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言情 > 《郡主,药不能停最新章节+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24章
黎明到来前的日子最黑暗最寒冷,云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凉意散去, 只留下浓浓的疲惫感, 染血的方帕掉落在地上, 被皇帝捡起, 言语中是关心和紧张, 云染听了十几年,自然能听出这些紧张和关心里, 流露出来的放心。
云染越是处于孤立无援的处境,皇帝心里就越有谱儿, 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自己对云染的掌控, 眼下见云染一副被身世所伤的样子,病弱的女孩儿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 皇帝心里难免也生出一丝的不忍心,这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乖巧听话, 就算她当真翅膀硬了想飞出自己的手掌心,也得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不是?
挑拨。皇帝已经在心里下了结论, 这绝对是挑拨, 他不放心云染,便会扣留云染在京都, 更加不会同意她南下,那江南三省商会之事必然就不会善了,如今商闹已经影响到了京都,若再耽误下去, 劳民伤财不说,必生民怨!
“染儿好好养身子。”皇帝坐在床沿,看着脸色苍白的云染:“若早知道、罢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什么意思。朕已经下旨,这婚约就作罢,你安心养病,知道吗?”
云染点头,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陛下,云染此次进宫其实是另有要事要与陛下禀告。我接到消息,阁中霁月长老与江南商会多有联络,此次商闹多半是、咳咳、是被人故意挑起来的。”
云染气息微弱:“陛下,是云染办事不周,陛下恕罪。”
“跟你有什么关系。”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这次确实是他自己估错了,见云染身子好些,鬼使神差的就开始怀疑云染,怕她生变脱离自己的掌控,可其实呢,探月阁本就是四分五裂,一个小小的云染如何能在这种处境之中挑起事端?她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想要借他的手除去云染,好让他自断一臂!
“江南之事朕会派人妥善处理,你安心修养。”虽然心里已经打消了对云染的怀疑,但皇帝还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试探,他想看看云染到底会怎么做!
如果她当真开口请求南下,皇帝握紧了拳头,那他的怀疑便不无道理,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这人他必定是不能放的!如果她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就该知道自己的顾虑,便也不会开口令他为难!
云染半眯着眼睛,由着太医给她诊脉,呼吸放的及其缓慢,像是不堪承受生命的重量一般,几个御医来回切了三四次最后商量了半天才琢磨出一个药方子出来,云染眼角看着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勾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自小便是如此,不能让她死了,也不能让她好了,如此这般切脉下药,分寸着实不好把握,要不是云染好心帮他们一把,这帮子太医怕是各个都要愁到胡子花白,摸到枕头下的小瓷瓶,云染眼里漫出一丝丝的委屈。她已经不用了,没想到在最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拿自己的身体来博一个机会呢?
“相国大人。”
云染一惊,松开手,小瓷瓶安稳的重新躺在了她的枕头下面。这个时候相国公怎么过来了,还是如此明目张胆?
“陛下要老臣代为慰问郡主。”文相国略显沙哑的声音:“不知郡主眼下如何了?”
“这……”几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出院正出来答话:“郡主气血凝滞于心,淤血吐出来就好了,就好了。”再多就不敢说了。
云染扯了扯嘴角,如果没有顾尘,这帮子庸医怕是就此折了,哪里还能在这儿满嘴瞎胡扯?药谷年年来人,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替这帮子庸医善后吗?她在宫里吃一些不知所谓的药,然后拖着残破的身躯等着药谷来人给她调理一番,再往复循环,如果这次来的人不是顾尘,如果顾尘不是这般较真,云染抬手摸到了心口,这里的一口热气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也许是命中注定她要遇见顾尘,云染眼里带上些许轻松的神色,从顾尘来后,每日里精心为自己诊脉熬药,云染自己都感觉到她的身体确实好了很多,也难怪皇上开始对她不放心。顾尘的医术太好了,直接导致她康复的速度比预期要快上一些,云染开心也忧虑,这是皇帝宣她入宫之前,她没有想到的问题。
到底还是要辜负顾尘这一番辛劳了吗?
