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静得让人耳鸣…

　　羽壹是一个聪明人, 她看得出来南浅陌的脸色, 懊悔与痛苦齐聚, 仿佛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便知道南浅陌肯定对宫弦清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你对她做了什么？”

　　羽壹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晰, 如一把尖锐的刀划破了寂静。

　　南浅陌还是沉默，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此刻的她仿佛觉得自己的手腕都有着切肤之痛。

　　“我告诉你，南浅陌。”

　　羽壹的语气瞬间变冷, 续道：“不是只有你不轻易交心, 宫弦清更是，我们是杀手, 我们过的日子朝不保夕，心肠早就冷了，她对你动了情, 一定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羽壹叹了口气，那心思总是变幻莫测的女人, 从来以为她是个无情的人, 可羽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为了南浅陌做出如此决绝的事情。

　　想及此，她继而冷冷道：“宫弦清是我们绝音阁的人, 我们把她送回你的身边，是相信她的选择，可她却过得更加生不如死，如果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她带回去的，就算到最后，只剩下一具尸体。”

　　南浅陌抬眸，那眸子很冷却又很坚定。

　　“告诉你们阁主，我一定会救回宫弦清，既然你们把她送过来，她从此就是我的人了，她就算是死，也只能留在我身边。”

　　南浅陌抬手，指着凤鸾宫的大门口，可那纤长的手指显然有着微微的颤抖。

　　“滚！”

　　羽壹狠狠地看了南浅陌一眼，影卫为她松开了麻绳，她冷笑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凤鸾宫。

　　“云染…我要去陪她。”

　　南浅陌站了起来，让云染扶着，可是这段日子，南浅陌也被折磨得不轻，前朝的事，暗下执行的事，宫弦清的事，她几乎心力交瘁。

　　“太皇太后，您先休息，若您也倒下了，那该如何是好？”

　　云染扶着南浅陌，南浅陌摇了摇头，坚持要去承天宫，可是才走了几步，南浅陌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云染眼明手快，马上把南浅陌拉回自己的怀中。

　　云染横抱起南浅陌，对门外候着的宫女说了一声。

　　“传御医。”

　　云染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南浅陌恐怕也只是疲劳过度，她也不是很担心，只是…

　　若是宫弦清能够醒来，二人把话说清楚，那想必是最好的结果吧…

　　羽壹才踏出凤鸾宫，就已经被一众宫女拦住了，羽壹认得，那是长清宫的宫女。

　　羽壹一见，本来在南浅陌面前的气势马上蔫了，转头就像逃。

　　“姑娘，太后有请。”

　　羽壹一听，更是一惊，加快了脚步，甚至想要使上鬼影重重逃离，可是翠儿的下一句话便把羽壹的脚步给锁在了原地。

　　“太后有旨，若是姑娘不去见她，以后也别想再见到她了。”

　　羽壹的脚步几乎被翠儿的话钉在了原地，那脚底似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姑娘，请。”

　　翠儿是哥舒娉身边的大宫女，做事利落干脆，而且对事情拿捏十分精准，如今的羽壹，倒也是被翠儿弄得进退不得了。

　　羽壹转过头，看着翠儿依旧恭敬的模样，叹了口气，还是应了下来，以后也不见哥舒娉…她也没有多少可以见她的机会了，能见多一眼，便是一眼。

　　南楚国，皇宫，长清宫。

　　翠儿把羽壹带到后，便带着其他宫女退出了寝宫，羽壹的心与寝宫的寂静成了反比，那心几乎已经提到了喉咙处，心底十分不安。

　　羽壹慢慢走到屏风后，看到了坐在屏风后的哥舒娉，她一身随意的白色里衣，青丝散落，手放在桌上的一张琴上，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只杯子，羽壹嗅觉灵敏，房里充斥着清香的酒味，她能知道哥舒娉手里的便是她最喜欢的梅子酒。

　　“坐。”

　　哥舒娉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羽壹觉得心虚和害怕。

　　羽壹默默走到哥舒娉的身边坐下，羽壹这才看见哥舒娉的模样，神情落寞，双颊却有些几许绯红，唇色娇艳欲滴，唯独那双美眸有着怨怼。

　　哥舒娉也抬眼看向羽壹，这才是这个人真正的面容，比之前看的羽妃多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冷峻，可那双灵动的美眸，依旧迷住她的心神。

　　“为我弹一曲吧！”

　　哥舒娉的美眸瞟了瞟手下的琴，羽壹也拿不准哥舒娉在想什么，在哥舒娉面前，她所有聪明似是都化作了乌有，像一个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孩子一般。

　　羽壹接下琴，开始弹奏，琴声轻快，像是孩童嘴边的童谣一般简单而愉悦，可就是与现下的气氛十分不对头。

　　哥舒娉探手按住了琴弦，道：“我想听，凤求凰。”

