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勉沉眉:“难道朝中的局势都被丽贵妃和秦摄掌握了吗？”

　　他离开皇城太久，对于朝中的新型势力分布不怎么清楚。

　　顾云璟道:“不错。虽然现在安王殿下当权, 可真正服从他的人很少, 大部分的人还是站在昭王这边。”

　　益王又问：“那些大臣难道不知道萧湛的为人吗？为何不站在他这边？”

　　“为了利益。昭王何许人也, 皇叔也该清楚。与他走得近的大臣, 无非是受了他的利益诱惑, 或美色或钱财又或者是其它的东西。这样的大臣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呢？”

　　“安王殿下想要改革朝政，势必会动动这些人, 所以这些大臣怎么可能支持他呢？”

　　萧勉一揉眉心，许久未出声。

　　顾云璟深深看了他一眼, 问道：“局势已然如此, 皇叔您还要犹豫吗？”

　　其实听顾云璟说了这么多肺腑之言，益王的决心已经在动摇着。特别是当他知道萧冠这一系列的荒唐行为时, 心中的热血已凉，誓死拥护他的热忱已然消磨不少。

　　顾云璟见益王没有说些反对的话，心道：有戏。

　　益王的思绪飘飞着, 他又想起几日前皇后赵氏同他说的一番话，意思和顾云璟这番话的意思相近。他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懂得拿捏事情轻重, 特别是关乎到萧国江山的这种千秋大事。

　　益王想了许久后，终于说出了他最担忧的问题：“若是萧湛登基, 他会如何待陛下？”

　　萧冠再怎么昏庸，也毕竟还是他同父同母的哥哥。兄弟俩皆是庶出，母亲身份低微，他们从小就不受先帝待见。

　　萧勉记得他小时候常常被其他皇子欺负, 是他的亲哥哥萧冠一直守护在他身旁，默默保护着他。

　　那时六七岁的萧勉身体瘦弱，一直是其它皇子欺负的对象。有一回他高烧不退，想喝口粥，萧冠给他端来了热粥，但很不幸的被太子萧添之流看到了。

　　萧添嫉妒萧冠的才能，他又很看不起这些兄弟俩。这天他做了一个非常让人恶心的举动，直接把萧冠手中的碗摔在地上，命令萧冠把地上的粥舔干净，萧勉才有粥喝。

　　当时几个与太子为伍的皇子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附和道，连连说好。

　　看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弟弟，萧冠没有犹豫，真的趴在地上将粥舔干净了。

　　虽然这一幕过去了几十年，可益王至死都不会忘记。每回想起一次，他对萧冠的感情便又会深厚一分。

　　常言道：山无二虎，国无二君。他不希望看到萧湛残害父君的情景发生。

　　顾云璟浅笑：“皇叔是觉得安王殿下不会善待陛下吗？安王殿下极有孝心，他一直很敬重陛下，即便是当初被投放到天牢中，他除了不甘心之外，对陛下并无过多的怨恨之意。否则的话又怎么会广招名医为陛下治病呢？”

　　“我先前同安王殿下商议过这个问题，他的意思是若登基成功，便封陛下为太上皇。一切尊贵仍在，只是没有实权而已。”

　　“纵观陛下这个状态，没有实权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仅有的忠良大臣不会受到迫害，至少黎民百姓不会因为他的一个荒唐举动而日子不好过。”

　　其实萧湛并没有和驸马讨论过这个问题，顾云璟不过事先替他回答了。

　　“皇叔，您还有什么顾虑的？一并说出来吧。我和安王殿下会解除您的所有顾虑，直到您满意为止。”

　　萧勉叹道：“话都被驸马说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就按照你们的计划进行吧。”

　　顾云璟拱手致谢，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多谢皇叔，我代表安王殿下，我代表萧国千千万万子民。”

　　益王肯让步，便意味着这次政变要少许多流血牺牲的人。

　　萧勉也起身，连忙摆手：“驸马不必多礼，本王当不起你的鞠躬。你的心胸和谋略远胜于我。本王只顾及兄弟之情，却将我萧国的江山社稷置于一边。今天听驸马之言，着实让我汗颜。要谢也是本王谢你才对，是你及时点醒我。”

　　“我曾在益州，听到过很多关于你的事迹以及传说，当时觉得不信。现在我才明白，那些传说所言非假。有一句话我觉得特别真。”

　　顾云璟问：“什么话？”

　　萧勉一笑：“嫁郎当嫁顾云璟。”

　　“这……”顾云璟语气一顿，她本以为民间的人会称赞她，才智双全、性情温雅，没想到从益王口中听到了这一句直白而赤.裸的话。

　　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见了少年人一副羞赧的模样，益王抚须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天下间的女子仰慕你不是好事吗？如果今天他们仰慕的是本王，本王估计会……”

　　“会怎样？”

　　“会把她们全都娶过来，填充我的王府。”

