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庄园的临时管家毕竟不在正式收编的范畴里, 所以阿尔弗雷德老先生交代的日常工作中, 除了每天设置好清洁机器人的程序, 就是随行布鲁斯韦恩以便周全地照顾到他的三餐, 这意味着，在他老板没有任何行程的时候他就会变得——

　　很闲。

　　“所以企鹅人他们晚上有动作吗？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我倒是无所谓, 晚上我应该很有时间。”

　　布鲁斯刚从书房走出来, 看到的就是宋墨坐在客厅角落, 一边玩着手机屏幕上的超英消消乐，一边通过耳机跟电话那头的谁通话的画面。

　　对话内容指向明确，而宋墨甚至没有要躲到厕所里说完再出来的自觉, 看到楼上的布鲁斯以后, 还对他笑得露出四颗白牙。

　　就好像他打的是一通再寻常不过的电话。

　　布鲁斯皱了皱眉, 没有过多停留，转身上了楼。

　　如同宋墨料想的那样, 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反应。

　　“那等企鹅人那边决定了行动时间再说吧。”

　　听到楼上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宋墨突然就失去了继续通话的热情，随意地说了一句“先挂了”就按掉了电话。

　　与此同时, 三楼卧室里，布鲁斯拨通了好友的号码。

　　“哈维, 有点事想麻烦你。”

　　“能来庄园一趟吗。”

　　哈维·丹特，布鲁斯在哥谭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在接到布鲁斯委托后, 第一时间丢下了律师事务所无关痛痒的工作赶到了韦恩庄园。

　　他把车停在内海外的吊桥上, 按响了韦恩庄园的可视门铃。大概十几秒后, 墙上的显示屏闪了一下。

　　然后里面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

　　“您是？”连声音也很陌生。

　　哈维离开哥谭三年, 前两天刚刚被调职回来，哥谭迅速的发展让他对这个城市已经感到陌生，甚至连曾经的朋友同事都感觉不再熟悉，但再怎么不熟悉——

　　他也不会认为眼前这个有着棕色头发和玻璃色湛蓝眼珠的人会是阿尔弗雷德。

　　这可太新鲜了。

　　金发律师正了正胸口的名牌：“哈维，哈维·丹特，哥谭警局的特聘律师。”

　　“我找布鲁斯·韦恩。”

　　显示屏那头的青年明显愣了一下：“您……有什么事吗？”

　　哈维看着青年紧张起来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他麻烦的，我是他的朋友，来找他有点事。”

　　青年听了表情果然立刻放松下来，说了一声：“抱歉，您在这里稍等一下。”然后转身跑出了画面。

　　大概半分钟以后，吊桥的自动大门往两边打开，哈维重新坐上车驶进小岛。韦恩庄园常年紧闭的大门似乎为了迎接他而大开着，这种周到的做法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会令人心情舒畅。哈维拿起副驾上的公文包，径直走进大厅。

　　熟门熟路地走上二楼准备去书房找人的时候，哈维又碰到了刚才那个青年。

　　他站在走廊尽头的厨房里最角落的烤箱边上，身上系着一个画了巨大Q版蝙蝠侠的围裙，察觉到哈维的视线以后往这里看了一眼，脸颊和眼角有点红，看起来有些腼腆和不好意思。

　　老实说，结婚多年却一直没孩子的的检察官被这一眼看得有些父爱泛滥。

　　“虽然有点冒昧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问清楚，布鲁斯。”

　　走进了书房以后哈维把公文包和外套往沙发上一丢，整个人都凑到布鲁斯的办公桌前面：“外面那个孩子是谁？”

　　语毕他又一脸难以置信地道：“难道是你的私生子？！”

　　布鲁斯：“……他只是我的助理。”

　　金发的律师失望地挑了挑眉：“那真是可惜，我想阿尔弗雷德做梦都希望韦恩家族有一天可以后继有人。”他重新坐回沙发上，“所以你这次这么急急忙忙喊我过来做什么？”

　　一叠资料被精准地丢到了哈维的面前。

　　“我想让你帮我打两个官司。”

　　哈维拿起那两叠厚厚的复印件资料看了一眼：“十年前的案子？这么久远可不太好处理——”

