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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34

肉肉喵 18157字 2023-03-19

  是绝对不会比国王的独-裁统治更可怕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像只不知所措的可怜幼兽,手脚都在颤抖。

  黑雾只得安慰道:“不,太宰小姐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的。”

  -

  死柄木弔是喜欢童话和鸟的孩子。当黑雾听见那位先生是这样子说的时候,他内心其实是不相信的。那位先生的弟子拥有着名为[崩坏]的个性,当他的五指一起触碰到某样东西的时候,那件物品变会崩坏消失。

  拥有这样个性的男孩会去喜欢童话和鸟吗?也许在他还未家破人亡,还未成为那位先生的弟子的时候,他是喜欢过这些的。

  那位先生还说,无论死柄木想要什么,都要准备好了给他。钱也好,玩具也好,认命也罢。这个十二岁的男孩有着几乎干枯的白发,他的脸色成天抑郁的像是会下雨的阴天。

  黑雾永远猜不到对方下一次伸手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某一天的中午,黑雾陪着新来的那个男孩在吧台前面看综艺。综艺很搞笑,艺人滑稽得简直像只猴子。

  死柄木从他幽暗的房间里走出来,就那幅叫人偿命的表情狠狠地盯着依偎在黑雾身边的那个男孩。

  对于这里唯一对他表以了善意的男人,男孩会产生依赖感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死柄木说:“中岛敦,过来。”

  年纪较小的男孩因为那种语气,仿佛又回到了在孤儿院里被院长们呼来喝去的日子。

  可是那位先生说了,无论死柄木弔想要什么都要给他送过去。

  黑雾拍拍男孩儿瘦削的脊背,像是安慰了他一阵。

  白发的男孩进入了那扇隔绝了光明的房门。

  黑雾的眼睛仍然粘在屏幕上,可他的心思却不在上面。大约过了十分钟,男孩们的房间里传来阵阵尖叫,他顾不得拾起掉落的手机,强行打开了门。

  死柄木弔镇压在中岛的身上,他的手指狠狠掐住了教小男孩的脖颈——五指。五指全部掐住了。

  像是被浓硫酸腐蚀了,原本的皮肉在几秒的时间里腐烂他的一些白色骨头从消失的皮肉里显露出来。

  黑雾当下就扯开了两人,他抱着中岛拉开了与死柄木弔的距离。

  那个尚未成为少年的男孩向上翻着血红色的双眼,他的鼻子从里向外喷洒着愤怒的气息。那只具有[崩坏]能力的右手以一种扭曲的形状瘫在一旁,他开始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

  中岛也在尖叫,他尖尖的小脸上全是因为痛苦而产生的汗水和泪水,血液从他脖子那的伤口处汩汩的涌了出来。

  完蛋了……黑雾心想……完蛋了。

  死柄木弔站在门口,用那恶意的眼神看着二人。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抓着一朵柔软的花,粘稠的汁液流淌在他的手指上。

  白发的男孩疼得眼泪汪汪,他以为自己在下一秒就要死去。

  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散发着莹莹的蓝光的白色老虎从远方走来。它的皮毛是那般洁白,像是用一千多无瑕的白云绣成的光滑绸缎。

  中岛嗷嗷的大哭着,他只是所感受到的疼痛胜过院长让他用钉子钉自己脚的那份痛苦。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在死亡面前那头看了叫人不害怕甚至还有些欢喜的白虎又算得了什么呢?可他又想起自己细弱的手臂曾化作白虎的前掌拍死了那个白发红眼的男人的时候,杀死人之后所产生的愧疚感比死亡更甚。他将死亡的念头挤出了脑海,剩下的更多则是恐惧。

  那些情感如同白茫茫的雾气将他困住了,他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瑟瑟发抖。

  白虎的眼中有着对生命的动容,有着对弱小的蔑视。随后它伸出了舌头,舔了舔男孩的伤口。

  -

  “……个性/异能所带来的超高速愈合体质。”太宰治啪的一下合上了笔记本,“那不是正好?”她鸢色的眼睛盯着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她问:“书看完了吗?”

