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暖脑子里轰隆隆响了好久, 才瞪着一双愕然的眼睛, 木讷地张口：“现在……感觉到了。”吧？

　　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追人的。

　　难道不该都是像何俊逸那样，见了她就点头弓腰，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吗？但何俊逸对她明显没有多余的企图。

　　而至于这位，总是欺负她骗她玩的男人，她是真没看出来什么端倪。

　　“那个, 你冷静一点。”看着男人的眼神,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吃掉了。

　　秦衡依然盯着她。

　　话都说开了, 他也不再掩饰眼底的渴望，偏偏语气还是低沉镇定的：“我很冷静。”

　　郁暖努了努嘴, “你压着我头发了……”

　　男人目光一跳，松了手, 但还是贴得很近，霸道的男性气息让她无处可躲。

　　郁暖知道他在等自己表态,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迎上他的目光，“可是你有女朋友啊, 你这样是不对的。”

　　这下轮到秦衡发愣了。

　　片刻，他无语地笑了声, “我有女朋友？”

　　郁暖煞有介事地点头。

　　他唇角一扯, “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我说正经的。”郁暖咬了咬唇，“我上次都见到你们俩在一起了。”

　　“哪里？”他皱着眉。

　　“月半弯会所。”郁暖低头攥住指尖，“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以后……还有别的事情，你自己好自为之。”

　　“郁暖。”他叫着她的大名，语气认真，“我很少跟女的在一起，除了你，”仿佛是刻意留了个话口，看着她忽然颤动的睫毛，男人唇角一弯，“就是我姐和……”

　　郁暖诧异地抬起头。

　　男人轻呵了一声，单手撑在玻璃上俯视她，表情有点无奈甚至无语，“你说的不会是我妈吧？”

　　“我……”郁暖被惊到了，下意识地摇头，“怎么可能，那女人最多也不到四十岁。”

　　秦衡唇角一扯，有点无语，“我知道我妈看上去是年轻了点，但你要因为这个拒绝我，我不同意。”

　　“可是你妈为什么跟那个纪……”她说了一半，没想起来那人的名字，哽了哽。

　　秦衡转开目光，语气稍微冷了些，“父母离婚，很稀奇吗？”

　　郁暖心头一紧，知道他是不想提这个。

　　于是搅了搅手指，回归正题：“其实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秦衡看回来，眉心微蹙，“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啊。”郁暖一本正经，“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用我妈的话说，门不当户不对，以后问题肯定很多……”

　　“门当户对？”秦衡笑了一声，语气嘲讽，“我爸妈就是所谓的门当户对，家族联姻，结果呢？从我记事开始，他们俩除了家宴就没同桌吃过饭，整天除了吵架就是冷战，吵了二十年终于离婚了。”

　　“我不信什么门当户对，我只要我喜欢的人。”

　　郁暖被他那句“喜欢的人”勾得心弦颤了颤，唇抿得很紧。

　　“可是，我不喜欢你啊。”她顿了顿，怕有点伤人，补充道：“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当朋友还可以，不是那种喜欢。”

　　“那你喜欢他们吗？”秦衡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钉紧她的魂魄，“你可以跟那些素昧平生的男人培养感情，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机会？”

　　郁暖被他给问住了。

　　为什么不能？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理所当然地把他划在可考虑的范围之外。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理所当然其实对他不公平。

　　“那好吧，我答应你……”

　　男人目光一亮。

　　紧接着，她抿抿唇，语气十分郑重：“跟他们公平竞争。”

　　“……”呵。

　　郁暖见他脸色不对劲，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没事。”男人扯了扯唇。

　　“那我走了。”郁暖低头看了下手机，“吃饭快迟到了。”

　　秦衡松开手放进兜里，转过身，“我送你。”

　　“不用了……很近的。”反正也是走路去。

　　“那我走路送你。”

　　“……”这迫不及待的表现欲让她好不习惯。

　　*

　　这边，郁暖正在和相亲男一边吃饭一边尬聊，斜对角那桌赫然坐着那个死乞白赖非要跟进来的男人。

　　相亲男姓刘，就是那位北大博士毕业的大学老师。

　　“郁小姐平时下了班都做什么？”刘老师笑着问道，“有什么业余爱好吗？”

　　“没有。”她摇了一下头，“工作很忙，下了班回去吃个饭，看会儿电视就差不多了。”

　　“现在的人啊，就是生活节奏太紧绷了。”刘老师叹了叹，“抽空发展一门爱好，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很不一样的。”

　　“……嗯。”她差点接了一句谢谢老师指教。

　　“平时也不爱运动么？”

　　“还好，偶尔周末去健身房跑跑。”

　　“嗯，那就好。”刘老师表情有点满意，“多运动对身体好，尤其是你们这种一天到晚坐办公室的年轻人，身体很容易出问题。”