文相国打发走了太医,跟着小内侍在云染病榻前略坐了坐,表现了一副愧疚与心疼,云染看着他,是真的感激,为了自己,老相国做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背上骂名,这份情谊,又让她如何去还?
“郡主不必如此。”许是看出了云染眼中的愧疚,文相国意有所指:“小儿与郡主实非良配,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实与郡主不相干。”
云染听出了相国言下之意,皇宫大内处处都是皇帝的眼线,她神色倦倦似是不愿多说:“事已至此,云染只愿平生喜乐安康,再不敢奢求其他,相国请回吧。”这意思就是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所谓的身世,为之神伤了。
“郡主好生将养身体,也免得、免得双亲挂念。”这个双亲文相国说的很低很轻,几乎是一带而过,听起来像是在说他自己,只不过是有些底气不足,但他看向云染的眼神,却传达了不一样的讯息。
云染知道,他怕自己当真纠结所谓的身世,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那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并不当真。说是不当真,但云染对那个什么滴血认亲不太放心,她怕万一哪里出了纰漏,到时候再连累了相国大人。
“你放心养病,余事皆不用理。”相国知道云染担忧:“那老臣就先告退。”拱手的同时带出一张小纸条,宽袍大袖遮掩下,云染动了动手指将小纸条攥进了掌心。
“相国大人慢走。”
看着内侍送走了文相国,云染闭上眼睛假装睡着,果然床幔被放下,听着宫门闭合的声音,云染睁开眼睛撑起了身子打开了相国给她的小纸条。纸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内容,蝇头小楷的字体上写了很多关心的话,云染拿着纸条左右来回翻折之后,再拆开沿着纸缝的痕迹,连出了一句话。
“稳住,稍安勿躁,等他先开口。”
云染看完这几个字之后,有些无力的虚靠枕头,果然跟她猜测的一样,皇帝多疑必然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京都南下,这次宣她进宫怕是就是想要暂且扣留住她,如不是相国突然冒出来的“认亲”打乱了皇帝的计划,扣留之后就是逼迫她成婚,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在她身边埋伏下更多的棋子,到那时云染就彻底了失去了人身自由,她所有的一言一行都将在皇帝的监视之下。
而入宫只是他多疑的第一步而已。
冰凉的小瓷瓶安安静静的躺在掌心里,云染一度以为自己可能再也不需要这种东西了,以毒攻毒虽然有用,但是现在的她已经用不起了,可不用,难道就这么一直稳下去吗?云染已经等了太久了,她已经等不起了,再等下去,她怕、她怕她就要埋骨在这座牢笼里!
决绝的闭上眼,仰头咽下了小瓷瓶里的液体,咽下去的瞬间,云染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忍受着体内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小瓷瓶被她藏好,云染颤抖着手用力拽着床幔,大口的鲜血染红了苏锦的绣花,脸色不过瞬间从苍白开始逐渐变成晦暗的青色,五脏之内经历了一番熟悉的翻江倒海之后,云染终于放心的昏了过去,这是一个赌,她拿自己的身体赌了这么多次,每一次她都赌赢了,这次,她也要再试一次!
郡主府里,顾尘装了一兜的谷子,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喂着鸽子,偶尔视线略过一边替她捣药的青鸾,然后继续喂鸽子,太阳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洒了一层金色的碎屑,兜里的谷子已经所剩无几,地上的鸽子也早就吃撑了不愿意再被投喂,纷纷“扑棱”着翅膀,想要飞得远些,可惜,鸽子腿被一条细细的银丝绑住,挣扎了片刻之后,只能重新落下来,缩在阴影里,郁郁寡欢。
“少主,那鸽子你、你放了吧。”青鸾实在是不忍心看她继续虐待鸽子:“那是阁中传信的鸽子,都被你拴在此处,要怎么传信?”
