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专属直升机的空间很大, 显然奥托给的报酬极其丰厚。艾瑞达被安排在一个全密闭只露出一条细长缝隙供给呼吸的金属箱子里, 耳边只能听见直升机螺旋桨旋转的声音。

　　邦亚在虚拟光屏上模拟出了哥谭地图和他们的实时定位, 三小时里稻草人不停地在哥谭废弃化工厂的高空徘徊, 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而期间艾瑞达很安静地靠在金属箱子里, 盯着面前的地图, 仔细思考着逃跑的办法。

　　邦亚显然把这种沉默当成了他舰长因为失去了朋友而难过得话都不想说。

　　他只能尝试着安慰：“其实您可以往好处想想, 舰长，至少您还有彼得·帕克。”

　　艾瑞达：“那是宋墨的朋友，又不是我的。”

　　邦亚：“……您一定要把自己说得跟精神分裂一样吗？”

　　艾瑞达舔了舔因为能力耗光身体虚弱而干燥起皮的嘴唇, 开始掰着手指数：“宋墨有小节肢宝宝, 有琴, 有查尔斯，勉强有个斯科特, 而我只有泥脸。”

　　说完可怜巴巴地靠着膝盖：“现在他还不要我了。”

　　核心智脑在这一刻终于发现他把话题引入了一个很不得了的方向, 他不得不生硬地转移话题：“我觉得您现在还是应该想想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也对。”

　　艾瑞达说着搓了搓眼睛，在搓到一股粘腻又带着腥味的液体以后嫌弃地咦了一声。

　　问题又被引到最初, 他要怎么在能力全失，身受重伤, 身陷牢笼的情况下，从哥谭高空守卫重重的稻草人直升机里逃出去。

　　关他的笼子材质其实很普通, 但锁着他的手铐不一样。手铐里应该是被嵌进了某种天命特制的芯片, 上面是一段尖端科技屏蔽码, 作用就像信号屏蔽一样, 让他的核心智脑暂时失去了所有运行能力。

　　他连唯一的优势也不复存在。

　　艾瑞达在思考了十分钟以后，得出结论。

　　“我现在简直是插翅难逃了，邦亚。”

　　邦亚：“……为什么您要用这么兴奋的语气来陈述这个事实。”

　　艾瑞达扯了扯手腕上的手铐：“我都十年没见到我外公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吗？”

　　邦亚：“不觉得。”

　　艾瑞达：“好巧我也不觉得。”

　　一人一智脑因为难得的共识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片刻后，缩在金属箱子角落的小丑笑了笑：“我觉得，其实还有个人能来救我。”

　　邦亚：“谁？”

　　艾瑞达压低着嗓音，好像每次喊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连血液都会跟着变得兴奋起来。

　　“batman。”

　　二代小丑：“我们可是约好了之后在稻草人这里集合呢！”

　　邦亚：“十分钟前媒体还报道了蝙蝠侠跟企鹅人雇佣的天命女武神打得难解难分的消息需要我放出来给您看看吗？”

　　艾瑞达：“光凭一个天命的女武神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小蝙蝠的对手！”

　　邦亚：“他雇佣了二十个。”

　　艾瑞达：“哦。”

　　艾瑞达：“我现在简直是插翅难逃了，邦亚。”

　　邦亚：“……”

　　抓到艾瑞达的第三个半小时，稻草人终于在化工厂等到了他的交接对象。他把直升机停靠在化工厂楼顶，亲自出来迎接那架小型天命机甲：“谢天谢地终于等到您了，沙尼亚特女士。”

　　白紫相间的小型机甲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穿着天命组织特有的，带有浓重教会色彩的服装，一头亚麻色长发垂到腰间，墨绿色的瞳孔带着对所谓“地球低等生命”的漠视。

　　如果艾瑞达能看到的话，见到女人的第一眼他就会认出她的身份。

　　埃莉诺·沙尼亚特。

　　天命组织女武神，他母亲曾经的手下，奥托最忠心的走狗。

　　又是一名黑色短发的女武神从机甲里走出来，她停在埃莉诺旁边，手臂上还带着一条明显的伤口，小声抱怨道：“要不是刚才在半路被那个怪模怪样的黑斗篷拦了下来，我们也不至于迟到了这么久。”

　　“他可是我见过最难缠的对手了，连机甲推进器都被轰烂了一半，没有超能力的地球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埃莉诺冷漠地瞥了手下一眼，那名短发女武神立刻闭了嘴，她重新看向稻草人：“奥托大人要的人呢？”

　　稻草人指了指身后的直升机：“里面呢。”

　　埃莉诺点了点头，迈开长腿正要往里走，然而刚走出两步，就被稻草人身后的两名手下伸手拦了下来。

　　高傲的女武神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稻草人语气绅士地道：“您先别着急，女士。”

　　“之前奥托大人说，无论是谁只要能把这个人抓到，条件任由那个人开，他会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报酬，对吧？”

　　他脸上带笑，尽管罩着一层头罩什么都看不出来：“现在人也抓来了，不如我们来说说报酬的事情？”

