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 给我测试一下防爆绞车，再给我准备一个分子共振电磁探测仪——如果放在昨天, 您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肯定会这么跟我说的, 少爷。”

　　老管家一边调试着工具台上的电子变声器一边跟旁边干坐着的布鲁斯·韦恩道。

　　布鲁斯韦恩只能放下按在眉心的手：“我知道。”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除了那些，再给我准备一个屏蔽芯片。”

　　老管家重新回到操控台, 从善如流地问：“用来屏蔽什么方面的？”

　　布鲁斯：“全部。”

　　阿尔弗雷德动作一顿, 在原地沉思了片刻后看向布鲁斯：“只为了排除一颗炸弹？”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套上蝙蝠头盔。

　　“顺便防止一下骚扰。”

　　老管家看着蝙蝠侠坐上蝙蝠绞车驶向出口，一直到蝙蝠洞里听不到绞车轰鸣的引擎声后。

　　“看来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阿尔弗雷德低头开始收拾金属桌上的餐盘, 这一次就算是餐盘里几乎分毫未动的食物也阻止不了他露出慈祥的笑容：“也不知道韦恩家族哪一年才能再等来一个小韦恩先生。”

　　哥谭市中心世博会科技展览馆，原本热闹的晚宴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客人而让气氛跌入冰点。

　　奇装异服的小丑挟持了整个宴会里实权最高的亚历山大博士,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这是一种很离奇的体验，因为在场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里其实——

　　并没有一个好人。

　　他们干惯了这种坏事，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事会降临在他们的头上，纽约的坏蛋们可不像哥谭那样, 就算他们派系分明也从来井水不犯河水, 比起哥谭来说他们团结极了。

　　“所以你们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是——”

　　坐在最上首, 提着亚历山大博士后脖领，因为抵在脑袋上那把枪让中年秃顶的亚历山大博士就像被抓住了后颈皮的猫一样听话的二代小丑, 在沉默了五分钟之后终于开口了：“——到底要不要报警。”

　　艾瑞达说完以后自己又大笑了一声：“开个玩笑。”

　　亚历山大博士领子卡在脖子上, 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二代小丑随手拿起长桌上的糕点捏了捏，栩栩如生的绿巨人糕点立刻从脑袋里爆出猩红色的豆制流沙, “就是看你们纽约的人在这里开派对, 也想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他环视一周：“但是你们一个哥谭的人都没有请。你是不是有地域歧视啊？”

　　从业几十年被各种理由威胁过却头一次因为“地域歧视”被拿枪指着脑袋的亚历山大博士嘴唇抖了抖, 忍不住骂了一句：“疯子！”

　　小丑咧嘴笑了，似乎这个称谓是对他的夸赞一样。他松开了手上的枪，周围的人见状立刻骚动起来，有人上前一步，随时准备暴起制服住这个哥谭来的疯子，然而下一刻，一台红白色的半身机甲出现在他身后，接替小丑拽住了亚历山大博士的领子，并且抬起另一只机械手臂——

　　一个比枪口更大，更黑，更圆的炮口对准了亚历山大的脑袋。

　　小丑的看家武器，在连续上了不知道多少次新闻以后，没人会再对那个感到陌生。二代小丑伸手拿起桌边的两个餐盘，指甲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毫无预兆地丢向身后的金色幕布。

　　两声沉闷的声响，两名打算从斜后方偷袭的保镖应声倒下，小丑收回手继续刚才的话题：“地域歧视可不是好东西，他会毁了哥谭和纽约之间的坏蛋合作精神的。”

　　立刻有人说：“没人会想跟一个疯子合作！”

　　小丑挑了挑眉：“卢瑟财阀的那群人也是疯子，你们的博士不是一样跟他们合作了。”他看向亚历山大，笑着眯了眯眼，“您说是吧，亚历山大博士？”

　　亚历山大的脸色被勒成了猪肝色，闻言咬牙道：“我听不懂你这个疯子在说什么！”

　　艾瑞达无趣地啧了一声，他低头擦了擦手杖，要再开口的时候，脑子里的智脑说。

　　“蝙蝠绞车已经停在展馆楼上了，舰长。”

