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玉片散发出的光束十分平稳, 持之以恒地指向同一个方位。

　　越歌和祝余就沿着这光束, 一路寻去。

　　能在天上飞，自然不必辛辛苦苦坐马车颠簸……越歌花最大的价钱, 租了头修为很高的妖禽代步。

　　唯一的问题就是, 人家妖禽也有强者的骄傲。它振翅一飞几千里，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总是懒得给两个租主好脸色看。

　　要不是有商行交付的控制玉牌, 只怕这家伙早就甩下两个修罗女, 自个儿飞远了。

　　此时，她们已经接近大陆的西北端。

　　越歌盘膝坐在妖禽背上，低头看着灵渊山河图，面色严肃。

　　“再往前一段路，便是弱水峡了。”她叹气道。

　　弱水峡中其实是没有水的, 它就是一道虽然不怎么宽，却长贯南北、深不见底的峡谷。

　　之所以会名为弱水，只是因为……

　　那些试图从峡谷之上穿过的飞鸟、走兽和修者，都会不受控制地落入峡谷之中。

　　这个特性和传说中“鸿羽不浮, 飞鸟难过”的弱水有些相似，于是附近的修者们便称之为弱水峡。

　　到了这里, 就没法继续乘着妖禽了——毕竟这妖禽也飞不过去。

　　真可惜。

　　越歌不无遗憾地想。

　　还不能绕路……也不知那个和她哥长得一模一样的武钺仙君是怎么想的！

　　只要她们一偏离方向，五行玉片就死活不愿意。它们跳华尔兹一样各种转圈圈，导航光束也一明一灭，非要逼着她们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才行。

　　导航不带这么死板的啊喂……

　　妖禽好似看出了越歌心中的郁闷，张开鹰嘴, 发出幸灾乐祸的鹰鸣。

　　越歌也不理会它，只是靠在祝余怀里，想着那弱水峡发愁。

　　越歌：丧失斗志.jpg

　　“我曾听闻，攀越弱水峡也是大能修者的炼体方式之一，将它当做一场历练便是。”

　　祝余若有所思道，她向前倾了倾身子，下巴搁在越歌肩膀上，双眸看着山河图。

　　接着，她才偏过头说：“前面就是午钟城，在那里的分行把这妖禽还回去吧。”

　　越歌叹了口气，表示赞同。

　　午钟城其名为城，其实是一个附属北泽帝国的小王国。

　　在这里，人族对其余八族的态度，反而没有圣澜的人们那么排斥。

　　越歌和祝余归还了妖禽。

　　她们走在街上，随处可见头顶支楞着兽耳的兽族人，还有额上长着犄角的魔族人。

　　不同族群的人相互交谈，也显得十分随意，并无任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思。

　　“阿祝你看，这个紫幽幽的果子，像不像一条八爪章鱼？”

　　越歌瞧见一个小摊上的灵果，兴致勃勃地指给祝余看。

　　“魔族特产，多爪蕉。”祝余只扫了一眼，就平淡地报出这东西的名字。

　　越歌下意识地问：“味道如何？”

　　祝余眸中就带了笑意：“味甘甜，香味浓郁，口感软糯。”

　　听这描述，也很像香蕉啊。

　　越歌上前买了一个尝鲜，和祝余你一口我一口分着解决，感觉很合胃口，又买回来一堆。

　　这些小紫章鱼似的果子，逐个被祝余冻起来，囤着以备后用。

　　午钟城的新奇吃食还不止这个。

　　两个修罗女在此逗留许久，对午钟城的美食一条街进行了大扫荡。 什么魔族的招牌菜，什么兽族的特色小吃，全部经过两位专业美食家的品鉴，得到一致好评。

　　“我们不能只和谜螺商行合作。”越歌一锤定音。“明明八族的美味都是珍宝啊……”

　　祝余表示认同：“饕餮之城的规模，再扩大些也无妨。”

　　越歌又咬了口酥酥脆脆的魔族炸小藤，为传统饮食文化就是没有饮食文化的修罗族悲伤三秒。

　　说起来，明明是最爱吃的阿修罗族，为何会做饭的就只有她一个。

　　这不会是什么远古诅咒吧？

　　唯一点亮了厨艺技能的越歌认真思索，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解决了口腹之欲，自然就要准备攀越弱水峡之事。

　　说来也奇怪，尽管飞鸟不能飞、走兽不能跃，却还是有一个方法可以穿过弱水峡。

　　那就是攀爬。

　　没错，不能动用灵力，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用手脚攀爬。

　　只有顺着岩壁向下爬到一定的深度，才能跃上另一边的岩壁，再往上爬。

　　除此之外，就只有仙王境的人物可以无视弱水峡奇异的规则，直接横渡过去。

　　此时，祝余正在查看一家店铺中特制的攀爬服。

　　弱水峡还有些名气，总会有想要挑战极限且不惧危险的修者前来。

　　午钟城就在弱水峡附近，这里的人们也研究出攀岩服、定风丹之类的小玩意儿，来赚取修者的灵晶。

　　虽然卖得有些贵，但还真挺好用。

　　看着这攀爬服，越歌不由得开始脑补……

　　冷冷清清仙风道骨的祝余，手脚并用地攀岩是个什么模样？

　　会不会很像蜘蛛侠？噗！

　　祝余不知她在乐什么，就只无奈地投来一瞥。

　　这店铺的主人是位魔族女子，见她们对着衣装不言不语，还以为她俩是像其他人族女子一样担忧攀岩服的款式问题。

　　于是她出声解释道：“两位不必担忧。虽然这攀爬服的风格是大胆了些，但那弱水峡谷深风烈，兼有黄雾遮眼……除非离得近，旁人也是看不到你们身形的。”

