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位置很好找，就在S市近郊一处墓园中。

　　离导航显示的目的地距离不足3KM，小悦再也忍不住，放慢车速，小声建议：“现场媒体肯定很多，找不到位置停车的，要不我们在边上看一眼就走？如果不放心我的车技，就在前面边上换柯姐开，黛姐您觉得怎样？”

　　陆依黛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原本已经打算让步，点个赞即可，没想到对方那么硬核。

　　她咽了咽口水，准备打断与张莉安据理力争的明雨柯。

　　她手还没伸出去，就见对方挂了电话，转而换上微笑：“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小悦你可以呆在车上，在边上候着，一有什么问题，就来接我们。”

　　“不是，萍萍，既然莉安姐不同意，一定有她的考虑，我们要不还是听她的吧？我就暗搓搓点个赞，她应该不会念叨我们。”陆依黛收回手，真诚地看着对方。

　　明雨柯转头看向窗外，有几辆车从墓园方向出来，前头那辆还印着“XX新闻眼”的字样。

　　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立人设、蹭热度，也不是想做圣母、以德报怨，仅仅是来送真相一程。有人告诉过我，现在没人想看真相，只想娱乐至死，现在已经是死局了，那就让我们做一次自己吧。”

　　她回头对上微微出神的陆依黛，柔声问道：“那天你不是就想表态了么？”

　　陆依黛被戳中心事，垂下眼，含糊回答：“唔，嗯，就像小悦说的，跟风狗和墙头草太多了，总觉得哪天又会轮到我……虽然尚薇对我不算厚道，但是其实没有实质丨性丨伤害，我本来就不红。”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想的都是昔日明雨柯护在自己身侧的画面，神情越发温柔。

　　“黛黛，我之前也告诉过你，我敢这样提议，肯定是想好了更适合你发展的路子，不会让你陷入困境的。”明雨柯说完，想起近日对方的苦恼，便咽下了后半句话。

　　陆依黛没有察觉到变化，点点头，将口罩和帽子戴上，在墓园后门下车。

　　她没走多久，就看到远处那一群打着黑伞的人，下意识地将帽子往下拉。

　　明雨柯伸手牵着对方，引她快步从旁过去。

　　现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为误入媒体镜头，许多人都戴着口罩，倒不显得二人另类。待离得近了，她们放缓脚步，排在队伍后面。

　　凭借身高优势，陆依黛看清了队伍正进行的仪式，而她们是唯二没有捧着白花的主。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拉着明雨柯离场，就听到旁侧一位女生对她们说：“没带花来的朋友可以到前面领的。”

　　看女生憔悴的模样，估计是尚薇粉丝中的一员。

　　陆依黛和明雨柯对视一眼，同时向那位女生点点头，便向前走去。

　　不经过这段，她们真的不知道尚薇有多红，而且到场的几百人皆安静肃穆，一看就是往日训练有素的粉丝后援会成员。

　　她们受氛围影响，心情越发沉重，心怀敬意地送尚薇走完人世间的最后一段路。

　　陆依黛将帽子脱下，塞入大衣口袋，双手接过那支白菊花，真诚地向主人家的位置鞠了个躬。

　　不等她将花捧好，就听到头顶有人沉声问道：“是谁让你过来的？”

　　她来不及细想，就感觉手中一空，再回过神，就见明雨柯挡在她身前。

　　“啊！”排队的人群中有人低呼。

　　陆依黛忙跟明雨柯换了个位置，却见荣予乐依旧扬着那支白菊花，迟迟未动。

　　她身后的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她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来送送薇姐。”

　　荣予乐终是无力地放下手，紧紧握住花柄，冷声答道：“Vivi她不想见你。她生前最后的时间里，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他说完，便要往墓碑的方向走去。

　　“那能请你让我们送完这二支花再走么？”陆依黛跟上前去，叫住他。

　　她当然知道这样很失礼，可她不愿就此回去。

　　荣予乐有些绷不住，眉头皱成川字，用喑哑的嗓子高声回道：“今天是她很重要的场合，我不想动怒，但不等于我会任人宰割。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这种作秀没人想看，还不如好好回去提高业务能力。”

　　明雨柯想替眼前人说话，就听到陆依黛哽咽地说：“歌手的嗓子应该被好好保护，相信薇姐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伤害自己。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的世界也存在这么一位陪伴着我成长的人。只是，薇姐不会远去的，她活着的证明都在你的舞步里。打扰了，我们这就回去。”

