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萌捂着脸进门，直冲洗漱间。

　　外婆很少看她这么匆忙，举着锅铲问：“萌萌怎么了啊？”

　　“出去出了汗，我洗了个脸。”姜萌关上洗漱间的门，拧开水泼在脸上，指尖流下来灰色的水滴。不知道是什么墨，味道并像她过去用的难闻，只是一样不好洗。到最后，镜子里的少女脸颊发红，还有几个手指印子。

　　姜萌摘过毛巾，脸庞蒙在柔软的布，她忍不住懊恼。

　　刚刚不该冲动报复的，忍一忍又怎么了。

　　小时候，跟外婆去农贸市场进瓜子，经常被人缺斤少两，还会遇到地痞流氓，她能冲上去咬人，结果是她们被赶出来，只能到更远的市场进货。

　　后来，她学会了嘴甜：“伯伯，再送我们一个口味尝尝呗。卖的好，我们下回来多进货。”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控制不住脾气，也不知道他回头会再出啥幺蛾子。

　　接下去的几天乐毅却都没出现。

　　市一中对选课分班做了说明会，她们这一届，省里拟定的高考模式是3+2，语数外主课加两门选课，文理不限。当然，实际上不会有人跨着选，像物理+政治，化学+地理这种，就算选了，人太少开不了班，让他们走班读吗？学业那么紧张，都是争锋多秒，走班的课程怎么排？最终还是会被学校单独找去谈谈，劝着改了。

　　吴悠嘀嘀咕咕，“怎么办呢，我想选政治历史。”

　　市一中是廉海公立高中的头牌，强项一直在理科，学生们也知道选理科的话，师资力量会更好一些，以往的文理分班结果一般都是二八开。

　　其他高中自然也明白跟市一中斗不过理科，会鼓励自家的尖子生选文，最终拼文科的名次和录取率，这也算一种错峰战术了。

　　吴悠的成绩在文科方面还行，理科反而平庸一些。

　　姜萌安慰她：“你也错峰没什么不好，文科班人少，你又是老王手底下的猛将，去了会重点培养的。”

　　他们高一进来时候，并没有分班考。但是年级里都知道，老王带的2班生源最好，老王可是上一届的状元班班主任，当年的全市前十，老王手底下就占五个。而现在这个2班，则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就出了全市唯一进全国生物奥利匹克省队的学生。

　　“我担心的不是那个，我其实……”吴悠趴在桌上，情绪低落，“你也知道，我是个八卦的性格，文科班里女孩子多，八卦多，一起讨论个明星啊，一起看个小说啊。我特怕我去了更忍不住，完全没心思读书。”

　　姜萌：“你以为理科班会好？男生八卦起来，都没女生什么事。不信你看后面！”

　　吴悠猛一回头，就看到身后坐着的老王重点关照的英语弱项讪笑起来，他刚在一边听俩姑娘说话，一边翻新买的八卦周刊。

　　被抓了现形，英语弱项一点儿不慌，“学业那么重，我们都是需要放松的小可爱嘛。”他举起周刊，邀请两人，“一起看不，上面有这届C位出道的最全分析。”

　　吴悠：“……”

　　晚上两个女生一起回家，吴悠争分夺秒的翻阅八卦周刊。

　　她家里管得严，这种书带回去，万一被发现了，绝对死翘翘。必须要早点看完，然后转手祸害姜萌。

　　“这届的小鲜肉质量不如上届诶，都没一个可盐可甜让姐姐心水的嘛。”吴悠噘嘴，她追上一届的时候喜欢型男，哈了一个号称“行走的哈士奇”的练习生，到这届口味又变了。

　　还没等姜萌接话，吴悠又皱眉，“难道因为现实里遇到了极品，看这种带滤镜的就觉得平淡了？”

　　“我们学校还有颜值极品，让你这么舔？”姜萌在记忆里搜索了下，没觉出来有这种存在啊。

　　“乐毅啊，你忘啦！我的现实涉猎绝不仅仅局限一中，而是全宇宙啊～”

　　“他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

　　吴悠完全没听进去，“我后来又仔细看了那几张偷拍的照片，效果比明星的路透照都好，尤其在旁边有那个猩猩人的对比之下。”

　　“猩猩人？”

　　“就是那个要跟我们加好友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称作猩猩人的查磊，这会儿刚从对方手下截了球传出去。篮球触地反弹，旋转着飞往一个刁钻的角度。

　　对方俩球员，同时伸手。

　　“啪——”

　　乐毅从两人之间一穿而出，抄住球，直接起跳，线外投篮。

　　人没落地，球场边已有欢呼。

　　三分！

　　球穿网落下。

　　乐毅回头，查磊伸手，两人互击一掌，一起回场防守。

　　对方是新区实验的校队，找人牵线搭桥约了英才的一起耍。各自学校在城市的对角线，只能约到市中心来战。

　　一场球打得酣畅淋漓，彼此都觉得是个好对手，遂约了下次再战。

　　人散后，英才的替补们上场玩。

　　乐毅满头大汗，拉起衣领抹了把脸，眼睛转向远处。

　　查磊送完实验的人回来，就见乐毅把一瓶矿泉水扭开了又丢回去。

　　“别浪费啊！”查磊抄过来，直接灌了：“你不渴啊？”

