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甜死了！五个字如惊雷在耳。当然, 惊的是何解忧。

　　最先找到季明染的孙巍还一脸愣怔，就看到何解忧突然冲进会议室。

　　一群人都不敢和季明染单独呆, 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只见何解忧手上的课表里，被用铅笔涂黑的语文老师的名字显现了出来, 并且换成了“蒋小甜”三个字。

　　其他三人绵绵相觑, 有些不可思议，唯有柳铭接过课表看了看, 问：“为什么其他人的名字没变？”

　　是啊, 课表上只有语文老师的名字被替代了, 而且刚替代，系统就宣布季明染“死亡”。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现在也顾不得演不演戏了, 何解忧急切地走向季明染。

　　其他人挤在门口，不敢上前一步。因为分数榜上季明染的名字已经灰了, 但是分数还在跳动，而且她本人也还好好的，这太奇怪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象着, 季明染的脑袋会不会突然豁开一个大洞, 把他们当做饱腹的早餐。

　　孙巍心里没底，一直看向柳铭，“怎么回事啊？她到底……死了没死啊？”

　　季明染听到自己“死了”的消息, 也是吓了一跳, 虽然确定她没有其他怪异变化, 但是也有点不敢接近其他人。尤其是, 何解忧。此时，她看到何解忧过来，连连后退，“别过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万一我我变成NPC，伤害到你……你们，就不好了。”

　　她说着。情绪突然有些低落。

　　可是何解忧就像没听到似的，大步走过来，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才回头和其他人说：“先跟学生打听一下，原来的语文老师发生过什么？”何解忧一声令下，原本娇蛮散漫的气质一下子消失了。大家怔在原地，竟然不知不觉中，就按照她的说法去做了。

　　*

　　会议室里，季明染瞄了眼门外，跟何解忧悄悄说：“刚刚柳铭好像怀疑你了。”

　　“随便。”何解忧难得有些焦躁，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反而是季明染嬉皮笑脸道：“你这是干嘛啊？我又不是真的要死了。等我过会变个身给你玩，要是可爱你带在身边养着，要是长得丑你赶紧把我弄死！”

　　她笑的眉眼弯弯，目光定在何解忧脸上的一瞬间，突然被打回了原形。季明染有点局促不安起来，何解忧叹了一口气，从领口拉出一根绳子，把上面的吊坠塞到季明染手里，道：“你待着别动，离第一节 课还有半个小时，我出去找找其他线索。”

　　季明染看吊坠的形状，竟然是[桑蚕世界]里的阿萝，“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何解忧走到季明染身后，微微侧身，“阿萝离开副本后就变成了吊坠，应该是个吉祥物，能保平安。”说完就大步离开。

　　她匆忙解释，季明染的目光却落在她胸口的位置。仔细想想，何解忧的确没带过项链、耳环这类配饰，怪不得之前唐诗说何解忧摸自己胸，原来是因为阿萝。

　　阿萝像是有感应似的，忽然一晃就变成了虚幻的形象，有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妈咪，娘亲怎么了？看起来好凶。”

　　季明染把吊坠挂在胸前的衣服下面，抚平道：“你这么话痨，你娘亲是不是经常被你烦死？”

　　阿萝轻哼了一声，隐去了光华，最后小声嘟囔说：“娘亲她才没有。”

　　何解忧离开，季明染才慢慢放平了嘴角。

　　这时候，她的手才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没几秒她突然掏出烤红薯，就像没事人似的一点一点地剥开皮，慢慢吃了起来。红薯甜丝丝的，安抚了她残存的害怕，这场始料不及的[死亡提示]让她生出一个想法。

　　也许，语文老师不是就是这个副本的眼睛？

　　“老师，你哪里不舒服吗？”

　　门口探出半颗脑袋，季明染抬头就看到赵淑君站在门槛外，手里提着一个热水壶，一副要进来却不敢进来的样子。

　　季明染正好吃完了红薯，擦擦嘴角就喊了赵淑君进来。

　　早自习期间，值日生会帮教职工烧热水。今天的值日生就是阿秀和赵淑君，她把热水壶放在会议室的角落，才毕恭毕敬道：“老师你不舒服吗？脸色看上去好差。”

　　“我没事，你快去吃早餐吧！”季明染答得有些敷衍。她有点茫然，刚刚不敢让何解忧看出她的胆怯，现在也不想把烦躁发泄在NPC身上。毕竟，这里的孩子看起来有血有肉，那么真实。

　　赵淑君却没有走，她突然拉了拉季明染的一角，说：“老师，你和安老师好像，我希望你永远留在这里。”

　　季明染闻言，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因为赵淑君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笑，可是脸上的表情却让人感到害怕。她的动作有些剧烈，目光幽幽地望向季明染，“安老师教的语文课，我们都很喜欢。”

　　“安老师？”就是那个被抹去姓名的老师吗？季明染赶紧问：“你们都很喜欢安老师吗？那她是回家了吗？”

　　赵淑君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明染，嘴角慢慢咧开，季明染一晃眼，有种她的嘴角快要扯到后耳根的错觉。赵淑君松开手指，才说：“安老师她啊，再也回不了家了。”

　　季明染的心狂跳不止，赵淑君突然靠近过来。

　　忽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窗户，阿秀的声音传进来，“淑君！老师的水你送到了吗？你再不出来，我就不等你了！”

　　“哦。”赵淑君突然放松下来，踮起的脚尖轻轻落下，冲着季明染歪了歪脑袋，笑道：“老师，下次见。”

　　赵淑君的身影离开，但是那句“安老师她啊，再也回不了家了”却一直回响在季明染的耳畔，季明染站起来走到门口，不远处的阿秀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地摆了摆，暗示她不要出去。

