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言情 > 《别为我还俗完整版+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79章 七十九
面相神似青儿的姑娘,唐零儿往旁边靠,刚刚说话时这老商人的鼻息都快扑到她脸上,臭鱼干的味道,就跟这河腥味不相上下。
绿衣姑娘微微欠身,字字理清说道:“公子和小姐若不嫌弃,可以和我们同过河。”说罢,纤手一指,几十棵杨柳开外的河旁,一艘三层木制,华丽铺张外壳,点缀几盏荧荧小火,同她一般穿着的绿衣女子慢匆匆在船头船尾跌宕。
白诃立马认出她们是做什么生意,刚要开口说答应,就被唐零儿抢先说道:“好的,谢谢姑娘。”
“那随我来吧。”
“小姐,小姐,我那船……你清白人家切莫随她们上,公子们可以上,你姑娘家就随我坐船过河吧。那,那是条妓船。”商人瞧绿衣姑娘走远了,跟上步凑着唐零儿语道。
“哦?挺可惜的,我也是她们一员。我瞧你面善心慈,本有意,但落花流水无情了。”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说辞,唐零儿像甩苍蝇似地快步朝前赶。
白诃揽住易宣的胳膊,凑到他耳朵根说道:“你用啥方法哄得人姑娘同意的,教教我呗。”
“我就站在那儿。”行李本来就够重了,白诃还压在他肩上,易宣耳朵一红,发力抖开他,甩了一包行李在他胸口。
“小姐和公子最好不要听信那些俗夫的话,刚刚那人我是面熟的,那他们周围那一伙,经常干出一些强抢民女的勾当,若小姐真跟他上了船,保不齐要失去点什么,再拿出点银子给家人,‘一举两得’,他的几位小妾就是用这法子得到的。”
“岂有此理!那些女孩怎么愿意的!”唐零儿飞快靠带绿衣姑娘身旁,两团粉颊顿时生出一团气。
“有的是不愿意,有的也不得不愿意,男人听了她们的遭遇,遗憾的只是她们的身子。这乱世,能吃能喝能睡都已经饱足了,谁还敢再有什么期许。”绿衣姑娘轻轻卷眉,叹出一口微笑,说道:“也正得感谢这个世道,让那些好女儿不埋没一辈子过那种糟糠生活。那些不愿意的,都进了我们缪斯阁,大娘待她们都算好的。”
唐零儿眨了眨眼睛,却见易宣两手搂紧两个行李包,说道:“但进你们那儿去,不也是被迫之举吗?”
船就在眼前,绿衣姑娘抬眼目不转睛朝船尾一位粉衣憨态可掬的姑娘笑,回他道:“至少,我不是被迫的。”
“快请进吧,沛儿你也不知帮弟弟担些重量。”说时,粉衣姑娘朝绿衣姑娘嗔意笑了笑,便抬手要帮易宣卸货。
“谢谢,谢谢,这很轻的。”易宣刚说完,就见白诃将包丢回给他。
船面上的姑娘像水中喂食的鱼,见新鲜,都悄悄躲在船头,掩着自己的脸瞧。唐零儿瞧她们都比自己矮了半头,羞羞怯怯的模样,一时想起自己初被阮娘上菜的样子,懵懵懂懂跟客人谈天说地,她没见过山外的事物,多数客人并未作出非分之举,只是夜深了需要人听他们诉说,或不得志,或不得意。她那时只觉他们徒增烦恼,心是自己长的,它痛苦抑郁了,有嘴劝慰,干甚关心这些终将消逝的事物。若真舍不得,为甚不凭全力挣,即使挣不到,让嘴把苦闷吃尽,得到的不应该是对她这个小姑娘,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身上没有什么可以给这群小姑娘玩的,唐零儿朝她们愣愣笑着,见她们也老远飘过来一个笑,她忽然觉得心满满的空旷。一种寂然,一种释然。踩在脚底的船面缓缓摇荡,船头朝江心迈进,对面或许可以等待到她想见的人。她喜欢安衾思似乎又多了一个理由,她话不多,重复的更没有,可是有时又会因此怄她。可能也怪自己吧,好听的,说我喜欢你的话,她也想重复听。
船舱内与上一次她们乘座的船内模样相差无异,男子只有白诃和易宣在厅前,粉衣姑娘站在易宣身旁盯着他笑,一双顾盼生色的大眼一寸寸抚过他的脸庞。花红柳绿的姑娘颔首朝他们笑,绿衣姑娘小声叫了声:“小姐。”
白诃见这位小姐似乎对易宣含有某种意思,他推易宣跟她调换个位,朝粉衣姑娘说道:“不知小姐尊姓?”
粉衣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长睫轻轻眨了几下,急忙去寻沛儿,看她在自己身旁,才退步笑说道:“姓周,名蝶梦。她们都叫我梦儿,公子呢?”
