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夏拿着素芷早就写好却又不肯拿出的药方走出殿门。素芷哭得太久，累得太久，如今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些许松懈，难得地陷入了沉睡。

　　摇夏皱着眉头看着药方，想起素芷略带抽泣的声音:

　　“若不是鸟族藏书楼中的守护灵启发，我怕是要好久才想得出来这方子。”

　　鸟族藏书楼……守护灵……莫不是青鸾？可她为什么要指点素芷？难道她从一开始，便从未想要人界生灵涂炭？又或者，她故意引着素芷发现了一份邪性的药方？毕竟这药方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千年孔雀灵，生怕摇夏看不出这是要杀了雀羽才能得到的东西。

　　她将药方背下，捏决焚毁。

　　“摇夏。”

　　身后的焰麟从殿中走出，轻轻关上门，拉着摇夏走向院中的杏花树旁。

　　“跟我说实话。”

　　摇夏眼神闪躲:

　　“什么实话？”

　　焰麟没好气地追问:

　　“素芷知之不多，自然好骗，我可没那么好糊弄。说，你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焰麟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却固执的非要听她亲口说出来。摇夏觉得这种时候她应该是要痛哭流涕的，可奇怪的是，她没有一滴眼泪。

　　“师兄明明心里清楚，何苦还要再问。人死不能复生，这是神也不能改变的铁律。”

　　桑枝的命数已经到了尽头，她无法将桑枝的魂魄带出冥界，只能带着从孟婆那儿要来的记忆，取出自己的一缕魂魄，相互融合，化形为荼蘼。

　　摇夏想起孟婆如同长者一般劝告她的口吻:“即使是神，也不能毫发无伤地挽留一条已经逝去的生命。”

　　焰麟知道，摇夏用一缕魂魄换来了一个不可能成型的记忆。若这朵荼蘼化形为人，只会成为无识无念的行尸走肉，每在世上多活一天，摇夏的寿数便会减少一天，而他，会在桑枝还未化形之前便将这朵荼蘼打散，即使这会让素芷再痛苦一次。这一点，摇夏应该比谁都清楚。

　　“凡人的魂魄一旦入了冥界，谁也无法轻易带出，况且这只是一个记忆，没有人性不说，一旦化形，还会耗损你的生命。既如此，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带回它？”

　　焰麟无奈地拉过摇夏的手，想探探她的灵识是否无恙，却被她挡了回去:

　　“师兄难道想不明白吗？我真的只是不忍素芷伤心。总有一天，她会看开，放下，明白人界的生老病死都只是自然规律，明白轮回转世也是前世尘缘再续。等到她愿意放手的那一天，桑枝的魂魄也早已再入轮回，这朵荼蘼会消散，我也会安然无恙。在这之前，她需要一个支撑，需要一个振作起来的理由。”

　　摇夏看着眉头逐渐舒展的焰麟，没有由来的想起万年之前他受刑的时候。麒麟角被熔岩生生割下，鲜血滴入岩浆，一声又一声的怒吼和悲鸣，是不甘，也是悔恨。

　　她该如何表达她的歉意？如何倾诉她的内疚？焰麟曾经失去了青鸾，如今，连最后挽回她的机会，也没有了。

　　摇夏走上前，紧紧抱住了焰麟。青鸾和他，也许都只是渴望一个太平盛世，他们没能看到的事，希望润玉能终究让他们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