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只瓷壶从桌上滚到了地上，碎了两半。

　　狐妖千娆将段三郎手里的酒杯夺过来，满是心疼：“别吃了，你又不会吃醉，都浪费了这酒。”

　　段三郎抬眼看了眼千娆，淡淡问了句：“你可好些了？”段三郎说的是废话，经玄清救治的人是不会再有大碍的。玄清杀人但也救人，是善是恶谁都说不清楚。正因如此，大宋在他手里十年才威风震震，正因如此，青云观才得他的名屹立几百年。

　　“我没事了，有事的是你吧？”

　　段三郎摇摇头，枕在自己的双臂上，把脸埋入怀里，咕哝道：“我就是有些难受……”

　　“诶！”胡千娆深深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是我先遇到的你该有多好……”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岳绮罗的事。“韩庆怀……”

　　“嗯……”段三郎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一声。

　　胡千娆咬紧了薄唇，犹豫的开了口：“其实……你要是想与她说个清楚，为何不直接去找呢？”

　　段三郎摇摇头，自怨自艾：“她心里怨我，不会想听我解释的。”

　　千娆突然覆上他的手，吼道：“韩庆怀你抬头！”

　　段三郎被她突如其来一嗓子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抬了头，就见千娆突然扳过他的身子，将他的两只手紧紧抓住：“韩庆怀你看着我，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岳绮罗，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

　　段三郎眨眨眼，被千娆吓住了。长久以来，他以活着为头等大事，哪里注意过这个身边人的心思？

　　“千娆，你……”

　　胡千娆怔了一瞬，突然不想知道段三郎的答案了。猛地松了手，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待道门口，终于没有忍住：“岳绮罗如今被主上囚于密室，你去吧，她需要你……”

　　“什么！”段三郎惊了一瞬，反应过来直朝着门口冲了出去，与胡千娆擦肩而过时停了下来，用着及其小的声音道了一句：“谢谢。”

　　千娆朝着段三郎离去的方向喃喃着：“我要的，不是这句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千娆倚在门上，自嘲一笑：“也许你不是不懂，只是装不懂。那么多男人为我哭笑，到头来我的心上人却不愿意看我一眼，呵！”

　　“胡千娆，你真傻！”

　　石室的门被重新打开，岳绮罗都懒得抬眼看，心想除了玄清还会有谁？

　　“绮罗……”岳绮罗鲜血淋漓的样子实在刺痛了段三郎的眼，手脚都忍不住的打颤。

　　岳绮罗的心脏骤然瑟缩一下，抬了眼皮，就见段三郎立于门前，神情那样悲伤，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她的确伤害了他，可若让她道歉，她也开不了口。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的吗？”

　　“绮罗，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岳绮罗闭上了眼睛，“你该问你的好主子！”

　　段三郎大步上前，想将那沾了血痂的铁钩子从岳绮罗的后背上□□，可是刚动一下，岳绮罗便觉得疼得她几乎要魂魄离体，脑袋里那个莫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听不清说什么，头加伤口疼得她摇摇欲坠。

　　“你别动！我，我好痛……”

　　段三郎停下动作，眼见那伤口的血痂又被扯破，心里疼得厉害，恨不得让他去替上岳绮罗受回苦。“我该怎么办……你不是有很大的本事吗，如今怎么这么弱！”

　　岳绮罗睁开眼睛，看着昔日里那个翩翩少年郎，因为她却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三郎……对不起……”

　　段三郎整个人呆滞了一瞬，对上岳绮罗的眼睛，“你，你都知道了？”

　　岳绮罗低下头，满心愧疚：“我见过了文竹，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知道了也好，”段三郎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声：“总之，我没有负你。”

　　“你确实该恨我的，我，我怎么就这么心狠呢？”岳绮罗语气有些哽咽，那许多年前的情缘终究毁在了她自己的手里。

　　“也许这就是命吧，我和你，都是身不由己。”段三郎背过身去，“绮罗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恨过你，哪怕你对我再信任一点，我们会不会也不是这样的结局？”

　　“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骗你一次。”

　　“为什么？”

　　段三郎眼眶湿润，笑了一声，道：“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呀，不用跟着我受苦，哪怕我的代价是死……”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拼了命想和你在一起，你却要还是把我推出去对吗？”岳绮罗的脸上滑过一颗泪珠，转瞬落在圆台上，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是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如果我是韩庆怀，如果我有显赫的家世，我一定不会推开你。可是，那时我只是段三郎，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贫寒书生……”

　　段三郎紧了紧拳头，转身向岳绮罗走了一大步，“对，我现在是韩庆怀，我可以照顾好你了。绮罗，如果你愿意，我们离开这，我们把那些不开心的都忘了，我们可以接着过我们的日子，你想要的我统统都给你，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一句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岳绮罗定定的看着他，不发一言。良久，段三郎才接受了现实，岳绮罗定然是不愿意的。

　　“也是，你已经成婚了，我这是在说什么傻话呢？”退后一大步，抬头叹了一声：“怎么等我准备好了，你却已经嫁人了呢？”

　　“对不起……”打开了心结，她的心突然平静了许多，“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放下吧。”手心的铁钩子被牵动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开口轻声道：“我使不上力气……三郎，你陪我说说话吧，也许我能好点。”说着又轻笑一声，也有一些安慰的意味：“没准我能一开窍，找到脱困的办法呢！”

　　是啊，早该放下了。“你……”调整好心绪的段三郎一点不领情，直言道：“你向来是个笨的，哪里能有什么办法？”

　　“哎你……嘶……”岳绮罗想反驳一句，可又牵动了伤口，只得无奈笑笑：“你真是一点没变，从来不理我的玩笑，永远都是这副一本正经的。”

　　段三郎定定的直视着她，“你倒是变了许多，生出了许多人情味。”

　　岳绮罗暖暖笑道：“那是因为我遇到了很多可以改变我的人，让我觉得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如果有机会，真想带你看看另一个世界，没有阴谋，没有争端，真的很不一样。”

　　看着那个身陷沼泽却双眼满是星光的姑娘，段三郎突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不酸不涩，倒是十分平静：“齐衡真是幸运，遇到了最好的你。”

　　“是他让我变得更好！”岳绮罗想也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知道我夫君有多优秀！”

　　段三郎一扯嘴角，轻笑道：“你觉得当着我的面说这些真的合适吗？”

　　“我可真是厉害，这样的处境还能与你说些玩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心平气和的像老朋友一样……”

　　段三郎深吸口气，这一通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那样执着于岳绮罗的对错了。“我也没想过。”

　　岳绮罗的心安定了许多，忽然又想到了玄清，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牵动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认他为主？”

　　段三郎不悲不喜，回答道：“是他把我的魂魄从地狱拉了回来，教我本事，又给我安排了新的身份。代价就是，我必须奉他为主，为他做事。”

　　“你可是心甘情愿？”

　　“没什么情不情愿的，终归我是要活着呢，如果不求着他，我怕是早就要魂飞魄散了。”

　　“可是……你知道他害了多少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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