  书指的是《资本论》那种相当晦涩的东西,就算是大人也不一定看得懂。

  死柄木弔的眼神阴郁而暗沉,他翻了翻自己的嘴皮子,“看不懂,有好多不认识的。”

  女性的眼里显出了那种失望,“看不懂的话不会去找工具,不会去问别人吗?”

  黑雾心说,我也就是野鸡大学毕业,哪里懂什么马克思的资本论?

  可这位大忙人用优雅的腔调嫌弃完之后,锁上自己的房门便不再见客了。

  中岛在他的房间里急促的喘息。他用一把椅子抵住门,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他人的进入。

  他抱着自己的双脚,把自己埋在了松软的被子里。

  酒吧的部分在这层楼的前端,而后面是休息用的房间或是杂物室。通过后方的私人电梯,某些人就能够穿过三层楼房到达地下的研究室。

  中岛的喘息声弥漫在房间里,不甚好的采光让整个房间显得黑洞洞的。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中岛,我可以进来吗?”是黑雾。

  男孩应了一声。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黑雾,还有死柄木弔。对方白垩色的脸庞上的那股怨毒连藏一藏都不愿意。

  “你们要……好好相处。”黑雾咽了咽口水。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但那位先生说了要极力满足死柄木的一切要求。

  啊……总归是不会死的。黑雾心想经过了之前的事件之后,死柄木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不过得盼望着愈合的速度比得上被破坏的速度啊。

  中岛嗫嚅着,脸色惨白。

  死柄木弔关上了门。在幽暗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中岛看着死柄木弔那双带着鲜红血色的眼睛迟疑着,迟疑着要不要逃开。

  面孔瘦削的少年盘踞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他托着下巴,昂首问:“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他的眼神是那种邪恶的带着探究的眼神,他只想把这个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孩子的伤口挖得更加的深。

  中岛的手紧紧的抓住了一旁的床单,他只有双眼以上的部分露在外面。

  死柄木有一种想要把对方的眼珠挖出来的欲望。孩子的天性已经被扭曲成了恶人的天性。

  他幻想着对方求饶,就好像刚才他把中岛压在地方,把他的脖子变得破碎。

  他的美梦是阿谀的,带着鲜血的美妙梦境。

  梦境会化作现实的。

  男孩恐惧着。

  他颤巍巍地开口:“妈妈是老师……国文老师;读过很多书。”

  啊……这一点倒和预想的不错。死柄木沉着脸,脸色病殃殃,指甲却不停地摩擦着椅子的一角,发出刺啦刺啦的尖锐响声。

  难受。

  好像让他停下来。

  白发男孩的眼神涣散了一下。恐惧让他一瞬间凝聚回了自己的精神。

  好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黑雾……先生?

  他不敢相信那么温柔的黑雾先生会把饿狼放到他的房间里。

  此时的男孩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死柄木弔在这个地方的地位。

  脖颈上的疼痛仍然铭刻在心中;暴君的暴行历历在目。

  他逃离了孤儿院的国王,迎来了敌联盟的独-裁暴君。

  见他不答,死柄木弔猛地向前倾了一下身子,他那些干枯的头发上传来了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臭虫的味道。

  男孩心想,他一定是某种臭虫的转世。不,不不……说不定他前世是某个杀人犯。

  他差点杀死了自己!

