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言情 > 《别为我还俗完整版+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59章 五十九
“没有呀,她们也不在这儿。”沿巷口走过,朱承星朝跟他一样不停左右顾看的瑞沁说道。恍惚一眼,瞧瑞沁的身形跟零儿纤合相致,她的瞳子倒是与零儿眸色相近,不过她的更浅些。若戴上假面,也难免自己刚刚会认错。
“或许,你不在这里。”瑞沁看这条街道,商铺皆闭门锁户,悄声只听得见她和朱承星不重不浅的话音,右边小丛林细细密密的枝干相互交缠,左边清清落落留了几盏檐角灯,遂转身走进巷子。
小林不深,唐零儿往后瞧倒看见那俩人没影了,安衾思开路撇开一路枝丫,月色做陪,越往里走,宽距反而更大,耳听流水潺潺,唐零儿才由得自己心慌意乱遭安衾思牵到小河坝,站在柳树条下,看一池水墨浓下游,再对面是绕起的城墙,一时又觉得太过安静,又不知自己方才说的气话,给安衾思怎样的念想。
低目去瞧水,眼前伸过一双手,衣袖拂过唐零儿的面具,一瞬,空气清新,水的跳动都能闻着节奏,安衾思给她解开绦丝,手背磨过她的耳朵,热热,灼了灼安衾思的眼。
不知谁唤风吹开云雾,又见月明星稀,小鸟藏在枝丫上小小呜鸣了两声。唐零儿嘴微张,听她唇瓣像开了,便合上,想起她今天一走了之的无情也不知如何开口。
“坐下吧。”小草浅,安衾思盯了她侧脸一阵,便脱了外衣扑在地上,再瞧她果真不扭脾气坐了下来,霎时心又瘫软,抬头望,今儿是圆月。
双方都未开口,不知从河上游顺流之下谁家女儿的唱腔,凄凄艳艳,音儿像四处伏脉的流水,软声硬情,起承转合忽凝忽快,唱时徘徊,醒鸣便又清醒,俩人只听她唱道:“兔似附蓬麻,引蔓故不长。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边。结发为妻子,席不暖君床。暮婚晨告别,无乃太匆忙。”
似怨似泣,但唐零二听得更多的是不舍。无可奈何,安衾思往回看她,瞧她双眸对着河流,若有所思。
时而高迈,倏然低昂,唱念道“生女有所归,鸡狗亦得将。”,“誓欲随君去,形势反苍黄。”两句不失决绝,但尾语:“自嗟贫家女,久致罗襦裳。罗襦不复施,对君洗红妆。仰视百鸟飞,大小必双翔。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姑娘的声音从这一句便分为两种音,顿做豪情,坚定似灌铁,乍然间又低声叙叙,她自己掌控不好自己感情投进诗中内容的感觉。安衾思听得她在哭,对于无奈,是因为想要的太多。她现在不能想要的太多。
唐零儿眼光往上游飘,竖尖耳朵,却再也传不来那姑娘的心声,愣愣看了流水一阵,瞥安衾思也静如座钟,白衣黑夜给她脸勾勒底子,硬尖的下巴,瞅到自己在看她时,微微卷起。
“零儿。”唤她名字时,安衾思长叹一气。
“嗯?”抿嘴轻回,唐零儿看水好像都变慢了。
“倘若可行,以后别让自己说,自己不好的话,好吗?”
“嗯……”唐零儿侧目瞧她双手后撑,看天仰面坐着。
“因为,我也不想在零儿面前说自己不好的话。”
“为什么?我们……我们是。”
我们是什么?
安衾思合上眼,月光敷在她的眼皮上,耳边是唐零儿和水与风的合奏,她笑了笑,说道:“零儿,我也喜欢你。”
甚至,比你喜欢我还要深。
唐零儿瞪眼愣了愣,紧张心怯悸动让她慌忙转身,却不知说什么。看安衾思不去看天,反而睁眼望她,眼中笑意未减,可眨眼之间,眸中疏离,她能感觉到像隔了一层瞧不见的树叶子,密密匝匝刺地她眼酸。
安衾思收回手,小时候轻柔刮她眼皮的力度,抚上唐零儿的眼,很淡的湿意,她撑着喉咙里的话往外挤:“所以,让我们的喜欢止于此,好吗?”
小鸟又呜鸣了两声,刮在草丛里,惊了一滩夏虫。唐零儿绷不住眼鼻不停涌上的酸意,小吼了声:“为什么?”