“可以呀。”顾尘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你先跟我说说这浣尘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再考虑今晚到底是吃红烧乳鸽还是清炖鸽子汤。”
“少主别为难我。”青鸾看着那只鸽子眼神带了几分同情,这鸽子平时挺机灵的,谁知道那日是怎么回事,好好的非要往顾尘身上撞,撞也就算了,还偏偏撞见那日顾尘心情十分烦躁,她这边一个还没留神,鸽子就被顾尘卸下了,连着密信一儿落入了顾尘的“魔爪”。
说到底还是因为顾尘这些日子跟郡主在一起的时日久了,偶尔有鸽子过来,顾尘兴致起来还会帮忙喂喂,郡主也丝毫不避她,这一来二去的,小鸽子就以为她是自己人,鸽子毕竟是只鸽子,总是不能分辨许多,栽在顾尘手里情有可原,青鸾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也栽在了顾尘手里!
不仅让她抢走了密信,还连带着差点被顾尘套出浣尘珠之事,如今郡主入了宫,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这边又是心慌又是着急,一个不留神就被顾尘套了话,想再往回弥补,顾尘又哪是轻易能糊弄的?
“不为难你,你接着说就行了。”顾尘摊开小纸条,念着上面的字:“【阁主之毒有解,已查明浣尘珠下落,不日即往江南求取,急。】什么叫阁主之毒有解,这个浣尘珠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你接着往下说就行了。”
顾尘自幼熟读医书药典,却从未听说过什么这个浣尘珠,当然作为一个大夫,她必须十分的好奇,更别说这个东西还关系到云染体内所中之毒,就更让顾尘感兴趣了,云染体内所中之毒,到如今顾尘都没有头绪,她能做的只是用金针压制毒性,不让它再继续侵扰云染的身体,干扰她为云染治病,却也并没有所谓的根治之法,如今见了这个浣尘珠,怎么可能不问个究竟?
“少主,别为难我了。”把手上的收拾好的药材打包给顾尘放好,青鸾就打算溜走了。从郡主进宫之后,青鸾就被顾尘压过来美其名曰帮她收拾草药,结果是各种法子的逼自己的口供,青鸾也实在是疲于应付。
“青鸾姐姐,不想说就算了,别急着走呀。”顾尘抬手射出一粒瓜子,趁青鸾不注意点住了她的穴道,然后起身搬了个椅子把青鸾按着坐下去:“太阳这么好,不如聊聊天吧,反正你家郡主还没回来,你回去也没事儿干不是,不如在这儿陪我一会儿。”
“少主,不是我不告诉你,这事关我家郡主,不得郡主允许,我是半个字也不会跟你说的。”青鸾态度很坚决:“少主要晒太阳,那就晒太阳吧。”
“好好好,不说她,不说她。”顾尘退了一步:“大不了等她回来,我自己问就是了。青鸾姐姐,你家郡主每次进宫都这么久吗?这都三天了,皇帝每次都留宿她吗?还有,你不是她身边人吗,怎么进宫不跟着一起去?你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宫里住这么多天呐?”
顾尘以为云染去去便会的,结果她收拾好了东西等到了晚上还不见人回来,顾尘沉得住气,觉得第二天一定会回来,起了个大早又等了一天还是不见人影,她才有些着急了,找到青鸾本想问问缘由,就见这只蠢鸽子自投罗网,让她逮个正着,顾尘这边正是着急的时候,还以为云染那边出了什么麻烦,直接就拆了密信,麻烦倒是没看出来,给她看出一个解药来。
既然有解药那说明云染体内之毒,肯定是被人故意下的,顾尘想再问个究竟时,青鸾已经闭口不言了,无论她怎么打听用什么法子,这人就是死都不开口,果真是忠心耿耿的右护法呀,云染留她在身边,是真的有道理的!
只是,像青鸾这样的心腹,为什么入宫时不带着呢?青鸾功夫不错,留在身边多少也是个照应呀?
“我不能去。”青鸾眼里带着愧疚:“郡主她入宫怎么能带着我?我跟去了,只会给她添麻烦。”
“为什么?”顾尘问的自然而然。
青鸾迟疑了一会儿,本想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到底能不能跟顾尘说,接着又想到郡主有意拉拢顾尘,甚至俩人还月下谈心,便直言道:“皇帝对我家郡主多有防备。”
“我知道呀。”顾尘嗑着瓜子,对青鸾的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早就知道了,所以呢?”