  “爸——爸爸是,是……” 他说不出来,那些字眼像是鱼刺般卡在他的喉咙里。

  “嗯?说呀。” 死柄木弔报以微笑,那种微笑是带着死尸腥臭的微笑。

  “……是福利院院长。” 他痛苦地说道。

  死柄木弔的眼睛睁大了些,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传至了隔壁,导致那名女性打开了音响放了一首《Lost Rivers》。

  “什么呀,你爸爸是干这个的,但是你住在别的孤儿院里。” 死柄木觉得这是他今天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嗳,我听说了,你父母对你做过很糟糕的事情,对吧?比孤儿院的院长教唆你用钉子钉自己的脚更甚。” 这个年幼的魔鬼坐在云端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这个可怜巴巴的孤儿。

  白发的男孩握紧了拳头。

  “不是……” 你这个混球,“不是那样的——” 他发出了细弱的,宛如哭泣般的尖叫。

  都是我的错。

  本来的话,我有一个哥哥的。

  是。我。杀。了。他。

  -

  白发的男孩坐在台阶上,他身旁滚过一本世界名著。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书上破损的痕迹,和一条如同蛇滑行轨迹一样的血迹。

  他左耳里是黑雾的叹息,右耳当中是死柄木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他总是容易生气,大发脾气;他是个认为世界只围绕他一个人转动的自大狂。

  男孩往边上缩了缩,躲过了一个硬邦邦的沙包。

  也不知道这东西对方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仿佛它是什么无限的珍宝。

  因为他知道,再过不久他就会迎来一阵毒打。

  “中岛敦!!!” 死柄木开始尖叫了。他的喊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近来,对方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劲了。他是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吗?

  男孩听见声音后迅速站了起来,他把珍宝重新放进了书架里,换了一本《安徒生童话》出来。

  他像过往一样打开了死柄木的房间门,然后又轻轻合上。

  少年正用那双红瞳看着他。

  这不就和孤儿院里一样了吗?男孩心中想。他的思想飘散在迷迷茫茫不知何人制造的雾气里,死柄木弔已经扯住了他的头发。对方似乎是把他当成了欧尔麦特——模样的沙包。

  他和那个欧尔麦特一点也不像好吗?

  死柄木只是自顾自地咒骂着:“欧尔麦特……死……去死啊!”

  真的要痛死了。

  他疼得眼泪汪汪。

  潜意识里的白虎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他身上散发着无尽的温柔的光辉。

  半个小时以后,死柄木弔打累了。他像是力竭了一般坐在地上,边上的椅子在他的触碰之下已经化作了一片灰烬。

  男孩费力地抓过童话书,翻过了即将开始的,今天的新故事。

  《幽灵船》

  “……船长惊恐地发现,桅杆上面帮着一个失去了一条舌头的男人……”

  讨厌,虽然知道童话的原版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可他一点也不想念这么可怕的故事。

  他偷偷瞄了一眼死柄木,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呼——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男孩扯过毯子,把那个靠在床头的少年给遮了起来。

  好痛好痛好痛——此时的他又开始叫唤他的疼痛;他的心也在叫唤着他的悲惨。

  来回往复,循环到底。解不开的结,莫比乌斯环。

  死柄木在睡梦里的时候是最让男孩放松的。但是对方似乎天天被噩梦困扰,每一个梦里都有让他痛哭流涕的事情。

  “妈妈……”

  啊,是个缺爱的孩子呢。

  虽然他也没这么资格说啦。

  男孩拉了拉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悄悄离开了这个房间。黑雾还在吧台后面慢吞吞地擦着本来就干净的不得了的杯子。

  他有些羞愧地移过了脑袋,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视线就不会对上了。

  男孩放轻脚步走在过道里,他想要去其它安静点的地方走走。

  过道不长,但是幽黑神秘,没有灯光来照明。

  男孩扒着墙壁,缓慢地向前走去。前方有几丝灯光从似乎是门的地方泄露了出来。

  门?

  通向哪里?