　　他这么说着，在迅速看完两件案子以后，果断地把资料往桌上一拍：“我接。”

　　哈维的态度在布鲁斯意料之中。十年前的港口孤儿院性侵幼童的案件，除了被判了刑的院长，其余官员在极力压下案件后逍遥法外，其中不乏哥谭高官，就算是整个哥谭最有名望的律师大概也不会受理这样麻烦的官司。

　　“那些退休的官员我来处理，之后一段时间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哈维：“你确实该这样，不然哪天我可能会被那些小肚鸡肠的官员雇人打死在哥谭的某个小巷里了，就像伊森警官那——”

　　律师说到一半猛然住了嘴，他看了一眼布鲁斯，尽管男人表情没什么变化，他还是说了一句：“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布鲁斯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张港口孤儿院的合照，“哥谭需要你和伊森这样的人。”

　　“还有蝙蝠侠。”律师补充了一句，“如果没有他哥谭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能在那种时候出现，他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正义化身。”

　　布鲁斯：“……一个游离在法律外另一种意义上的罪犯而已。”

　　哈维：“噢，看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蝙蝠侠。”

　　书房半掩着的门在这时候被敲响，穿着一身大围裙的临时管家轻手轻脚地端了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两盘刚烤好的小蛋糕和冒着热气的英式红茶。

　　他没有说话，把下午茶和点心往桌上一放，后退着就要走出房间。哈维看着盘子里精致小蛋糕上，被特意印出来的蝙蝠标志，联想到刚才看到的那间蝙蝠侠围裙。

　　“你很喜欢蝙蝠侠吗？”

　　刚准备关上门的青年动作一顿，接着像是提到偶像一样眼睛一亮：“嗯！”

　　布鲁斯忍不住看了门口的宋墨一眼。

　　显然不知道他又开始在扮演哪个角色。

　　哈维笑了笑：“年轻人都喜欢他。”

　　青年：“谁能不喜欢呢！”

　　律师看了书桌前的男人一眼：“据我所知这类人不少。”

　　青年：“那是他们没有眼光！”

　　布鲁斯：“……”

　　等小管家从房间里退出去以后，哈维忍了忍，没忍住，大笑出声。

　　等笑够了以后，他吹了吹杯子里泡得恰到好处的红茶，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的孩子要是还在的话，应该差不多也这么大了吧。”

　　似乎想到了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

　　今晚七点整哥谭的帝王剧院有一场盛大的晚宴，哥谭首富和知名律师当然都收到了剧院凯尔小姐的晚宴邀约，所以在聊完公事后哈维就理所当然地留在了韦恩庄园——当然，布鲁斯的那份是阿尔弗雷德在走之前就挑好的。

　　于是等布鲁斯处理完手里的所有文件，并且洗了个澡换上正装从卧室里出来以后，看到的就是跟宋墨面对面坐在大厅角落高脚椅上，乐在其中地逗着“孩子”的哈维·丹特。

　　“我猜你刚才抽到的是这张——”哈维从手里那叠洗过的扑克里抽出了一张大王，“Joker，对吗？”

　　“是的！”小管家一脸惊奇地看着律师，“真不敢相信，您是怎么做到的！”

　　哈维被看得老脸一红，轻咳了一声：“一点小把戏而已，我教你？”

　　青年立刻点头：“好呀。”

　　好看的脸上，连眼神里的崇拜都看不出半点伪装和敷衍的意味，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可能连布鲁斯都要相信这个人就是单纯到能被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一定会上当的小把戏欺骗。

　　哈维·丹特，十年前哥谭政界里为数不多还存有良知并为此斗争过的检察官，在蝙蝠侠出现以后与戈登警长三人联手端掉了许多哥谭黑帮和官员，也因此受到了很多迫害，妻子更是在即将临盆的时候遭遇黑手被迫引流，然后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

　　哈维对此很自责，也一直想和妻子领养一个孩子，但因为工作的原因这个想法搁置到现在，间接造成了哈维对一些合眼缘孩子过分的偏爱，就像现在。

　　哪怕面对的青年跟“孩子”这个词其实已经不算很沾边了，但看得出哈维还是很喜欢他，即使这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这一直是宋墨厉害的地方，或者说，这一直是小丑厉害的地方。他们善于解读人心，操控人心，以此为荣，唯一不同的是一代小丑最喜欢的是从心理上摧垮别人，而宋墨——

