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妮莎不知自己枯坐了多久，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壁炉中只剩了一捧碳灰，朦胧的月光成了房间中唯一的亮光。

　　还是敲门声将她惊醒的，她打开门，哈利、罗恩和赫敏三个小孩子站在外面。显然他们被凡妮莎的样子惊到了，忘了刚才讨论的话题。

　　凡妮莎放他们进来，匆匆进盥洗室整理了一番，收拾收拾心情，再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时优雅动人的模样。她点上壁炉，给三个孩子一人一杯热可可，温和地问他们：“怎么晚上过来了？”

　　哈利吞吞吐吐地，罗恩看着着急，抢着帮他说：“是哈利，今天我们去了霍格莫德村。”

　　“等等，我记得哈利不能去霍格莫德村的。”

　　“罗恩，你不能说！”赫敏不满地说。

　　“但告诉姑妈没问题。”他心虚地看着凡妮莎，“在周末你是我的姑妈而不是韦斯莱教授是吧。”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罗恩。你再这样我就要给莫莉写信了！”

　　罗恩哀嚎道：“哦，不要……”

　　“哈利，是在霍格莫德村发生了什么吗？”

　　哈利说：“是的，是布莱克的事。我听到麦格教授他们聊天，他曾经是我爸最好的朋友，是他出卖了我父母。你们都知道这件事对不对？你们都在瞒着我！”

　　凡妮莎说：“哈利，我不得不为我的隐瞒而道歉。”

　　“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因为我还是孩子，我不够格，我不该知道这么多？”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但你们谁都没有打败过伏地魔！是我，是我从他手上活下来了！我有权知道这一切！”

　　“你说的没错，亲爱的，我确实不应该把你当成小孩子的。”

　　凡妮莎的道歉让哈利说不出任何话来，他闷闷不乐地坐回沙发上，喝了一口热可可。哈利看着甜腻的液体，低声说：“我想去复仇，我不能知道这件事却什么都不做！”

　　就在刚刚凡妮莎坐在这里想着同样的事，她看着哈利，能体会到深刻的仇恨与痛苦，甚至很难开口制止他。

　　“哈利，冷静一点。你不能这么做！摄魂怪会抓住布莱克的，布莱克会回到阿兹卡班的，而且，而且他活该！”赫敏几乎要哭了。

　　“你听到福吉说的话了。布莱克不像正常人一样受到阿兹卡班的影响。这种惩罚对他来说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你在说些什么呀？”罗恩说，显得很紧张，“你想，杀布莱克还是有别的打算？”

　　凡妮莎冷冷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会想杀了他。”

　　三个孩子都愣住了，恐慌地看着凡妮莎。凡妮莎叹了口气：“也只是想，我不能让你完全摆脱负面的情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瞒你说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一个人因为我被食死徒杀死了，但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他们专心地等着她讲下去：“我连仇恨的对象都没有，至少你还有，您还可以幻想下复仇。”

　　“那我，那我该做什么？”哈利的脑子更乱了。

　　“什么都不做，睡一觉，继续好好活着。”

　　“什么？”

　　凡妮莎说：“你没听错，亲爱的。我们之所以和食死徒不同，是因为我们不会真的下手杀人、折磨人，我们知道该让傲罗和法律惩罚做错事的人。而你要好好活着，你父母会看到，他们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另一个人也在饱受同样的煎熬，这件事本身就让哈利松懈了下来。凡妮莎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能给予他一点力量，更希望自己同样能更坚强一些。

　　“他们无法知道了，多谢布莱克，我从来就没有跟他们说过话。”

　　“不是的，我爸妈也去世得很早了。但我相信他们一直陪在我身边。”凡妮莎继续说，“哈利，我知道你很痛苦，我都懂。你看我也都没有父母、没有家人。”

　　“别这么说，我们都在。”罗恩想安慰下凡妮莎。

　　凡妮莎轻笑起来：“那不一样，莫莉和亚瑟有你们这帮不省心的孩子呢。”她冲哈利眨眨眼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哈利点点头，他很喜欢陋居，那里是他待过的第一个像家一样的地方。但他也深刻地知道那里不是他的家，他很羡慕罗恩。凡妮莎的每句话都正中要害，他聆听地更认真了。

　　“但是我上学的时候人缘可不太好，又在美国待了那么多年。现在我回来几乎一个朋友都没有，但你有罗恩和赫敏两个这么棒的朋友，他们都很担心你。梅林是不公平的，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能拥有一切，但我们可以珍惜我们拥有的东西。”