  渴望压倒了恐惧,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渴望的东西是什么。

  狭窄的门被他打开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堵墙壁,墙壁前方摆着一块巨大的落地镜。镜子的石框边上篆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似乎是文字。

  男孩明明不认识那些文字,却能读出那些字眼的含义是什么。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些字……从某本古老的书里。可他依稀记得那本书是空白的,没有一丝内容的,可那些奇妙的字眼像是直接深深地映刻在他的脑子里。

  带着悠久的,超越人类社会的历史。

  “——”

  他听见自己的嘴巴不自觉地念出那晦涩的文字,每一个音节都在嘴里千般回转。

  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回忆之镜”

  充满了回忆的镜子。

  那泛黄的镜面似乎是因为他人的到来而兴奋得泛起了涟漪,一阵阵的水波向外波动。

  男孩恍惚了一会儿,再次睁眼,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镜子里面。

  他就在镜子里面,随着黑暗,空气,孤独,一起度过那漫长的时光。

  某一天,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打开了。一道纤细的身影摇摇晃晃,像是喝了酒一般地走了进来。

  女性。身上穿着花点的深色和服。

  毫无意义她喝了酒,脸上带着醉醺醺的酡红。

  是太宰小姐。

  男孩忘记了自己在镜内,也忘记了对方只不过是一段回忆。他因为恐惧而向后走去。

  女人毫不迟疑地坐在了地上,她袖子里的那个酒瓶应声落地。

  男孩觉得女人像是在看她;但对方只不过是再看这面回忆之境。

  镜子里有什么呢?

  太宰小姐想要回忆的东西是什么呢?

  男孩身后出现了画面。他原以为自己会看到对方的家人,对方的朋友,对方的爱人,可是通通不是。这个年轻女人的回忆所展现在男孩眼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怪物。漆黑的,又或是五彩斑斓的。它(请容许使用这个词,男孩无法分辨那个物体到底是男是女,是否拥有性别)有着硕大的脑袋,可是脖子下面的身体却细小伶仃,像个竹竿。

  奇怪的巨婴。

  在男孩眼中,黑色的“巨婴”摇摇摆摆地走了几步,然后跌坐在地面上;然后站起,重复走的动作,再次倒下。

  看着那个黑色“巨婴”,男孩心中竟然生出了不忍之情。

  好可怜……好可怜啊。简直和被院长,被死柄木殴打过后的他一般站不起身,走不动路。

  女性舔了舔酒瓶子边上那几滴酒液,她的头发像是蛇一样蜿蜒在侧脸和眉毛以上的部分。

  “我呀。” 她的嗓音低沉,像是夜晚时分偷偷冲过沙滩的海浪;海水蕴在冷风和礁石里。

  黑色的“巨婴”伏在地上,轻轻哭泣着。它的哭声有如婴儿,而它本身看上去却像一个怪物。

  好可怜。

  他每次看到这样子的人和物都会忍不住伸出手去。

  锦子快要死掉的兔子也是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的。

  男孩还记得他在孤儿院里的时候,和他一个房间的锦子曾经养过一只很可爱的兔子,是过来领养孩子的人送给她的。锦子很喜欢那只兔子,可她自己也常常不能吃饱,兔子又怎么活呢?没几天以后,原本活蹦乱跳的兔子就变得奄奄一息了,它脆弱的就像这个黑色的怪物。但男孩又觉得它像锦子,它像锦子那边微微哭泣着。

  “胆小鬼……嗝。” 女性打了个酒嗝,然后看似很傻地笑了起来,“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也会受伤……好羞耻好羞耻!拿这句写在我的墓碑上实在是太羞耻了。” 太宰治又咯咯地笑了两声。

  她现在几乎是半个身子都趴在地上了,那团凌乱的深发像蜘蛛脚一样动来动去。

  好像。

  和它的姿态好像。

  男孩在黑色的怪物身边盘腿坐了下来。

  “你还好吗?”他带着害怕,轻轻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那个位置大概就是脑袋)

  它大声地哭了起来,比男孩更像是一个孩子。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她似乎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画的那副自画像;那副地狱的画。

  “什么呀……”她小声嘟囔着,“是我喝醉了还是有人在镜子上画画了——我才不长这样呢。”她看上去像是在发酒疯了,直接上手去擦那面镜面泛黄的镜子。刺啦刺啦刺耳的声音是这个狭间里唯一的背景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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