　　羽壹心下一紧，跳得飞快，马上有红霞飞上了脸颊，她曾经用凤求凰调、戏过哥舒娉，未曾像如今她的一句话就已经足以让自己羞红了脸。

　　“是不是不愿意了？”

　　哥舒娉的眸子黯淡下来，羽壹探手把哥舒娉的手握在手心里。

　　“自是愿意的。”

　　凤求凰一曲出，如痴如醉，缠绵如情人耳边的丝丝情话，哥舒娉的眼眶却渐渐发红，鼻子一酸，出声阻止羽壹弹奏下去。

　　“你是什么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哥舒娉甚至觉得自己可笑，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把心都掏出来对待的人，她却至今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哥舒娉…你只要记着，我是羽壹。”

　　在哥舒娉的记忆里，羽壹是一个琴艺高超的女人，总会有意无意地挑衅她，也会调、戏她，更会呆头呆脑地往她宫里送东西，这就足够了。

　　“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什么人？”

　　哥舒娉的泪聚在了那眸子里，许是酒意上头，很多情绪她抑制不了，也不想去抑制了。

　　羽壹沉默了半晌，幽幽开口道：“哥舒娉，如果真实的我，是一个很不堪的人，你也要知道吗？”

　　哥舒娉听罢，伸手覆上羽壹的眉眼，鼻子，乃至红唇处，道：“想，我想知道真实的你。”

　　羽壹拉起哥舒娉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烙下一吻。

　　“我是杀手，绝音阁的人，来这里是为了执行一个任务，可是未曾想我会对你动了情，如今任务已完，我本该离开的，可是我舍不得你，所以又回来了。”

　　哥舒娉没有惊讶，甚至很冷静地看着羽壹，那冷静的眸子越来越深，仿佛要把羽壹看穿一样。

　　“可你终究要离开不是么？”

　　哥舒娉的眸子黯淡下来，她知道羽壹终究会离开的，她隐隐觉得，羽壹心中有一桩未完成的事。

　　“是…”

　　羽壹不敢对哥舒娉说，此去生死未卜，可能此一见便是永别。

　　哥舒娉心中对羽壹有怨怼，怨她的欺瞒，怨她的不告而别，可是心中更多的，却是对此人满满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意。

　　哥舒娉倾身吻了上去，轻啄着羽壹的红唇，羽壹也热烈地回应着哥舒娉，岂料就在这个时候，哥舒娉狠狠地咬了咬羽壹的唇，没有见血，可是却足以让羽壹从那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我等你。”

　　就是这三个字，纠缠了羽壹一生。

　　南楚国，皇宫，凤鸾宫。

　　昨日昏倒后，御医很快就给南浅陌开了一个补气补血的药，南浅陌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第二天照常上朝，只是下朝后并没有到乾和殿，反而一股脑儿跑了去承天宫，一待便是一天。

　　南浅陌坐在床沿，握着宫弦清的手，对着宫弦清轻声说话，语气轻柔，明知道得不到那人的回应，她却依旧在说，她相信宫弦清一定能听见。

　　“弦清，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去骑马踏青，去游山玩水，可好？”

　　南浅陌说完，复又说了句：“我知道金乐城第一楼的金玉满堂很好吃的…”

　　南浅陌继续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移到宫弦清左手手腕上，白色的绷带上还有这些许的红，眼眶忽而就红了起来。

　　“对不起…弦清…对不起…”

　　南楚国，天绝崖崖底，绝音阁。

　　冷墨言看着手上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鬼符，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嗯，做得好，都处理干净了么？”

　　殿上的是商芷音，她常年游走在外，又着手经营天香阁，认识许多人，冷墨言托她找人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假的鬼符出来，自然没有花掉她多少力气。

　　“嗯，都处理干净了。”

　　假鬼符的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商芷音在利用完那个人后，就干净利落地把人也处理掉了。

　　“好，约上风子夜，他什么时候准备好一万张通关文牒，我就什么时候把‘鬼符’奉上。”

　　商芷音应了一声，取回假的鬼符，蹙了蹙眉头，道：“若是风子夜要验明这鬼符是否真能驱动鬼兵，那我们该如何？”

　　冷墨言沉吟了半晌，轻笑道：“只要我们与他交易时，身上带着真的鬼符，让他当场试试，便不会有破绽了。”

　　冷墨言自然想过这么一层，风子夜虽是个疯子，但是却不是个傻子，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自己给他的鬼符是否真品。

　　“属下明白了。”

　　说完，商芷音便退下了，而就在门外，遇见了宫乐思，与其说遇见，倒不如说是宫乐思一直在等着她。

　　冷墨言转头看了看身边空着的角落，平日里，冷小五都会站在那里等自己，自宫弦清被自己挑断手筋脚筋那日起，冷小五便没有再与自己说过话了，只是自己也没有解释什么，她从来不善于解释…

　　“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