　　“……谢谢老师。”

　　男人眉一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郁暖连连摇头，“我是说，您说得很对。”

　　刘老师笑着点点头，“教学生习惯了，你不嫌我啰嗦就好。”

　　“……”

　　她对人民教师是真的惧怕了，口口声声的长辈腔调。

　　她是想找对象不是找爸爸啊天。

　　吃到一半，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在郁暖面前放了杯果汁，里面还插着一朵干干净净的红玫瑰。

　　她诧异道：“我们没点这个。”

　　服务员侧过身，指了指斜对面，“是那位先生送给您的。”

　　郁暖抬眼一看，秦衡正笑吟吟地望着她，面前摆着满满一桌菜，比他们两个人的还多。

　　“……”奢侈浪费，这种人怎么可以一起生活？

　　刘老师也看见了，转回头沉沉地一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轻浮了。”

　　“……”就是。

　　“小学生都知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还这么糟蹋粮食。”

　　“……”就是。

　　刘老师数落完继续吃饭，郁暖不禁又往前瞄了一眼。

　　秦衡低着头也在吃饭，那五盘菜除了小炒肉和娃娃菜，剩下的三盘都是……鱼？？？

　　红烧鱼清蒸鱼炸刁子鱼……

　　绝了。

　　刘老师去前台付账的时候，郁暖见秦衡还没走，低下头给他发微信。

　　【不许再捣乱了！】

　　秦衡笑着看她一眼，紧接着她手机一震：【好啊，除非你答应陪我看电影。】

　　郁暖：【做梦，我说过再也不跟你一起看电影了！】

　　秦衡：【那……当我女朋友。】

　　郁暖：【……】

　　算了。

　　她觉得以这位刘老师碎碎念教育人的本事，和之前那位被KO掉的方先生完全不在一个高度。

　　没在怕的。

　　刘老师结完账过来喊她走。刚转过身，秦衡那边叫了服务员。

　　郁暖听见他沉稳客气的声音：“这三盘给我打包，谢谢。”

　　她心里“咯噔”了下。

　　也……不是那么浪费嘛。

　　*

　　秦衡没有继续跟着捣乱了。那丫头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明显对相亲男没兴趣，见了这次铁定没下次。

　　他心情愉悦地带着三份鱼回了家。

　　拉开窗帘，阳台上放着一个大笼子，里面毛茸茸的小家伙冲他“喵喵”地叫，一对宝石般的眼睛水汪汪的跟他撒娇，肉粉色的爪子傻乎乎地往上挥。

　　他打开笼子，摸了摸这个胖乎乎的小东西，淡淡的表情染上几分温柔，“来，吃饭了。”

　　可乐大部分时候是吃的猫粮，不过他偶尔会给它吃鱼。鱼罐头很少，一般都是新鲜的，餐馆里活鱼烹调的美味。

　　毕竟这小东西被他养得，口味特别挑剔。

　　给猫弄吃的的时候，电话正好响了起来，秦衡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免提，“喂，妈。”

　　“儿子，是不是你给你纪叔打电话了？”对面女人嗓音温柔。

　　秦衡“嗯”了一声。

　　“我还纳闷儿着他怎么突然带我出去旅游呢。你说你给他打什么电话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忙……”女人叹了叹，“这么多天，得耽误多少事儿啊。”

　　“哟，那成天在这儿嚷嚷自己独守空闺难受得要死的是谁啊？”秦衡玩笑道，“妈，您都快五十了，别跟个小姑娘似的，男人一哄就心花怒放，胳膊肘都向着他拐。我是您生的，他是吗？”

　　“哎你别这么想嘛，你当然是我最亲最宝贝的儿子呀。”他妈连忙软下来哄，“不过以后你别给你纪叔说那些了，我就是发发牢骚而已，不想真的影响他工作。”

　　“知道了，费力不讨好呗。”秦衡装模作样地叹了声，“妈，我喂可乐吃饭，不说了啊。”

　　“猫都比你妈亲……”

　　“那是，猫又没有别的男人。”

　　女人笑了一声，听出来他没真生气，于是才放心挂掉电话。

　　秦衡蹲在旁边看着可乐吃鱼，时不时伸手挠挠它的脑袋，小东西就尾巴一扫，眼神怨念地望着他“喵”一声，然后转个边继续吃。

　　一副“休想打扰朕用膳”的傲娇姿态。

　　秦衡忍不住笑出声来。突然觉得郁暖每次自以为凶狠地瞪他的时候，跟可乐特别像。奶凶奶凶的，哪里吓得住人了？只会让人更想欺负。

　　他拿起手机，对着正在奋力啃鱼的可乐拍了段视频，传上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