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能直说。

　　“你见过刚出生的毛绒绒的小动物吗？”

　　池溪不解地看着她。

　　“小鸡或者小猫之类的，它们刚出生第一眼就会把眼前人认做妈妈，时时跟着那个人，也很听那人的话，这就是所谓的印随效应。”

　　“你想当我妈？”

　　池溪的背部从椅背弹起，难得地带了点情绪，换了一种问法：“还是，你觉得我把你当成母亲了？”

　　“不不，朋友这是个比喻！”

　　辛真赶紧解释道：“你看啊，我帮你调理症状，你也确实在逐步恢复，所以你就像小鸡破壳第一次看到世界一样，只是你看到的人是我，把我认成了最亲的人。”

　　“其实是错觉，等小鸡长大一点就会懂了。”

　　辛真的声音越说越弱，她悄悄觑一眼对面的池溪，他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手指攥住了座椅扶手，指尖泛白。

　　他的眉眼微垂，靠落回椅背上，轻轻嗤了声：“我现在分得清。”

　　起初确实难懂，这对他来说是一种陌生罕有的情感，但这两天面对的担忧、不安、疼惜，以及夹杂着近在咫尺的悸动，足以令他分辨出这是一种什么情感。

　　他换话题问道：“你忽然昏厥是与你母亲的舆论有关？”

　　“你，你看出来了？”辛真颇为惊讶，难道他知道系统存在，还是说两天出现了身体透明的现象？

　　池溪解释：“我看到报道，再结合你晕倒时间，猜想你说的斗法失败，是指在舆论场上的失利，对吗？”

　　她默默点头，这逻辑只有他会信，还说自己不是小鸡。

　　池溪顿了下，用极为平和的口吻告诉她：“昨天你的餐厅被好事者举报暂时无法营业，你综艺合作的平台方也碍于舆论压力，暂缓了你们综艺的排期，你现在正处于网暴中心。”

　　系统：“他说的没错，我没有乱扣分。”

　　真真：安静点！

　　池溪观察了几秒辛真的情绪，比他预想要稳定。

　　“虽然你和工作室都已经对事件做出回应，但好事者依然会揪着你与母亲的不合大做文章，他们不喜欢听解释只愿意看八卦，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用作品和新话题去堵悠悠之口。”

　　回到实体世界，辛真想的也是尽快做些什么，速战速决将生命值圆满了。

　　池溪将手肘搭在座椅扶手，长指交叠，诚恳道：“辛真，来参演我的短片吧。我有信心你会在综艺短片播出时，收获观众赞许，让他们感到快乐。”

　　辛真刚要开口，就被池溪止住。

　　他说：“不要急着拒绝，这么做不单是为你，我私心希望你能来帮忙，是想看自己是否真的治愈，可以演好另一种戏路。”

　　如此一说，辛真心理负担没那么大了。

　　但她没演过戏，这个忙怕是帮不好，她勉强地笑笑：“如果你看过我以前演的网剧就不会找我帮忙了。”

　　“看过。”池溪回答很肯定，“这次不需要你发挥演技，你演自己就好。”

　　“我已经请编剧依照你本人做了主厨相关的剧本，而且主角会另请他人，我和你只需要参演一小部分。”说着他递给辛真一叠白纸黑字的剧本，“关于你的戏份我都已经用彩笔标注出来了。”

　　池溪在上一部电影已经做了副导演和主演，这次他在综艺里担任短片导演，辛真以为他会继而担上主演的职责，没想到他会甘当配角。

　　接过剧本，辛真没有翻开。

　　脑袋瓜里的声音嗡嗡闹个不停。

　　系统：“宿主醒来后生命值已经扣掉400点，快想办法补上，否则你就要变透明被抹掉了！”

　　系统：“这个邀约换做原身肯定喜欢，你再不答应我就要……”

　　真真：你就要干嘛？？

　　系统：求你了宿主，让我完成KPI休假吧。

　　辛真抬眸，眼底燃起铮亮的光，手摁在剧本上：“短片什么时候开拍？”

　　-

　　电梯前的门廊，有人驻足等了三十多个小时。

　　冷淡的顶光，照过他凌乱的发丝，打在面色苍白的脸上，表情看起来恹恹的，他长腿交叠倚着墙，单手放在口袋里把玩囊中奖牌。

　　每一次电梯上升下行，他都会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直到数字滑过二十八没有停下，才收回视线。