　　艾瑞达眼睛一亮，再也没兴趣跟这个中年秃子多说一句话，从台上跳了下来，脚步轻快地走到了宴会门口。因为身后机甲还提着亚历山大的关系，周围的人都识相地往两边让了一步。

　　“你们不是想问我到底想干什么吗？”小丑甩了甩手臂，机械臂上的博士跟着被丢垃圾一样地丢了下来，他拍了拍手，道。“一栋三十层以上的楼要盖一年多，哥谭就这么多栋楼，炸一栋少一栋，我们自己都是挑着炸的，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地人来炸了？”

　　说完他把大门往两边重重一合，门缝彻底闭上前，笑着说了一句：“继续你们的晚宴吧，不过我劝你们拉好你们的博士，假如你们不想被他炸死的话。”

　　亚历山大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终于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站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指着紧闭的大门大喊一声：“给我抓住他！”

　　守在宴会四角的保镖立刻推开门冲了出去，亚历山大环视了一下周围，咽了口唾沫，打算跟着出去的时候，一名九头蛇元老拦在了他面前。

　　老人白发苍苍，声音却中气十足：“亚历山大博士，您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技展馆二楼走廊，艾瑞达坐在窗外墙边的管道上，等走廊里那群保镖离开以后才重新跳进窗户。

　　“所以说明明只是一枪崩了那个博士的事。”二代小丑拍了拍衣角沾上的墙灰，“又想收拢人心又不想当那个坏人，搞得这么麻烦，红骷髅都比他们有魄力。”

　　邦亚：“所以红骷髅被手下出卖了，现在还关在大牢里。”

　　艾瑞达摊了摊手：“谁在乎。”

　　他再次把头探出窗外，抬头看到斜对面停在倾斜屋顶上的黑色绞车，又笑道：“现在重要的是那个哥谭义警在哪。”

　　邦亚很干脆道：“探测不到任何相关数据，舰长。”

　　艾瑞达的笑容一僵：“什么意思？”

　　邦亚：“意思就是，排除他不在这栋楼里的可能，他身上应该是安装了什么特殊屏蔽装置。”

　　二代小丑的笑容逐渐消失：“排除一个炸弹要什么屏蔽装置？”

　　邦亚：“或许他也想防止什么人的骚扰呢。”

　　艾瑞达：“你不要把我的老板说成那种会在麻烦面前选择逃避的人。”

　　邦亚：“所以您终于意识到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麻烦了吗。”

　　艾瑞达边走边悲伤地捂住脸：“我以为阻碍我追求感情的人可能会是社会压力，会是舆论，会是长辈的反对，结果没想到竟然会是科技水平。Jesus，一个号称领先地球科技四千年的智脑竟然什么都干不了——”

　　邦亚：“……您现在主要要干的事情难道不是排除炸弹吗？”

　　艾瑞达表情顿了一秒：“所以你能探测出炸弹的位置吗？”

　　邦亚：“……不能。”

　　艾瑞达：“Jesus，一个号称领先地球科技四千年的智脑竟然什么都干不了——”

　　邦亚：“……”

　　于是领先地球科技四千年的智脑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舰长一边假哭一边拿手指上的戒指在墙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窟窿，然后等戒指终于有反应以后，抹掉眼角的鳄鱼泪，指着面前那堵金属墙道：“把它砸开吧。”

　　邦亚的机械音里毫无感情：“Jesus。”

　　艾瑞达：“……”

　　作为整个科技展馆的唯一一个会捏包子的厨师，老亚瑟觉得今天大概是他最倒霉的一天。先是接到一个包揽整个晚宴的大单子，然后在他捏包子捏到手指抽筋的时候突然从去大厅瞄了一眼的学徒那里得知整个宴会来参加的人都是九头蛇的坏蛋。他们准备逃跑，又被守在门口的保镖抓了回来，不仅被揍得鼻青脸肿，更残忍的是。