　　何解忧没多久就回了会议室，季明染透过窗子，看到小金他们三个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说话，随便问了句，“他们怎么不进来？”

　　“问了几个孩子，原来的老师叫安箬，是上一批来支教的大学生，在这里支教一学期之后，就回学校了。他们那一批志愿者，只有苏老师留在了这里，黄老师是以前留下来的。”何解忧说完，发现季明染还在看窗外，就碰了碰她的手指，“别多想。”

　　季明染这才低头道：“我好怕我连累你。”

　　[系统提示]本轮游戏时间结束，请各位玩家安全退出。

　　这次游戏结束，何解忧专门在出口等着季明染。他们还没走几步，季明染就听到何解忧说：“我连累你在网上被骂了这么久，也不舍得放你离开，是不是太自私。”

　　“说什么呢！”季明染皱紧了眉头，立刻反驳说：“伴侣，不就是因为体会过彼此的痛苦，才有资格共享快乐的关系吗？”她牵住何解忧的手，似乎很生气，“你看，我们从来都没变过，只是那些坏人闯到我们的世界里，嬉笑怒骂。这又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推开我的借口！以后不许这么说。”

　　何解忧闻言浅浅一笑，”那你，也不许那么说。“

　　季明染这才反应过来，何解忧是在责怪自己的最后那声抱歉。

　　她沉默了一瞬，支吾着“嗯”了一声，突然笑道：“这一轮感觉过了好长时间，突然看到你原本的样子，还真有点不适应。”

　　“嗯。”何解忧轻轻地笑了声。

　　他们是沿着河边走回家的，天气正好。

　　周围人群稀疏，季明染笑道：“夏子老师，采访你一下，穿十厘米的高跟鞋是怎样的体验？”

　　何解忧唇角微微一翘，但是眼底却仍旧淡淡的，直到进了家门，她才说：“其实挺累的。”

　　“嗯？”季明染有些吃惊，难道不是放飞自我，玩的很痛快吗？

　　何解忧走到洗手台边，仔仔细细地洗着手，旁若无人似的说：“刚开始做夏子，是为了伪装身份；后来，是想起医生的建议，想借机试着和陌生人交流。其实好几次都坚持不下去了，但是看到你在，就觉得好像挺有趣的。”

　　“大茧子……”季明染拉长了脸，看着何解忧，顺手把她的手从水注下挪开。

　　她心里蹿出来好多质问埋怨的话，可是张开嘴却又说不出来。何解忧扯了几张纸，擦着手笑道：“有你在，我什么都能做到。”她说到这里，脸色忽而一变，急忙道：“你和小金尽量保持距离，我怀疑她是孟心。她可能把你当成了我。”

　　季明染直视着何解忧，听她轻描淡写道：“我有段时间落单，被人差点推下山崖。你知道的……玩家在游戏中从高处坠落，遭遇火灾水灾等自然灾害，也会直接死亡的……”

　　她还没说完，就发现季明染脸色阴沉，突然转身走开。摔门声“嗙”一下，震得屋顶的茅草轻轻颤了颤。

　　“你别生气。”何解忧站在门口，企图挽救。

　　“我没生气！”

　　何解忧笔直地站着，心道：我都听到你磨牙的声音了。

　　她不太擅长哄人，想了想只是把自己的办公桌电脑挪到客厅，对着季明染开始认真工作。季明染在屋里听着，何解忧似乎一直在交涉新方案，以及端游的后期测试事宜，中午吃饭的时候，工作人员把饭菜放在桌上，她也没有动，仍旧在发邮件。

　　过了一会，季明染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她拖着脸颊看着门缝里熟悉的身影，恨恨地打开了手机。比赛论坛里有人在吐槽这次游戏的剧情，季明染突然看到有人说起他们的副本。

　　[红色副本]求助！队友都在飙演技，我该如何自处！

　　Rt.

　　主楼没有任何多余信息，反而是跟帖的大家脑洞大开，一来二去盖了67楼。

　　季明染忽然想起上次那个暗指自己“不正当交易”的帖子，结果关键词搜了半天，那帖子还在，可是说自己的那栋楼却消失了。看底下讨论的时间，好像发帖当天夜里，那层楼就被投诉删除了。

　　那天晚上？季明染捏着耳朵想了会，不正是她发现网上曝何解忧私生活混乱，身染艾滋的那天吗？她记得那天早上，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何解忧，还跟她一起跑了个步。现在想起来，那天早上，何解忧黑眼圈是挺重的，难道是为了帮自己删帖？

　　这样一想，季明染的气消了很多。她本来就是气恼自己没有保护好何解忧，现在拖了大半天，却显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季明染开始给自己洗脑，看，何解忧就是那么个性格，凡事都习惯自己扛，你得慢慢让她改，不能太急……要不然，她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季明染觉得自己又占理了，她双脚并拢，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趴在门缝里悄悄地瞄了眼何解忧。

　　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何解忧正好看过来。

　　季明染缩成一坨，把脑袋埋在手臂里。

　　“过来吃饭。”

　　“我不饿。”

　　季明染顺嘴一答，没想到外面何解忧突然笑了一声，招招手道：“来，猫饲料在这里。”

　　“哈？”季明染微微拉开半扇门，就看到何解忧优哉游哉在逗猫，逗猫棒轻轻一挑，猫儿两只爪子在半空乱抓，她的眼神温柔地落在它身上，都没看自己一眼。

　　季明染：“……”活的不如一只猫

　　女朋友爱猫不爱我，怎么办？在线等。

　　“我也饿了。”季明染顺势爬出门槛，跪坐在眼前空坐垫上。

　　何解忧悠悠转身，目光就像是猫爪上的肉垫，徐徐抚向季明染的心头，“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