　　似乎只要他愿意，他能轻易获得身边任何人的好感，信任，甚至于爱。

　　这点毫无疑问。

　　布鲁斯不是第一次这样想了。

　　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出一个这样的人？

　　在得知港口孤儿院那件事的时候，布鲁斯确实对宋墨有一瞬间的同情，不管怎么说这只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犯罪可能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没有受到正确的引导，所以至少在两人都以“正常人”出现的白天的时候，他应该是这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看待。

　　他偶尔会有引导他回归正途的念头，或许在面对其他罪犯的时候也会有，但当他真正想实施的时候他发现。

　　他做不到，也很矛盾。

　　引导宋墨回归正途。

　　别开玩笑了。

　　这个甚至还没有成年的人在他面前早已被扒光所有伪装像全裸一样透明，哪怕表面伪装的再人畜无害，他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随时随地的充满了犯罪动机，包括他正常走路，停下休息，打扫卫生的时候，布鲁斯韦恩都觉得他随时可以从哪个不知名的地方掏出一把刀或者一把枪，来制造一起史无前例的暴动。

　　小丑的行为不可能用正常人的行为框架和准则来揣度，他疯狂又理智，很多犯罪记录可能连他自己都找不到动机，唯一的动机只是“他想这么做”，比如突如其来想要炸一栋什么楼，比如灵光一闪想绑架一个什么人，又比如福至心灵地想要亲吻一个什么地方。

　　然后那个地方碰巧就是蝙蝠侠的嘴唇。

　　“嘿，布鲁斯，凯尔小姐的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哈维走到好友面前，伸手在布鲁斯面前挥了挥：“然后你整装待发地在这里发呆？”

　　布鲁斯回过神，视线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安安静静站在大厅角落的青年，然后才是眼前的好友。

　　“走吧。”

　　小管家尽责地把两人送到了庄园门口：“环海三号路可能有点堵，建议你们走港口路，一路小心，老板。”

　　哈维坐进了他自己的小轿车里先行一步，布鲁斯·韦恩站在他那辆低调的黑色跑车前面，沉思了半秒后，忽然转身对着他的小助理说：“你跟我们一起去。”

　　宋墨愣了愣：“我想临时管家的工作里应该没有陪同上司出席公共场合活动这一项吧，老板。”

　　布鲁斯捏了捏西装袖口。

　　他不介意宋墨有可能发现韦恩庄园地底还藏着一个蝙蝠洞这件事，但他不能保证这个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的人不会乱动一些东西。

　　已经发动的跑车里，车载广播传来女播音员的报导：“稻草人于二十分钟前从阿卡姆越狱，请市民们近日出行提高警觉——”

　　宋墨看了布鲁斯一眼：“您总不能指望布鲁斯韦恩能在晚上一直盯梢着一个人。”

　　布鲁斯赞同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晚上几点就会消失。”

　　宋墨：“所以您的意思是？”

　　面前的男人冠冕堂皇地说着他的理由：“我只是缺一个司机。”

　　宋墨忍不住勾起嘴角：“我现在才十七岁半，老板。”

　　然后他就看到这个哥谭首富沉默了片刻后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冲那头说了一句：“今晚你不用来了。”

　　接着从善如流地扭头看着他道：“现在我缺一个女伴。”

　　棒极了的理由，根本无法反驳，宋墨简直想忍不住给他的老板鼓一个掌。

　　毫无疑问他如果抓着“女伴”这个字眼来说事布鲁斯就会搬出他们在莱克斯地底工业碰面时他那身女装来堵他的嘴。

　　宋墨只能保持围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那个真皮座椅，再扣好安全带。

　　然后忍不住在脑子里腹诽：“早上泥脸来跟我商量晚上偷袭哥谭警局的那通电话肯定被他偷听到了，他怎么能这样。”

　　邦亚：“……”

　　想到早上泥脸挂电话来的时候，宋墨大剌剌往客厅角落一坐，然后看着正对面楼上半掩着的书房大门肆无忌惮接电话的样子。

　　核心智脑对他舰长倒打一耙的能力又有了新层面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