　　他被通知要再捏五百个包子。

　　老亚瑟当时就想着拿蒸笼一笼拍死那个保镖算了，而就在他打算这么干的时候，一个穿着一身黑，披着神秘斗篷，绑着高科技腰带，头顶长了两个尖耳朵的蝙蝠义警破窗而入。

　　救星天降。

　　就像所有新闻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身材高大身手矫健，游离在宪法之外用暴力匡扶哥谭正义的哥谭义警轻而易举地制服了那些保镖，解放了受困的厨师学徒们。而就在老亚瑟跟着所有人准备进入安全门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第二件倒霉事来了。

　　那个义警丢了一个炸弹给他。

　　老亚瑟其实没办法分辨对方丢给他的这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蝙蝠侠回答了他。

　　“量子炸弹。”

　　老亚瑟闻言腿一抖：“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溜得只剩下两人和一地昏迷保镖的后厨里，蝙蝠侠看了一眼大开的蒸笼上一个个圆滚滚的蝙蝠侠流沙包，然后看了老亚瑟一眼。

　　老亚瑟吓得一抖：“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这么包的！”

　　显然蝙蝠侠也没有小气到会计较这样的事。

　　他对哥谭了如指掌，当初大概为了安全，亚历山大和卢瑟财阀的交易是在哥谭进行的，他早在所有人之前就得到了消息。在确认完亚历山大从卢瑟财阀那里换来的量子炸弹剂量没有差别以后，他解下手上的蝙蝠拳套，跳出窗外之前，跟老亚瑟说了一句：“你在这里等着，然后把这个炸弹交给一个人。”

　　老亚瑟声音有些发抖：“谁？”

　　回答他的是蝙蝠侠身后，那个骤然撑开的黑色斗篷。

　　后厨的门没有关，老亚瑟在留下来还是逃跑之间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留下。老亚瑟想来的大概会是哥谭警局的人，因为蝙蝠侠和戈登警长向来同气连枝，毕竟作为刚被那群坏蛋欺负过的人，如果他手上是一些证据的话，他不介意让那些坏蛋再倒霉一点。

　　他已经倒霉过三次了，无论如何不会倒霉第四次。

　　抱着这种想法，他迎来了破门而入的。

　　小丑。

　　这是他今天第四件倒霉的事，老亚瑟眼皮一翻，在这个臭名昭著的哥谭坏蛋面前，直接晕了过去。

　　艾瑞达踢开面前那些保镖，伸手拿起老亚瑟怀里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拳头大小的量子炸弹。

　　二代小丑沉默了，人工智脑很识趣地闭上了嘴，片刻后，艾瑞达就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小跑到那个大开的窗口看向斜对面——

　　原本停在那的蝙蝠绞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艾瑞达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从蝙蝠绞车停靠到现在为止，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很显然，对方已经用行动告诉了他，那个早已经在所有人意料之内的答复。

　　后厨很安静，只有蒸笼里冒开的水还在咕嘟作响，浓浓的奶香味充斥着整个厨房，艾瑞达踩扁一个掉在地上的蝙蝠侠流沙包，掏出手机跟奥斯本发了一条消息。

　　[炸弹放在厨房墙壁隔层。]

　　十秒之后，那里回道。

　　[后天我会去找你商量超能力载体的事情。]

　　艾瑞达随意看了一眼就收起了手机，然后笑了笑：“你看邦亚，要打清楚一条能交代完事情的短信只要不到十秒的时间。”

　　邦亚没有说话。

　　艾瑞达看了窗外原本停靠蝙蝠绞车的房顶一眼：“然后我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他一整天。”

　　邦亚安慰道：“这些都在您的预料之中不是吗。”

　　艾瑞达：“但是我没想过他会逃避我，这简直——”

　　核心智脑看着越说眼帘越低垂的舰长，迅速地开始在他的后台库里寻找那些安抚青春疼痛失恋人群的各种名言，就在他打算像念课文一样把这些念出来的时候，他听见他那个一悲伤就开始捂脸的舰长说。

　　“——这简直比我预想之中的还要让人惊喜。”

　　邦亚飞速运行的后台数据一顿：“惊喜？”