“你是不是嫌我?嫌我出身不干净?我是个负担?阿娘横行霸道甩给你,你才好心接受?接受我这个没用的人?衾思,我……唔,你为什么要嫌弃我?以后,我,呜,我不这样了,我不亲你了,你别不喜欢我,好吗?”削瘦肩膀颤动,唐零儿惊地胡言乱语,只觉得自己说地越多,眼泪流地越多,安衾思就能收回她的话。
不管她擦自己脸上抹不完的水珠子,唐零儿一急,太阳穴又是一阵胀痛,抓住安衾思的手臂,又急忙丢开,像个遭人操纵的玩偶一般慌乱,“衾思,我不碰你了,呜,嗯,你别嫌弃我……”
见她刻意跟自己隔开距离,安衾思强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声音里从未有过的坚定跟柔情一处迸发,又压住唐零儿的慌张,瓷润的嗓音像破了一角,她叫了两声零儿,见她盯着自己的眼,才张口道:“零儿,方才说的,你答应我的,忘了吗?”
憋住嘴,鼻子再哭,唐零儿皱眼摇了摇头,却只记得她说只能到喜欢为止。五官五脏全都塞进莫名其妙的东西,唐零儿极力控制,又点了点头。抽气还未吐咽,泪眼朦胧就见安衾思挽上她的肩,不轻不重,俩人往草地上躺去。
嘴被人蒙上,唐零儿听她说了“嘘”,抬头见她望上方,又使劲抽了抽鼻子,才听见人声,阴阳怪调,一个说的是中原话,另一个说的听不懂。
“这战再打下去,唐皇这块沃土算是给蝉食干。”另一人回了咕哝叽喳回了几句,又听男子□□道:“也是,西南已经是我们的地盘,等那史朝义去打,赢了我们渔翁得利,输了,我们也有西洱这块肉。”
另一人又接话,越说越远,等他们走到巷口,安衾思灯笼光瞧见他们汉人打扮,身形矮壮,皮肤黑红,心里也估摸了个大概。低头恍思间,手心呵气烫,才松开唐零儿的嘴。
瞧她也跟好奇似地,拿衣袖擦了两把脸,仰面瞧那俩人,又问自己他们说的是什么,安衾思慢吐了一口气,身一转,躺在草丛上,说道:“他们应该是南诏人。”
唐零儿没搭话,问出个不关心的,瞧安衾思认真起来,若再哭真显得自己没出息,轻嗯了声,又掉进她之前说的那句话里。
“四面八方的难民,为国家牺牲的壮丁,高高在上的权贵,没人喜欢战争,可都跟它脱不了干系。我没想到南诏人的势力已经迁至此了。”对上沾着绿枝的云月,安衾思一面看天,一面瞧唐零儿,见她也平躺下来,若有所思竖起耳朵,安衾思又继续说道:“我们若再向前,如临河西陇右地区,便会看见一座座空城,吐蕃趁虚而入,侵蚀唐朝边界。曾经他们也跟我父亲一样与唐朝交好。”
小蝉蛐蛐叫,唐零儿听她静静说,躁动感好像被吸进一池水,流走了,极少听她说家里事,侧目盯着她的嘴,半开半合。也许易宣说她什么都不懂,是真的,听衾思说这些事,她真的一句有用的话都答不上来。
“就跟我们一样。”安衾思脖颈轻扭,朝向她。
“嗯?”她的吐词太微弱,唐零儿抽了抽鼻尖,稍微不离她那么远,没闻见熟悉的檀香味,刚刚捂住她嘴时,也没嗅着。
“我是叛将的女儿,你……是。不该遭受这一切。你说的对,是我平白无故将你牵扯进来,你有你想过的人生,不用为了我而改变。”
唐零儿凝眉瞧她越说,她越听得不对劲,咽了咽喉咙里的气,悄声回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想过什么生活。”
“零儿,你知道人的喜欢是可以轻易迁移的吗?”安衾思侧身手撑在草坪上,眼里藏了两颗弯弯的星星。
看她蹙鼻尖,受惑似地点了点头,安衾思快声说道:“那我们打个赌,我们都坚持对各自的喜爱,但是如果喜欢被挪移,只要有一方,不再喜欢另一个人,或者是讨厌另一个人。剩下的那个人,就帮助……成全对方,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唱的诗是杜甫三吏三别中的《新婚别》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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