　　“我有人送水。”

　　“啊？”

　　乐毅对不远处扬了扬下巴，“喂，我要喝西瓜汁。”

　　吴悠就不明白了，路过下中心小学的篮球场，怎么就被喊了呢。她和乐毅不熟啊，只是偷拍和被偷拍的关系，难道过去了这么多天，照片传到他那边，被发现了吗？

　　还是给假号的事败露，他要帮旁边的猩猩人出气？

　　乐毅手撑膝盖，坐在铁丝网的水泥座上，因为刚剧烈运动，人还在喘，往这边的眼睛微微发红。

　　但不可否认，人还是很帅，气势也……很足。

　　足到吴悠的脚上不听使唤，完全不敢逃跑。

　　查磊顺着乐毅的目光看到了那两个给他假号码的女生，心里一乐，“那两个小可爱啊。”

　　看来乐毅是要帮兄弟出面教训了。

　　会跟女的这么较真的乐毅，还真少见呢。

　　查磊人闲不怕事大，抱胸准备看好戏，就瞧见那个主动接过手机，先打下假号码的女生像没听见一样扭头走了。

　　姜萌：“别理他。”

　　“可是他们人好多，万一……”

　　“你不怕就行了，难道真的大庭广众之下，冲过来逼我们。”

　　吴悠一想也对，往旁边偏了偏，果然乐毅没有动。吴悠松了口气，赶紧跟着姜萌迈开步子。

　　结果开心不过一秒，身后传来一声：“我只给你三秒钟。”

　　乐毅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什么意思啊，吴悠要凌乱了。

　　“一！”

　　乐毅打开手机。

　　“二！”

　　进入图片库。

　　姜萌还在走。

　　他嘴角勾起，点了下去。

　　“三！”

　　姜萌兜里的手机震了，她忍了又忍，最终只能拿出来。

　　街道群里跳出来一段视频，光线分明被处理过，暗乎乎的，只隐约瞧清楚一男一女站的很近，那个女生仰着头，男生微侧，手里不知道在她脸上做什么。

　　下面一条是乐毅的手打字：【我家有摄像头。】

　　姜萌：“！！！”

　　别人看不出是什么，但她知道是那天被画胡子的事。

　　姜萌扭头瞪过去。

　　乐毅一脸肆意，鲜明表达着：我还有清晰版，放大版，小动图，超清截图……他挑眉看着姜萌，看着她又低下头去，在手机上飞快的点过来一条好友申请，验证申明上就三个字：撤回来！！！

　　当然可以撤回来了，只要还在两分钟之内。

　　乐毅点了通过，不客气的把手机凑在嘴边，一字一顿回语音：“我—要—喝—西瓜汁。”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查磊和吴悠都一脸闷逼的看着姜萌抄起手机，飞快的跑去了饮料店，火速端了一杯西瓜汁，穿过篮球场。

　　“给你。”

　　“打开。”

　　乐毅似笑非笑的，手枕在膝盖上就是不接。

　　你残废啊！

　　姜萌心骂了声，撒开塑料纸，把吸管插了进去。显然，如果不是她还有残存的理智，这杯西瓜汁得砸对面人脸上。

　　这回乐毅见好就收，接了过来。

　　姜萌扭头就走，一边喘气，一边打开手机来。

　　街道群连着两条消息：【乐毅撤回信息】

　　草，这还是把周冰倩那把勺子晾在半空中的乐毅吗？

　　查磊一脸惊愕：“你什么意思？”

　　乐毅咬着吸管，一脸随意：“运动后补点糖。”

　　“不是，这是谁啊？”

　　“邻居家的小妹妹。”

　　怎么可能，乐毅邻居家有没有妹妹，他能不知道。查磊不相信，一转瞬又露出惊讶来，“你新搬的那地方，那个不对付的丫头？”

　　其实还用问吗？

　　想想那三十杯西瓜汁，想想那天他低气压的烦躁样子，想想这忽然转变的态度。

　　查磊被自己的后知后觉炸的外焦里嫩。

　　乐毅没否认也没承认，目光往边上闲闲的转过去，落在那两个满口软萌想要女孩子电话号的小子身上，问了句：“可爱吗？”

　　可爱啊！

　　哦，不不不不，乐毅的邻居妹妹，其他人怎么能觉得可爱……啊，也不对，也不可以觉得不可爱啊！

　　乐毅看起来像是要罩她，又像是看她不顺眼。

　　俩小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对，一脸的便秘。

　　“呵。”

　　乐毅转开眼睛，视线落在远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来。

　　“离她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