　　罗恩和赫敏也把手搭在哈利的肩头，哈利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宽慰别人就是这样，你要让对方知道你的经历和他是共通的，最好比他的还要凄惨，然后尊重他的想法，不要反驳，但要让他逐渐接受你的逻辑。除了这些技巧外，凡妮莎所说的都是真情流露。

　　赫敏说：“真的，哈利，我们都很担心你做傻事。”

　　“是的，哥们儿，我还在想你要去复仇的话，我要不要提前预习一下索命咒。”罗恩拍着胸口，“听说很难，我真怕自己学不会。”

　　几个人都被逗笑了。

　　凡妮莎适时地给哈利留了一些空间。劝慰了别人，她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一些，转向罗恩和赫敏，闲聊道：“你们今天在霍格莫德村玩的怎么样？”

　　赫敏说：“还不错我们去了蜂蜜公爵，最近新出了很多口味。”

　　“是吗？毕业之后我就没去过了，下次一定要去看看。”

　　“我爸妈实在是喜欢那里的毛毛牙薄荷糖。”跟年长的人说话时，赫敏比平时多了几分小姑娘的娇憨，蓬松的头发格外可爱。

　　“我倒是更喜欢滋滋蜂蜜糖。”

　　“那个也不错，可我爸妈不让我多吃，因为对牙齿不好。”

　　罗恩说：“别提那个了，你猜我们在蜂蜜公爵见到了谁？”

　　“德拉科马尔福？”凡妮莎猜道。

　　“比那更可怕，是斯内普教授！”罗恩总算还记得加上了称谓。

　　凡妮莎也震惊了：“他去干嘛？”

　　“不知道，我们赶紧躲了起来！差一点他就要跟哈利撞上了！”

　　哈利心有余悸地点头附和：“不过他这次没找罗恩和赫敏的茬儿。”

　　看着哈利脸上有了点笑意，凡妮莎放心多了：“圣诞节了嘛，买点礼物也很正常。”

　　罗恩说：“不正常，谁会跟他互换礼物！”

　　“不好意思，罗恩，我是打算送他礼物的，我觉得很多老师也都会互送。”

　　罗恩摸了摸鼻子没再发言。

　　窗口飞来了一只通体灰棕色的猫头鹰，用喙敲打着，凡妮莎疑惑地走过去把它放进来。它扔下一个纸袋子，纸袋子上印着蜂蜜公爵的标志，打开来里面是一大罐滋滋蜂蜜糖。礼物连包装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卡片的礼物，也就只有斯内普能送出这样的礼物了。

　　又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了，还送糖？凡妮莎觉得好笑，转念想到，他不开心时自己给了他一颗糖，这回他就冲去蜂蜜公爵给她买了一罐糖，一路上一定吓坏了不少小朋友。

　　凡妮莎心里美滋滋地，跟被泡在蜂蜜里一样。

　　罗恩大呼小叫道：“滋滋蜂蜜糖？谁这个时候送你糖啊，又没到圣诞节。”

　　“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嘛。”她白了罗恩一眼，“好啦，快宵禁了，你们赶紧回寝室吧。”

　　罗恩还想知道礼物是谁送的，被哈利和赫敏强行拉走了。凡妮莎毫不吝惜地给了他们仨一人一把蜂蜜糖。

　　剩下的依旧很多，凡妮莎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比她的糖甜多了。

　　凡妮莎没有着急看买回来的书。她问了莫莉关于圣诞礼物的建议，开始着手准备圣诞礼物。莫莉给她寄了一本二手的手工编织书，她又邮购了红色、白色和金色的毛线，准备按照书上写的给大黑、斑斑和克鲁克山织圣诞帽，她是想给哈利织一条围巾的，所以先拿三个宠物练练手。

　　已经放假了，学校冷清了下来。趁着斯内普没有课，凡妮莎带着东西霸占了斯内普的魔药办公室。斯内普本来是要赶人的，在凡妮莎得意地晃了晃一罐子蜂蜜糖之后，妥协了。凡妮莎故态复萌这件事，一定让斯内普后悔死自己的多此一举了。