　　埃莉诺冷哼了一声，用外星语低声说了一句“贪婪的低等生物”，然后才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稻草人凑近，那个破破烂烂的藤条头罩靠在了女武神耳边，这让她有些不适且厌恶地皱起眉头，但还是强忍着仔细听了下去。

　　这个头罩怪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我想知道你们那个所谓的——崩坏能源的秘密。”

　　埃莉诺几乎是在听到“崩坏能源”四个字的时候就像条件反射一样立刻否决：“你休想！”

　　稻草人试图让事情有一点转圜的余地：“我知道，对于这个您自己知道的可能也不多，只要您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把人交给你，这总行了吧？”

　　埃莉诺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你、休、想！”

　　“好吧，如我所料。”稻草人摊手，后退了几步跟两名女武神拉开距离，“其实您不妨考虑看看，我的要求并不过分，甚至没狮子大开口地向你们索取你们本来就不多的资源，我只是想知道它之所以能达成那么多事的原因而已。”

　　埃莉诺咬牙道：“恶心的臭虫，贪得无厌的下等人，你不要妄想能知道关于崩坏能源的任何事情！”

　　稻草人遗憾地唏嘘了一声：“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

　　他比了个手势，身后的手下立刻训练有素手下立刻合上了直升机的后舱门，接着摊开双臂，三台天父机甲再次启动。

　　埃莉诺身边的短发女武神嗤笑了一声：“试做型天父是我们天命的科技，你竟然打算拿他来对付我们？”

　　稻草人挑了挑眉：“不，当然不，我的意思是——”

　　他打了个响指，三台天父机甲里的前两台立刻打开了驾驶舱舱门，在完全封闭的驾驶舱里，淡绿色的毒雾开始扩散蔓延。

　　稻草人的成名杀招，能从毛孔入侵身体的恐惧毒气，足够让这两个还不太适应地球气候的女士短时间内产生大量精神幻觉。

　　“您不妨回去好好想想，我给您三天的时间，三天以后您要是还是这个态度——”稻草人顿了顿，接着怪笑道，“我就把他丢到海里喂鱼。”

　　埃莉诺：“你——！”

　　“我知道奥托不会管这个人的死活，他要找这个人大概只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奥托需要的东西？谁知道呢，到时候你们去海里找鲨鱼要去吧。”

　　说完稻草人转身打算往直升机里走，然而刚迈出脚步，一柄黑色的金属武器擦着他的脸颊划了过去，狠狠钉在直升机操控台上。操控台滋滋闪了两下电光后，彻底熄了火，刚旋转起来的螺旋桨也停了下来。

　　稻草人转身，埃莉诺还保持着投掷的动作。为了逃避毒气产生的大量幻觉，她几乎咬烂下唇，鲜血迸溅。

　　“你将为你的无理付出代价！”埃莉诺说完，压低身体直接攻了过来。

　　——速度好快！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天命女武神的能力。不过，谁会在乎呢？

　　他想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在谈判的过程中总得承担一点风险，庆幸的是，他向来是喜欢细心规避风险的人。

　　“贝恩，我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从阿卡姆救出来，现在应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吧？”

　　第三台天父机甲应声打开了它的驾驶舱，一个身高壮如山峰，嘴上带着口罩，口罩上插了两根连接着后背绿色瓶子的粗长管子的男人从驾驶舱里跳了出来。

　　他看了稻草人一眼，那一眼看得稻草人有点发毛。

　　“我不是在要挟你，贝恩。”面对这个哥谭出了名的暴力分子，稻草人的态度比面对那两名女武神诚恳得多，“生活在哥谭谁知道哪天就又被关进阿卡姆了，我们得互相帮忙不是吗？”

　　贝恩不再看油嘴滑舌的弱鸡稻草人，他伸手精准地拦住身形快得只剩残影的女武神，然后一用力。

　　直接把人提了起来。

　　大块头特殊的嗓音因为口罩的存在而低沉到了极点。

　　“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所以——”

　　直升飞机后舱，被关在小铁皮箱里的艾瑞达几乎要把耳朵都贴在那条细长的缝隙上面，在确切地听见外面传来的打斗声以后。

　　“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

　　邦亚：“……看情况是的，舰长。”

　　艾瑞达：“怎么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

　　邦亚：“大概是因为分赃不均？”

　　艾瑞达：“你一定要把你的舰长形容成赃物吗？”

　　邦亚：“有时间说这些垃圾话您不如想想怎么趁机逃出去，舰长。”

　　艾瑞达撇了撇嘴：“想不出来。”

　　邦亚：“……您得求生欲真是一点也不强烈。”

　　艾瑞达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看着那条仅能透进一点火光的小缝隙，老实说以他现在的处境，除非外面的人打得两败俱伤，不然他能逃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除非——

　　这么想着，一阵微不可查的脚步声透过缝隙钻进耳朵。

　　是一种，特殊金属材质摩擦在铁皮地板上才会发出的声音。

　　二代小丑眨了眨眼睛，然后。

　　笑了。

　　“邦亚。一般按照小说套路来讲，如果我是主角的话，这种时候都会出现一个拯救主角于水火的英雄。”