　　“这……？”顾云璟又是一愣，竟不知如何接话？她分明记得这位益王爷极其痴情，只钟爱益王妃一人。

　　益王妃身体有寒疾不适合生养，可几十年过去，益王萧勉仍旧没有纳妾的打算。顾云璟纳闷，益王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萧勉见顾云璟有些茫然的目光，走至她身旁，拍了拍她肩膀：“本王方才是玩笑话，这男人还是要一心一意才好。我们今天说了那么多沉重的话题，总要说句玩笑话来缓解缓解氛围。”

　　顾云璟轻轻一笑，声音温和而又恭敬：皇叔说的极是。”

　　驸马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说道：“皇叔，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萧勉如今对顾云璟好感骤升，他点头道：“但说无妨。”

　　“皇叔可否不要把我们今天讨论的消息透露出去。对外就说，您不拥护任何皇子继承大统。”

　　萧勉想了会，问道：“你是想让萧淙他们放松戒备之心？”

　　“对。否则的话，他们的狐狸尾巴不可能一下子全露出来，要全部露出来才好抓他们。”

　　“安王殿下初登帝位，倘若是直截了当定萧淙之流的罪名，恐会落人口舌。所以只有等狐狸现出原形的时候，才好杀他们，这样一来就名正言顺了许多。”

　　萧勉答应：“嗯。萧湛身边有你这样的能人，真是他平生一幸啊。我现在最佩服的人是皇后娘娘，她可真有眼光。不仅得了个乘龙佳婿，还让自己儿子稳坐帝王之位。”

　　顾云璟沉思一会，摇头道：“非也。皇后娘娘只是起一个牵线搭桥的作用，我觉得主要是公主的眼光好，她选了我。”

　　萧勉冲她满意一笑：“不忘夸媳妇的男人是好男人。”

　　听到这句话时，顾云璟尴尬了好一会儿，然后也笑了起来。

　　秋风将两人的笑声传播得很远很远。

　　…………

　　皇后娘娘并不知益王萧勉夸奖了她。此刻她正在正阳宫中来回踱步，心神不宁。

　　自从采月口中知道了顾云璟是女子的身份后，皇后娘娘的心一直没有安过。只是在人前，她稍稍收敛了这份不安的心，现在四下无旁人，这份不安被极致地放大了出来。

　　贴身宫女落梅见状，问道：“娘娘，您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若梅是她的心腹，陪伴她多年，皇后一般有什么话都同她说，然而现在不行，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顾云璟的身份。虽然皇后知道落梅可能不会将事情抖露出去，然而这毕竟有损皇家威严。

　　“本后一直在担忧驸马的病情。”皇后嘱咐道，“落梅，你让人备轿子，现在去镇远侯府一趟。”

　　轿子一路西行，很快到镇远侯府。进门之后，皇后直接免去了众人的跪拜礼仪，让侯府的一名下人带她前往顾云璟房中走去。

　　顾云璟和萧慕雪此刻正在房中商议事情，听到有人来通报后说皇后来了，她慌忙同公主一起离开房中，往厅堂走去。

　　还未踏出门槛，便与皇后相撞。

　　皇后还以为顾云璟重伤垂死，见她一副完好无缺的样子，心中大为震惊：“你身上的伤竟然给治好了？是哪个太医医治的？你把他引进宫，让他给陛下看看。”

　　皇后之所以特别关注这个问题，是因为她觉得能救好顾云璟的人一定是医道大师，说不定这大师也能救陛下呢？

　　萧冠虽然待她不好，可她却一心一意地做个贤妻贤后。其实按照皇后本意，她倒是不希望掌管六宫，深陷宫廷斗争中。而是希望和萧冠像平常夫妻一样，过着幸福舒适的生活。

　　只可惜貌似这个问题永远没有圆满解决的答案。因为她和萧冠不是普通人，是主宰萧国天下的人。

　　顾云璟抿唇道：“母后，您知道陛下一旦苏醒过来的后果吗？他要是现在醒了，我们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安王殿下所谋划的一切全部前功尽弃。”

　　萧慕雪道：“母后，云璟说的在理。”

　　萧冠若是此刻苏醒过来，知道他的儿子萧湛准备当皇帝，非得把安王削成人棍不可，这一帮出谋划策的估计不死，也会终生与监狱为伴。

　　皇后垂眸：“但也不能不救，这件事情等湛儿登基之后再议。”

　　她今日来镇远侯府，本是想探望探望顾云璟以及萧慕雪。如今看到驸马身体已然恢复正常，皇后觉得很有必要同她聊一聊。

　　聊什么呢？自然想聊那她那惊世骇俗的身份。皇后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就行动起来却发现还有些困难。她以为萧慕雪并不知顾云璟的真实身份，回头看了看宝贝女儿，心中一阵矛盾。

　　到底该不该让萧慕雪知道顾云璟是女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