　　其实凡妮莎也见不到他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里熬制魔药。她理所应当地霸占了沙发和茶几的全部空间，悠闲地半躺在长沙发上，茶几上摆满了邮购的零食，她甚至拜托亚瑟帮他去麻瓜超市买了薯片、威化和可乐糖，还有几箱雪碧，因为她现在在戒酒中。亚瑟可乐意帮她这个小忙了，他到现在还每天写信来讲在麻瓜超市的新奇见闻。

　　斯内普从实验室走出来，看着桌上的东西又多了不少，黑着一张脸说：“韦斯莱教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你自己的办公室去？”

　　“我办公室在八楼，每天爬上爬下要去一楼吃饭还要遛狗，很累呀。”

　　“我想这八层楼之间一定比厄瓜多尔雨林更远更危险，以你的魔法能力根本无法顺利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去那儿冒险过，悄悄买了我的书？”凡妮莎一挑眉，“要不要给你签个名——献给我最忠实的读者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祝你早日拥有和我一样勇气和实力，你最爱的美女冒险作家凡妮莎亲笔。”

　　“我宁愿看洛哈特新出的《圣芒戈回忆录》，至少还能当个笑话看。”

　　凡妮莎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听斯内普嘲讽别人，还是她讨厌的人实在是太有趣了。

　　好半天，斯内普都差点按奈不住给她来个封舌锁喉的时候，她才将将止住笑意。随手从沙发里侧捞起一袋薯片撕开，问道：“你要吃吗，西弗勒斯？”

　　“不需要。”

　　她享受地吃了一大口，看着斯内普手里的玻璃杯，含含糊糊地说：“你拿着的是什么啊？又是给卢平的魔药？我最近坐着不动都吃胖了，你也帮我熬点瘦身魔药吧。”

　　“做梦。”斯内普越来越懒得和凡妮莎浪费口舌了，能在两个字内表达自己的意思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那我能借你的工具自己熬吗？”

　　“你休想炸掉我的实验室。”

　　凡妮莎悄悄吐了吐舌头：“哦，好吧……你还要去给卢平送药啊，真麻烦，他就不能自己下来拿吗？你早点回来啊。”

　　斯内普冷哼一声。

　　亲手制作东西的时候她心情安宁了许多，而且比想象中的简单一些。等到圣诞节前一天，她终于织完了一条花纹有些杂乱的红色围巾和三顶歪歪扭扭的圣诞帽。她兴高采烈地展示给斯内普看时，被嫌弃地瞪了一眼。但这是极限了，她努力了很久也不能让它们更好看一点。

　　斯内普熬制完了所有的魔药，在凡妮莎的抗议下才没把她的东西全都扔出去，现在他正可怜地坐在清理出来的单人沙发上，看一本魔药书。

　　学校里到处都被布置得极有圣诞气息，每个老师办公室的壁炉边都有一颗小小的圣诞树。

　　斯内普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眉宇间舒缓开来。

　　手边的圆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一个刚刚好够两人使用的茶壶和一对茶杯。茶杯上圣诞老人坐着麋鹿拉的雪橇，往下扔着礼物，礼物掉到杯底，托盘上立刻绽开银色的烟花。

　　他看了会儿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印度红茶拼配祁红，少奶、少糖，凡妮莎泡的，却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西弗勒斯，我知道为什么这个花纹歪了，我第四步织错了！”凡妮莎往后一样，脑袋枕在沙发扶手上，把书举过头顶。

　　他头也不抬地说：“嗯。”

　　“你都没有看！”她扭过身子，把书推到他鼻子底下，给他讲自己到底哪里织错了，末了她信誓旦旦地说：“下回我就会了，不会再弄得这么丑了。”

　　斯内普嗤笑了一声。

　　凡妮莎说：“等下你就该庆幸我找到问题所在了。这个条纹的我觉得不错，但纯色的上面织一条蛇应该也很好看，你喜欢哪种？”

　　“你又要做什么？”斯内普不悦地看着她。

　　“给你织圣诞礼物啊。”

　　“我不需要如此愚蠢的围巾”

　　“你这么聪明，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围巾在你身上都不会显得愚蠢的。”

　　斯内普绞尽脑汁地找借口推脱：“我不相信以你心灵手巧的程度，能在明天前织完一条围巾。”

　　“所以我要从今天开始织，明年的今天我一定能织完而且织得很完美。”

　　“我更希望你早点带上这堆垃圾滚回狮子窝去。”

　　“做梦。”原话奉还，凡妮莎白了他一眼，继续细心地修剪着圣诞帽上的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