　　“咔嚓咔嚓咔嚓……”候在远处多时的娱记们闻风而动，麻利的几位此刻高举相机，对着二人一通乱拍。

　　正好将陆依黛那滴顺着脸颊滑落的眼泪定格于画面之中。

　　“走！”明雨柯一把脱下风衣，罩在陆依黛头顶，护着她往人墙外冲。

　　然而现场人群密集，哪里能在瞬间突破重围。

　　“黛黛，请问你此刻的心情如何？”

　　“黛黛，黛黛看这里，网传你准备联手荣予乐成为新热搜CP，今天来这里也是计划的一环吗？”

　　“黛黛，你对尚薇的死有什么看法！”

　　“黛黛……”

　　……

　　陆依黛只在作品中看过这种场合的描述，再次感慨尚薇的热度。

　　她干脆不再躲避，将风衣取下，替明雨柯披上，理了理头发，斟酌着开口：“你们可以一个接着一个发问，不然我真的听不清楚。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场合，请大家见谅。但是，今天是尚薇前辈的重要场合，相信来参加仪式的各位都应该是怀有同样沉重而悲痛的心情。既然如此，请各位随我一同移步，不要影响仪式进度，让大家能好好悼念尚薇前辈。”

　　娱记们手上不停，随之移动，往墓园后门而去。

　　明雨柯悄悄给小悦发消息，让她将车开到墓园后门来。

　　荣予乐定在原处半晌，与几位围过来的、主办仪式的粉丝吩咐几句，便匆匆跟上那群人。

　　“是荣予思还有许歆然！”不料他们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大叫。

　　区区一个陆依黛在那二位面前都不能看，娱记们见风使舵，冲着人掉头回去。

　　陆依黛转头看去，正对上取下墨镜的许歆然，对方似笑非笑，用特有的高音调说：“小黛，过来上完香再聊吧。”

　　这下将所有人的目光复又吸引至陆依黛身上。

　　荣予乐没好气地看着他们，亲手从家属处拿过4支花，双手呈予4人。

　　轮到陆依黛的时候，他才解释：“Vivi喜欢花，你们献完赶紧都回去。”

　　四人排着小列队，由荣予思开始，依次给尚薇的墓前送花。

　　总裁露面，熠盛传媒寡情的形象不攻自破，加上许歆然这位二线流量与他扑朔迷离的暧昧情感，还有与荣予乐之间的豪门兄弟情，足以脑补数千字长文。

　　相比之下，陆依黛这边的话题度要小得多。因而娱记们在荣予思与许歆然空暇后，立即围上去，将刚刚的架势重演。

　　便让她能专注将想说的话轻声说完：“尚薇前辈，你真的很有才华，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业务能力很强的艺人，谢谢你来过。”

　　前些时间她所饰演的那个角色，一定也希望得到更多认可。

　　她开始有些明白那日程慕教授所说的意思。

　　荣予乐默默听着，不觉眼眶湿润。

　　明雨柯拍了拍陆依黛的肩膀，将花放下，向墓前深深鞠躬。

　　她趁娱记不注意，与对方穿过人群，绕到后门离开。

　　陆依黛回头遥望，荣予乐仍在原处。

　　小悦已经守在后门多时，及时将二人载走，避免再造成骚动。

　　在回去的路上，陆依黛时刻关注微博动态，再三确认自己没有与熠盛一同占据热搜版面后，才安心下来。

　　当夜注定是吃瓜群众的不眠夜，明雨柯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给张莉安去电，一如既往地单刀直入：“打扰张总几分钟，白天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也没有妥善处理的能力，我过于自以为是，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张莉安反常地沉默，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明雨柯咬了咬下唇，清晰说道：“张总之前说得对，我想今后还是按照公司的规划，让更适合黛黛的经纪人带她。我会在合同期满前，慢慢抽身……”

　　与此同时，陆依黛正在房间内回顾《NANA》，决定将那些过去不曾注意的细节一一记下来。

　　她过去觉得这部作品过于理想化，现在一看，反而觉得过于现实。

　　她点开弹幕和评论，瞬间被满屏幕的“讨厌奈奈”、“蕾拉恶心”等吓到，忙下拉评论区，下场给里面的主角们说公道话……

　　她还没打完一句话，便反应过来，打开课上的笔记重新写写划划。

　　《寻找音乐人》半决赛的投票结束于午夜12点，不少迷妹和吃瓜群众皆候在屏幕前，坐等票数固定。原因无他，随着比赛越发激烈，当中一些选手逐渐被偶像化，出现饭圈打榜的现象。

　　正如明雨柯所预测的那样，这些选手变成台前艺人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陆依黛刚从领悟到的珍贵经验中抬头，漫无目的地点开林浅逸的微博，不甘心地看着上面粉丝200W+的数值，心酸地返回界面。

　　她刚一跳转，12点来了，便往下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