　　面前的小缝隙被什么东西遮住，整个空间彻底变得昏暗下来，接着，是什么东西切割开金属的声音。

　　艾瑞达：“所以，要是这时候有人来救我的话，我就——”

　　金属箱子顶部的铁皮在切割开足够大的口子以后，被人用蛮力直接掀开，熟悉的宽下巴和一对尖耳朵出现在头顶，还有处理过后变得更加低沉的声音。

　　“你就怎么样？”

　　艾瑞达看着蝙蝠侠，眨了眨眼睛。

　　“以身相许啊，您觉得呢？”

　　显然蝙蝠侠认为这个提议并不怎么样，并且有那么一瞬间想把铁皮箱再次盖上。

　　直升机外的打斗还在继续，并且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短时间内没人会再有余力去关注这个已经报废的直升机，无论在稻草人还是埃莉诺看来，身受重伤又戴上了特殊手铐的小丑不会再有逃跑的能力。

　　也庆幸直升机内舱足够大，以至于蝙蝠侠已经拎着他们的“交易物品”走出了几十米外，四个守在直升机外的稻草人手下也没发现里面的两名守卫早已被打晕。

　　“你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艾瑞达走在蝙蝠侠前面，手上的手铐已经被从中间切开，眼角下依旧挂着一脸血，脚步却十分轻快，如果不是因为确实受伤有点重，他甚至想用一蹦一跳的走法来表达自己现在棒极了的心情。

　　“我只是来阻止他们的交易。”

　　艾瑞达一脸“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聋了”的表情：“哥谭英雄勇救超级罪犯，这个新闻肯定会上头条的，可比您带着助理走红毯的新闻有意思多了。”

　　说完他又扭头往后看了一眼：“你说等他们发现我已经逃了这件事的时候我会不会已经坐在韦恩庄园给你煮宵夜了？”

　　回答艾瑞达的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不知道两方的谁失了手，直接一枪打穿了直升机的燃料箱，航空汽油从里面涌了出来，碰到温度极高的子弹头，原本就已经报废的直升机一下轰地一声被炸成了碎片，爆出冲天火光。

　　原本难舍难分的战局诡异地静止了，在愣了半秒以后，反应过来的稻草人和埃莉诺同时冲进直升机，完全顾不上里面还在燃烧的滚滚浓烟和随时可能降临的二次爆炸，径直来到直升机后舱。

　　然后他们看到的就是两个躺倒在地的后舱守卫和已经被掀开顶层空空如也的铁皮金属箱。

　　熊熊火焰伴随着埃莉诺尖锐的怒吼：“人呢？！”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那边，他们在那边——！”

　　艾瑞达：“……”

　　邦亚：“您就一定要在自己身上插满flag吗！”

　　艾瑞达：“……不是你说的我总是善于给自己的人生铺满荆棘吗。”

　　邦亚：“您还有心情反驳我！”

　　交易物品的逃跑让两方势力不再有闲心内斗，埃莉诺踩着燃烧的直升机跃起，在半空中确定了艾瑞达的方向以后直接冲了过来，眨眼间已经跟他们拉近了一半的距离，贝恩因为和稻草人临时的合作关系也不得不调转目标，巨大的身形让他每走一步地面都发出不堪重负的震动，身后的三台试做型天父合上驾驶舱在稻草人的控制下胸前的核心能源再次亮起，一同被启动的还有那台天命小型追击舰，而面前——

　　两人停在化工厂二楼的边缘，护栏外边一圈黑漆漆的高树灌木给人一种他们被完全包围了的错觉。

　　走投无路的二代小丑有些困难地掀了掀被血水浸湿的眼皮。

　　“邦亚，核心智脑的制动能源还剩多少？”

　　“百分之四十，舰长。”

　　艾瑞达简直难以相信他听到的：“我不是出门前才给你充过电吗？？”

　　邦亚：“您知道智脑自主运行机甲消耗的能源是平时的多少倍吗？”

　　艾瑞达：“不知道。”

　　邦亚：“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

　　这么被动的局面在过去的十年里从未发生，而这一个月，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巧的是，每一次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能帮他的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从不让人失望。

　　楼下传来某种机器紧急制动的声音，轰鸣而流畅，伴随着突然刮起的飓风，一台黑色流线型战机悬停在了两人面前。

　　他扭过头——老实说，就他这个年龄来说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一七七的身高有多矮，然而在平视的时候，他还是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巴，以及那两块一看就平时没有少锻炼的胸大肌。

　　蝙蝠侠站在他身后，下巴紧绷着，一米九的身高把他的影子完全盖住，背对着那片冲天火光，身上的黑色护甲都染上了火焰的橘红色。

　　蝙蝠翼的舱门被打开，男人先一步跨了上去，然后转身向他伸出手。

　　“上来。”

　　艾瑞达看着那只戴着黑色蝙蝠手套的手，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

　　“诺崇，你跑不掉的！”

　　埃莉诺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手中黑色的长枪式金属武器在一瞬间完成了改装，菱形枪头变成细长炮台，紫色的的量子风暴扩大聚集，带出一道刺目的光弧，直直射向蝙蝠翼的机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