　　一次一次，气球吹起，又破掉。

　　刚走出赛场看到照片时的震惊与愤怒，都随着漫长的等待冷静下来，他不停分析琢磨着种种可能性。

　　挂掉电话时，那人在她身边吗？

　　他回拨了无数次，她的电话都是关机，兴许是没电又或是手机坏掉，他问遍了所有人都联系不上她，整整两天……

　　她消失了两天，只留下娱记拍到的“密会”身影，越想越觉得挠心。

　　电梯显示屏再度亮起。

　　二十七升至二十八，电梯门开。

　　辛真出现在电梯里，拎着纸袋迈进门廊，她瞧见等在门口的人，立即扬起笑：“你回来啦，今天不是还有闭幕式吗，怎么那么早回来呢？”

　　她摇起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揉揉他的头发。

　　在电梯门开，看清来人的一瞬，霍一白眼中亮起微光，随后很快暗灭，他偏过头，避开她的动作，冷淡道：“假如闭幕式在明天后天，你是不是要更晚回家？”

　　果然生气了，辛真暗叹地收回手，看着眼前情绪低沉的人，当即明白他是看了新闻热搜，长时间联系不上自己，可能还去看了网友就此发散的猜测。

　　他在这里等了多久？连比赛都不顾了吗？

　　刚要开口问他，就听到：

　　“你在他家住了两天。”

　　霍一白沉着声，语气异常肯定。

　　他的手掌在口袋里捏紧金属奖牌，奖牌边缘将手心硌得生疼，原本他计划摘下金牌后，能亲手戴在她脖子上，再索要一个长长的拥吻，现在看来这计划是多么可笑。

　　目光游移，由上至下扫过她的眉眼她的锁骨，不经意间瞥见她提着的纸袋，里面装着衣服以及一叠装订好的A4纸，随即哂笑了声。

　　感触到他目光的不悦，辛真将纸袋搁在地上，垂下眸子，歉声应了句：“是。”

　　霍一白按下愤怒，迈半步，逼近她面前，长睫在他脸上投出一圈恹恹的阴霾，低低道：“真真，我想听你的解释。”

　　解释……

　　回想起这两天的经历，辛真自己都觉得荒谬，如果说被系统制定的分值捣鬼昏厥，在梦里水域里游荡两天，他会信吗？

　　信也不能将系统供出。

　　现在的生命值岌岌可危，不能再出什么差池了，若扰乱小说世界观，可能就真没有以后了，再忍一忍苟满生命值。

　　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住两天，可以将前因后果讲出来，过程能略则略。

　　辛真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嗓子：“那晚接电话时我在回家的的士上，手机没电了，倒霉的是，我下车后突然很难受，遇到路过的池溪帮忙，扶了我一下，本来是要直接回家的。”

　　“但还没上楼就昏厥了，睁眼时就在他家打点滴……”

　　话到这儿，她有点慌了，还没想好身体健康却昏厥两天该怎么圆，停顿下来，绞尽脑汁想着措辞。

　　还未开口，就被霍一白冷笑了声打断：“呵，这就是待在一起两天的理由？”

　　昏厥不去医院而是回家，就已经是个蹩脚的借口，她停顿的几秒时间，在霍一白看来更像是在想如何编造谎言，愤怒冲上脑门，他试图去补齐逻辑不通的漏洞，但怎么也圆不回两天的事实。

　　两天，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霍一白倒抽一口冷气，不愿再去细想。

　　并不宽敞的门廊，静得只有呼吸声。

　　真真从未见过这样的霍一白，冷得要将一切拒之千里。她心底闪过一丝惊慌，那是连独自面对梦境水域时也不曾有过的害怕，脑袋像宕机似的，凑不出更合理的理由。

　　霍一白捏了捏鼻梁骨，让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想自己只是等太久，等得累了，所以本应毫无嫌隙的心也敏感多疑起来。

　　于是转移话题道：“昨天你的餐厅被举报关停整顿，周乐已经……”

　　说话时他避开了真真的眼神，目光往下落，不小心又落在那叠A4纸上，终究还是想起了什么。

　　那天新闻出来后，霍一希给他打过电话，说出她在餐厅里见到池溪带着经纪人去极力邀约辛真参演的事。

　　细丝圈圈勒紧的心脏，再度被A4纸的锐利边缘划一道渗出血滴，他不敢置信地冷起声：“你……接受了他的短片邀约？”

　　一波未平一波起。

　　辛真颔首承认：“我的声誉因为食物中毒事件受到很大打击，参与这个短片只是想挽回公众形象。”

　　悬在心脏上的锤子，随着这句承认重重锤落。这分明是谎言，她早年的形象比现在差多了，真在乎的话怎么不……

　　可笑的是，他发现自己忍不住想要相信，理智告诉他，自己的状态无法再沟通下去，立即扬手让她停止。

　　他脸上泛出惨白，牵起勉强的笑：“别说了。”

　　然后按开电梯门，离开了。

　　辛真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慢慢合上，银色光面亮堂堂的，晃得眼睛生疼。

　　她突然觉得，这次不会再有人跑下来，说自己忘了女朋友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