，越是刺激她就越喜欢，从前池泉总是觉得有点放不开，可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放不开的，桃夭喜欢的，她也喜欢，既然能让两人高兴愉快，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人生苦短，就该及时行乐才对！

　　酣畅淋漓之后，桃夭还有点慵懒，挑着池泉的头发，在指尖打转：“亲爱的，其实我很高兴。”

　　“嗯。”池泉趴在她身边，暖黄色的灯光让池泉觉得很放松，明明是一样的灯光，在桃夭这里，她就是能感觉到家的温暖，而不只是一盏灯而已。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也能享受这样的人生。”桃夭唇角轻轻勾起：“宝宝，我要谢谢你，是你让我感受了不一样的温度，不一样的生活，因为你，我才知道我有多渴望，像个普通人一样去爱，去生活，去拥抱自己的爱人，就只是简单的一日三餐，哪怕粗茶淡饭，我都觉得很满足。”

　　“我怕你会后悔。”池泉挨着桃夭，到底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我怕你万一有一天，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了，到那时，又该怎么办”

　　“不会的。”桃夭说得笃定，见池泉眼里闪着光，她忽然狡黠地一笑：“不会后悔的，如果我以后后悔了，一定不会让你知道。而且，如果我后悔了，那说明我对不起你，既然对不起你，就该有惩罚，如果我后悔了，那后悔就是给我的最大的惩罚，这样不好吗”

　　“不好，我希望你好好的。”池泉眼里带着泪光：“不管以后会怎样，我都希望你会好好的。”

　　“傻呀你。”桃夭低头亲了下去：“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