　　的确，这攀岩服轻薄且贴身，若真的穿在身上，想必是曲线毕露。

　　嗯，相较于她们常穿的衣衫而言，是有些大胆……

　　不过俩修罗女见多了阿修罗族的日常着装，倒不觉得有什么。

　　水底下游来游去的，哪里还在乎这个？

　　她就笑道：“我们知晓，多谢。就买这两套五千灵晶的攀爬服，再取两套备用。”

　　店铺主人喜上眉梢：“好嘞。”

　　祝余又问：“此处可有定风丹？”

　　店铺主人拍了拍胸脯：“我们这儿的定风丹是品质最好的，两位尽管放心！”

　　她额头的小小魔角，都因为做成一桩生意的开心，而变得越发鲜艳了。

　　越歌：“……”

　　奇怪，她以前逗千乘舞玩儿的时候，怎么没见她的魔角变色啊。

　　难不成因为那小姑娘是魔王血脉，所以小角角不会变色？

　　——————

　　做足了准备，两个修罗女在城中休息一晚，第二日就前往弱水峡边。

　　峡谷旁就有两间更衣室。

　　越歌和祝余在来之前就已经换好攀爬服，只在外面罩了件衣衫。

　　此时，也就不用进去换了。

　　忽的，从一间更衣室中走出一位身穿攀爬服、神色有些别扭的女修。

　　她警惕地朝越歌这边看了一眼，就走到峡边，先是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

　　“我们也去吧。”越歌深吸一口气，说道。

　　她们走到弱水峡边向下看去，入目皆是滚滚的黄沙浊雾，已经看不见方才那个女修的身影了。

　　弱水峡的确不宽。它看着也就一两丈左右，仿佛随便来个小有所成的修者都能一跃而过。

　　祝余平平抬起一只手。

　　“有下坠感。”她凝重道。“若真的有人试图从上面跃过去，想来会直直摔落罢。”

　　就在此时，一只倒霉的凡鸟从天而降，一边凄厉地叫着，一边坠入弱水峡。

　　也是很无辜了。

　　越歌和祝余对视一眼。

　　她们各自往嘴里塞了颗定风丹，再解开外衫，只穿着攀岩服向下攀爬。

　　越歌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祝余攀岩的模样，她矫健灵巧，像一只最擅攀登险峰的年轻羚羊，或者步伐轻快来往于峭壁间的山猫。

　　不得不说，那凹凸有致的身姿格外引人遐思……咳。

　　越歌发自内心地庆幸，这弱水峡中充斥着黄雾飞沙，就只有挨得最近的她能看见此时的祝余。

　　不然，今天的夜宵就真的是醋泡白饭了！

　　“专心。”祝余在她身旁道。

　　越歌连忙转头，假装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岩壁：“我很专心啊。”

　　祝余只是摇头，她对妻子的口是心非清楚得很。

　　攀岩的过程漫长极了。

　　没有突然出现发起袭击的妖兽，峡谷中的黄雾也没有毒素危害，岩壁更不会忽然崩塌，让攀爬在其上的修者掉落。

　　只要专心致志地攀爬，就可以保证安全。

　　一个时辰，没问题。

　　两个时辰，也没问题。

　　对这个层次的修者而言，坚持一日、两日，都不是什么难事。

　　在这里很难有时间概念，无法根据日升月落来判断时间，也腾不出手来掐报时的法诀。

　　她们就这样继续漫长的攀爬。

　　弱水峡炼体，更是锤炼大毅力的地方。

　　凡是意志不坚定的，毅力不足以支撑攀爬的，都会无声无息地坠落下去，坠落到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模样的峡谷底部。

　　“待出去了，我要吃清炒沙莺。”

　　祝余在越歌身旁幽幽道。

　　越歌有气无力地答应：“好……”

　　语调虽无精打采，攀爬的手脚倒是坚定得很。

　　她们不知道爬了多久，但以最后的时间感来判断，大约已经过去十几日了。

　　不管是对体力还是对意志，这都是极大的考验。

　　每隔一段时间，祝余就言简意赅地报一道菜名，表示出去以后要越歌做给她吃。

　　目前已经累计五十道菜了，想来要吃很久……越歌心说。

　　就在这时，越歌只觉身体陡然一轻，一种玄妙的感觉告诉她——她已经来到了那个限定的深度。

　　可以跃向另一边的岩壁了。

　　她将目光转向祝余，祝余平淡地点了点头，显然也收到了讯息。

　　“准备——”越歌低声说。“跳！”

　　两个修罗女平安无事地跃了过去。

　　虽然已经跃了过去，但还是要往上爬，……

　　就这样又攀爬了至少十几日，越歌忽然发觉，黄雾开始变得浅淡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她们就重新见到了湛蓝天空和缓缓卷舒的轻云。

　　简直——太不容易了！

　　越歌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