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借钱是为了养鸭子吧？”梁青山的一句话让王展鹏回神。

　　他老实地点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否认也没意思了。再说这事，应该也不犯法吧？

　　“你想养鸭子？你一个城里人，会吗？”梁青山说道。

　　“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可以让……白小丹教我。”王展鹏道。他已经有点糊涂了，搞不懂梁青山在这跟他东拉西扯地是要干什么。

　　要撒盐就快点，天都黑了，他要回家吃饭！

　　“我和大队的人商量了一下，对你们这些下放人员，要一视同仁，什么劳动都要共同参与。”梁青山道。

　　王展鹏的眼睛一亮，“什么劳动都要共同参与”，然后呢？

　　“所以养鸭子这个活，你们要是想干，也可以，我们可以向提供鸭子的单位反映一下，让你们赊账。每人给你们分50只鸭子。”梁青山说道。

　　“真的？”王展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这好事？不会是分给他们一些病鸭，养死了让他们赔钱吧？

　　曹雨和林飞赔得起，他可赔不起！到时候又要怎么折磨他？

　　遭了几个月罪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梁青山会这么好心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是不想养的话，我们也不强求。”梁青山道。

　　“鸭子……跟别人分的是一样的吗？”王展鹏问道。

　　“是一样的。”梁青山说道：“总之你要是想养，明天来大队领鸭子，你要是不想养，就算了。”说完他就走了，他也着急回家吃饭。

　　为了等他，他也没吃晚饭呢。

　　至于赊给王展鹏鸭子这个事，是封华提前交代好的。

　　不分不行，别的人都富得流油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赚大钱，他在家却只能吃糠咽菜干看着，他不得疯了？到时候想办法一封举报信到了中央，就得给他们村，给他们省惹来**烦。

　　所以为了稳住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拉上船，变成自己人。

　　中间让他赚点钱就赚点钱吧，反正都是给她赚的。她就当雇他当工人了，有仇没仇另说，给她干活，她就给发工资，一码是一码。

　　再说，撑死能赚多少？就是赚多了，哪天惹她不高兴了，她还不是想收回就收回，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不让他怀疑到她。

　　王展鹏回了家，随便吃了几口中午剩下的饭就回去继续想这事去了。他总怕这里有坑。

　　白小丹半夜才挪了回来，顾不得疲惫的身体，自己生火热了点粥。盛粥的时候，白小丹想了想，一咬牙把干的都捞出来自己吃了。

　　之前她总是省着给王展鹏吃，但是现在，省也白省，他是不会再对她好了吧？那她就要对自己好一点。身体累垮了，是她自己遭罪，王展鹏才不会心疼她。

　　想到这里，白小丹吃得更凶了，连稀的都都没剩……要不是还有点理智在，她都想大半夜再给自己做顿饭。

　　吃完饭，白小丹静悄悄地爬上炕，睡得离王展鹏远一点。她怕吵醒他，让他现在就爆发。

　　这一宿，白小丹睡得都不踏实，脑子里全是各种自己悲惨的遭遇，最后的梦境定格在马老太太那张青白肿胀的脸上，吓得她一下子就醒了。

　　“醒了？快起来吃饭吧，我煮了大碴粥。”王展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让白小丹觉得她并没有醒，这是接入了另一个梦。

　　“快点起来吃饭，吃完了咱俩去大队。”王展鹏说道，声音里并没有暴戾，甚至比平时还要温柔些。

　　去大队？干什么？离婚吗？白小丹的脸都白了。这时候离婚？她还怀着孕呢！

　　“去大队干什么?”白小丹小声问道。

　　王展鹏并没有看见白小丹的脸色，他已经开始吃饭了：“大队决定赊给我50只鸭子，我们去领回来。”

　　这肯定是在做梦了……白小丹松口气。

　　“别发呆了，快点起来吃饭……别饿到我儿子。”不吃饭没力气干活！

　　手里有了50只鸭子，日子眼看就要起来了，他的心情就好了，看白小丹都顺眼了。不顺眼怎么办？离婚是不可能的，他还算满意现在的生活，起码比住牛棚的时候好多了。

　　离婚之后梁青山会不会再让他回牛棚？他不敢赌。再说有个女人，生活品质是大大提高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也要来了，需要人照顾。

　　还有那些鸭子，需要人养。他去学养鸭？他才不去！他只不过是说说罢了。

　　白小丹神游般从床上爬起来，吃了王展鹏煮的半生不熟的大碴粥，跟着他一起去了大队。

　　路上遇见了曹雨和林飞，两个人也是去领鸭子的。这好事封华自然不会落下他俩。

　　每次看到曹雨和林飞白白净净、体体面面的样子，王展鹏心里就会升起一股不平。但他只能憋着，没处说理去！

　　三个人客气疏离地点头打个招呼，就无声地去了大队。

　　梁青山已经把150只鸭子分好了。

　　“50只一堆，你们随便选。”梁青山道。省得让王展鹏误会他给他挖坑，这次他可真冤枉，为了拉他上船，鸭子他都特别挑的好的。

　　王展鹏仔细看了看，一只只鸭子精神抖擞的，小眼睛锃亮，小脖子支得多长，一看就不是生病的。而且三堆随便选，就不是坑他。

　　故家屯的人对曹雨和林飞多么客气多么优待，他都是知道的。坑谁也不会坑他们的。

　　曹雨和林飞客气地让王展鹏先选，王展鹏自然要先选了，不然他们选好了给他剩一堆，是不是商量好的？

　　他是个谨慎多疑的人。

　　白小丹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她不可置信地拎着筐，跟王展鹏一起往家抬鸭子。

　　梁青山看她那栽栽歪歪的样子，叫了几个人帮她抬。白小丹谢了又谢，心情非常好。日子总算有希望了。

　　两个人领完鸭子，就见到村外来了一个人，领着两个小男孩。

　　王展鹏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的两个儿子！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一个8岁，一个5岁，被陌生人领着，有些拘谨。

　　“兴中、兴国！”王展鹏大喊着跑了过去。

　　王兴中和王兴国听见父亲的声音，激动地抬起头，四处寻找着。至于奔过来的这个人，被他们忽略了。

　　长得这个鬼样子，怎么可能是他们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