“郡主幼年长在宫内,由皇帝教导长大,十六岁那年在皇帝的安排下以探月为令号令探月阁上下阁众成为新任阁主。”青鸾望着顾尘:“结束了探月阁长达十年的纷乱局面,也是从那时开始,探月阁表面上已经沦为了朝廷的爪牙,为朝廷办事,而郡主她只是傀儡。探月阁内以探月令为号,见令莫不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她虽为阁主可大权早就被长老把控,郡主她两面夹击在夹缝中生存,你以为是容易的?”
顾尘:“不知道,我没有这种体验。所以呢?她暗地里培养了你们左右护法做心腹?”
“算是吧。”青鸾接着说道:“在郡主的助力之下,我与青鸳成功的夺得了探月阁左右护法的位子,我本以为那时我们姐妹二人就能帮她了,可其实,根本就办不到,那时的她还被困在深宫之内,除了每月固定皇城上香时与我们接头策划之外,其余所有的行动都被皇帝紧紧盯在眼里。我、我当时鲁莽,仗着自己有些功夫就、擅闯了大内,结果……”
“被抓住了?”顾尘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望着青鸾:“你看起来不像呀。”
“我杀了出来。”青鸾苦笑:“当时闹得很大,皇城戒严,我的画像被贴满了京都,所以青鸳出门只能戴面具。”
顾尘皱眉,看着青鸾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云彩:“说来真是好笑,你看你这犯人好端端自由自在的在这郡主府里自由畅快,反倒是连累人家成天戴着面具东躲西藏,你就不怕被人告发?”
青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摇头道:“这里是郡主府,府外之事不由你我,可这府内、若是再府内也没有片刻的安宁,那她又何必劳心费力不惜折损自己逃出皇宫呢?”
“对呀,听你这话里的意思,郡主府就是你们的天地,那皇帝怎么可能情愿放云染离宫?”
“因为宫里不安全了呀。”青鸾讽刺道:“都说郡主受宠,那受宠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皇宫里后妃佳丽三千,多少的皇子龙女,凭什么她一个郡主却能得到皇帝的无上恩宠?宫里的日子那是好过的?郡主在宫里身心俱疲,接连被人暗害,眼看着连命都要保不住了,皇帝就算是再不愿意,也不敢再将她留在宫里。郡主是前任阁主留下的唯一血脉,阁中虽然四分五裂,但对前任阁主忠心耿耿的大有人在,这阁主的位子才刚刚坐稳,皇帝急需她来稳住这些人心,需要用她来掌控探月阁的势力,当然要确保她的安全。”
原来如此。吃人的皇宫没想到反而成了云染逃脱那里的一大助力,皇帝既然要用她,那必然不会让她在宫里被那些个妃子皇子龙女们暗害了,可自古内宫多阴谋,稍有不察这人说没就没了,皇帝他冒不起这个险!
一想到那种环境下,云染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举步维艰之下还要拖着这样残破的身躯去跟皇帝斗智斗勇,还能在夹缝中给自己培养出来两个、一个贴心的心腹护法出来,顾尘就觉得心口有点酸酸麻麻的感觉,好像是心疼,可除了心疼之外好像还有点别的,想要仔细看个清楚的时候,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她的毒,是那时在皇宫时被人下的吗?”顾尘拐外抹角之后,想到的还是云染身上的毒,毕竟这才是她一个大夫,唯一能为云染做的。
替她解毒,为她治病,还她一个健康的身体,到那时别说是江南烟雨,就是塞上漠北寒霜也是能看的。
再次被问到这个问题的青鸾下意思的移开了视线:“我不知道,她好像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其实,她身体越是不好,皇帝才越放心吧,也不能、不能说全是坏事吧。”
“当然是坏事了!”这一说法得到了顾尘强烈的谴责,顺带还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难道身体越来越差,过了今天没明天是好事吗?没了明天再有什么雄心大略统统都是放屁,脑子有病才会觉得身子不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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