　　艾瑞达抬起头，脸上分明是那种忍都要忍不住的笑容：“当初猫女邀请他的时候他都没有选择逃避，他直接当面就拒绝了，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你知道吗，邦亚？”

　　邦亚：“……我不想知道。”

　　艾瑞达：“这代表他害怕伤害我！我在他心里比猫女还要重要！”

　　邦亚：“……所以猫女在他心里很重要吗？”

　　艾瑞达立刻掰着指头开始数：“你看，七月二十号的哥谭日报，六月九号的，十三号的，再往上翻所有跟猫女有关的新闻报道，里面大部分都是他们两个的绯闻！”

　　邦亚：“您平时看报纸的时候到底在关注什么……”

　　艾瑞达：“而小丑和蝙蝠侠的绯闻几乎没有！几乎！没有！”

　　邦亚试图矫正他舰长这种思想：“新闻里说的并不都是真的，舰长，之前布鲁斯自家报纸还说过他这么多年不结婚的原因很可能因为他是基佬。”

　　艾瑞达：“他是个基佬？！”

　　邦亚：……这个人能不能有哪怕一句话听一下他的重点？

　　一旁昏迷过去的老亚瑟缓缓转醒，等彻底睁开眼以后，看到依旧站在他面前的小丑，老亚瑟咽了口唾沫，闭上眼睛打算继续装死的时候。

　　“帮我一个忙吧。”他听见在他头顶，那个所有哥谭人民的噩梦，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小丑用他比平时正常不少的语调说，“帮我一个忙，我就放你走。”

　　老亚瑟喉咙动了动。

　　小丑：“不然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老亚瑟一个翻身从地上直接坐了起来：“您说，您说。”

　　小丑靠在那个蒸笼旁边，笑道：“帮我捏一个小丑形状的包子吧，但是馅要换一种样子。”

　　老亚瑟哆哆嗦嗦地朝面团伸出手：“这个不难，先生。”

　　十五分钟后，刚和毒藤女黑吃黑，抢劫了企鹅人一车金条的小丑女久违地接到了她便宜侄子的电话。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小丑女笑着接起了电话：“嘿。”

　　然后在电话那头的人开口前打断道：“你要是叫我阿姨我会马上挂断你的电话，布丁。”

　　电话那头的人嬉笑道：“哈莉阿姨，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哈莉翻了个白眼，把手机直接丢到了一边，过了三十秒后，又翻了个白眼重新拿了回来：“说吧说吧。”

　　电话那头，艾瑞达笑得眯起眼睛：“您真是我见过全哥谭最漂亮的人！”

　　于是，入夜以后，警察们已经陆续下了晚班的哥谭警局里，在深夜十一点的时候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

　　嚣张的小丑女和毒藤女入侵了哥谭警局分队，并且在里面埋了一颗炸弹，扬言在今天就要炸烂整个哥谭警局。

　　刚熄灭没多久的蝙蝠灯再次亮，原本在追击企鹅人的蝙蝠侠不得不调转车头，赶往位于哥谭市最东边的哥谭警局分部。

　　等他突破外面所有布置好的陷阱，到达空无一人的指挥室并且看到了那个所谓的，装着炸药的，画了小丑头像的盒子以后。

　　男人第一时间是没有往其他地方想的，毕竟在哥谭，小丑图案不是二代小丑一个人的专利。然而在他打开盒子并看到里面那个安安静静地躺着，捏得微妙微翘的小丑头包子以后。

　　蝙蝠侠和视频通讯器那头的阿尔弗雷德管家同时沉默了。

　　似乎是料定男人不会去吃，包子顶部被人用刀镂开了一个心形，露出里面用模具印出来的，黑色蝙蝠形状的果胶馅。

　　旁边用一张粉红色的便签纸附了两行字——当然，就算没有这行字，布鲁斯觉得他也能猜出来小丑到底想说什么。

　　[明明是一个小丑。]

　　[却满脑子都是蝙蝠侠。]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其实我挺赞同这样的做法的，毕竟您今天还没有吃晚饭，hmm，我是说——”

　　“我觉得我大概明白你们在闹什么矛盾了，少爷。”

　　布鲁斯·韦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