依次介绍,白诃眼珠子却来回见这位梦儿小姐一直盯着易宣,被盯的那人也瞥眼瞧自己。船内清香似淡桂,船身飘来荡去,他们三人安坐,唐零儿四处张望,嗅着钻进鼻子的暖香,白诃和易宣却坐如针扎。
“小姐,让公子他们进屋内休息吧,姑娘们等会也要练乐琴了。”白诃正欲打断他们干燥的对视,嘴里包了一口茶,就听沛儿说道。
周蝶梦如梦初醒,瞧四周姐妹们盈盈偷笑她,才扶上沛儿的手,忙引他们到自己的房间。悄悄问了绿儿的年龄,唐零儿叫了声姐姐,绿儿拂手推笑,又问这位周姑娘年龄,竟然还未及笄。
屋内通亮,从窗口探头,还能瞧见他们离河岸才驶了这只大船的距离,日头逐渐升起,水面闪银
光粼粼。唐零儿揉了揉眼,只见一个巴掌大小船上,那老商人和他那一堆木皮箱子正在河面上摇来摇去,见唐零儿再看他,立马伸手朝她晃。唐零儿见状,小小咦了声,迅速转身坐在桌旁听他们讲话。
“梦儿姑娘,是不是舍弟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你瞧着不舒服,所以一直在看他。”白诃见周蝶梦对他的话敷衍似地答应,倒对易宣仍旧看得认真。
“嗯?”周蝶梦憨憨地抬眼看白诃瞧她笑,十指春葱滑了滑脸,就听身后绿儿说道:“肯是扰了公子了,我们小姐只是思弟心切,而易宣公子年岁和长相,甚至性格都跟她弟弟相近。”
易宣听言正襟危坐的腰背霎时软了截,白诃露齿答了句官话,顺带贬了易宣拔高她弟弟。周蝶梦心知沛儿替她解了围,正如往常一样,但她此时一说,便好像真破了易宣跟弟弟相似的幻想。娟眉轻皱,她替他们的茶杯加水,又被沛儿飞快抢过手去,替他们添。谁知壶内无水,她轻哼抢过茶壶,说道:“我去加水。”
沛儿两眼在她滑动脸上看着,彻底松开茶把,瞧她粉带轻旋,彻底走出门框,她才告失礼,一同走了出去。
剩下三人对眼瞧了瞧这空空的房屋,再看面前这空空的门框,各自瞪眼不知。看窗外船才移动了甚至不到整船的距离,唐零儿估摸算,要过这将得一、二、三、四……二十、二十一……再等到四时,她终于坐不住,推开门想同那些小姑娘们说话。
座椅移动的细碎声响,唐零儿往下瞧见她们坐姿端庄,云手轻舒正要执琴,或马琴、或胡琴、扬琴、琵琶、古筝,轻拨弦弓,像射箭似地咻一声从眼前非要远方,小姑娘年纪稚嫩,手势也稚拙,可奏出的乐调总能像那一发便消失的箭一般,带走人近来的思绪到远处,那儿因为从未涉足,所以总是美好的。
脑袋闹腾腾的喧嚣随她们手一伸半卷,渐渐褪去。唐零儿轻减脚步声下楼梯,也装作个学童样,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姑娘们大都专心致志,乐伶师傅在她们周围打圈圈指导,讲了又讲,亲身实践了一次又一次,有些姑娘们还是拨弄不出流动美感,尽量埋头低声坑坑洼洼弹完。
唐零儿手痒痒,她忘了当初是谁教她弹古筝等琴弦,隐隐约约有种奇妙感,她在书缃阁一摸古筝仿佛便会,对于其他弦乐,她只觉得换了个形式,内容都是那些长短弦,慢慢熟悉,自己就好像全会了。瞧她身前的小姑娘起身朝右手边去如厕,她瞧大家都没注意,膝盖走了两步,卷了卷手指,琴弦凉丝丝的,像一把凉刀轻刮皮肤。手指的茧巴在这几月里渐渐掉落,她不喜欢过这种游荡漂浮的生活,随有新鲜刺激,但她的心早就沉淀了。儿时便沉在弦上了,“波……叮……噔……”奏了三弦起头,她恍惚想起一词音,模模糊糊一葫芦画飘似地拨弄。她闭眼,耳朵里钻进熟悉又陌生的曲目,指尖转动,曲子仿佛不是从她手中流出,衾思的面容再度出现在她黑黑的视线中。曲毕,她才记得自己忘了身旁姑娘们七嘴八舌似的奏响,瞧小姑娘整齐地往后注视她,那位乐师也皱紧眉瞧她。
乐师比小姑娘的年岁大点,眼角的周围像树叶的脉络,一条两条,倒还面慈。只是眼下瞪眼看她,唐零儿还是心虚抽回手。
“小姑娘,你可知道你弹的是突厥人的民歌,这在中原,特别是靠近皇土的地方,是不允许的。”乐师凑到她耳旁,细细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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