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想要回去。”封无熙这话问的萧云笙都看向了她。

　　的确, 问陵兰为什么要回戎国, 回自己的国家还有什么卫生, 想回家就回家不是很正常的么。

　　“陵兰你对自己以后的生活有过什么想法么。”看到其他两人奇怪的眼神, 她明智换了个问题。

　　“以后的生活？什么想法？我会规劝父王和兄长不要对煦朝……不，其实封将军你都知道了。”

　　“戎国、我父兄他们对入侵中原之心一直未死, 这次回去后也不会再有这样平静相对聊天的时候了。”

　　陵兰本想说些轻松的，可她心里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谈叹了口气将心中的实话说了出来。

　　“你没想过要改变什么麽。”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男人, 可封无熙自己知道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哪怕她在有些方面着实吊儿郎当的, 比起男子来还要潇洒几分。

　　女子做到她这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了，陵兰在她看来不比格鲁图他们差多少。

　　不过是在他们的羽翼下待久了, 所以宁愿自己永远是一只长不大的雏鸟, 被保护的滋味太容易让人依恋和上瘾。

　　陵兰听到这话，心中忽然有些领悟了他的意思，难掩震惊, “你不会是要我……”

　　封无熙的话不就是问她有没有想要拿捏权力的想法么，即便在戎国, 女人也只是男人的附属品而已。

　　就地位而言, 甚至还不如煦朝。

　　陵兰身为公主, 上有万千宠爱于一身，地位尊贵非凡这才没有沦为和戎国其他女子一样。

　　但是地位尊崇和手握权力根本不是同一件事情，她从来都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能够使唤那些护卫和士兵，但是没有让他们效忠的资格, 即便她是一国公主。

　　“我——”陵兰拧眉，她本来以为自己会一口回绝，可话到了嘴边却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来的坚定。

　　“你不妨在仔细想想。”她笑了笑，陵兰是个聪慧的女子，一定很快就会想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你就在留几日吧，然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封无熙不能让她现在离开，但是也不能太迟不让她走，如果太迟了，两国交锋能扣押住敌国公主，那就是平添了几分胜算。

　　她不想那么做，但有的时候决定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做的出来的。

　　“再留七天。”这是封无熙的底线。

　　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陵兰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她说的话。

　　“我还有些事情，想先回去了。”陵兰哪里还有心思留下，她匆忙对着面前的两人说完，脚步匆促离去。

　　“你们刚才再说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你在教唆着陵兰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萧云笙觉得自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危险么？或许吧。”

　　“还是要看她自己的决断。”封无熙笑了笑，有些惊讶于萧云笙的敏锐，不吝啬的夸奖了一句，“没想到你还能看出这一点。”

　　“……不要以为我很笨的样子，教授过本公主的老师无一不夸赞本公主聪慧伶俐，天资世间难寻。”

　　萧云笙有些不满她说话的语气，哼了一声说道。

　　“我知道你很聪明，比如说你还知道现在不能到处乱跑。我知道你在府中待的闷了，要不要回京城去。”

　　想到之后可能会重启战火的事，封无熙提议道。

　　本来若是边境安稳，萧云笙留下也没什么大碍。但如果战火重燃，形势瞬息万变，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虽然有把握绝对不会出现城破这样的情况，但还是希望萧云笙能够回到京城那个安全的环境中去。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离开京城，而且我还没达成我的目的呢，怎么就那么走了。”

　　萧云笙回答的又快又坚决，根本不同意她说的什么回京城的提议。

　　“你要留下也行，万事都要听我的。”

　　“如果做不到，明日我就派人护送你回京城。”封无熙不希望她在外面和戎国开战，心里还要担心城中的萧云笙是不是又做什么她意料之外的事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那么啰嗦。”萧云笙憋了瘪嘴，小声反驳，“本公主可是很惜命的。”

　　“那就最好。”封无熙看了她一眼。

　　陵兰是在第五天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的。

　　三日前，戎国率先突袭了燕北边境的一处布防点，大获全胜的同时在两日前又袭击了另外的布防点。

　　今日将大军开到了燕北城外，戎国和煦朝交界之处，近万铁骑法器冲锋之下几乎无人可挡。

　　“将军，属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姜越白在她面前，复命道。

　　“那就按照之前计划的做，戎国这一万铁骑我不要求你们能让他们全军覆没，但是最少、最少我要看见他们覆灭三分之一。”

　　“这支铁骑曾经无数次将马蹄践踏在煦朝的边境、煦朝的百姓身上，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能够埋伏他们。”

　　“不要让我失望。”封无熙看着他，沉声道。

　　骑兵的行动速度很快，尤其是戎国的轻骑兵。

　　和戎国想必，煦朝在骑兵方面并不擅长，就算是轻骑兵也比戎国略逊一筹。

　　和戎国在边境交战过的人，对他们那只铁骑忌惮非常，封无熙也是一样。

　　所以现在有机会将这支行动速度快，机动性极强的部队覆灭，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两国交锋，没有心软这种说法。

　　有了封无熙的命令，姜越白行事更加的无所顾忌和铁血，早早就布置好的“瓮中捉鳖”的计划启动了。

　　所有戎国的士兵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一支箭从城楼之上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没有命中任何一个人，最先倒下的是他们的军旗，那支箭的力道之大，直接将旗杆拦腰折断，末端的箭羽也在命中之后分崩离析。

　　“你的力气居然有那么大，还真的是看不出来。”

　　一袭白衣的黎愫放下手中即便是军中勇士也不一定能够拉开的弓箭，对一旁人的恭维没有任何的回应。

　　“人家这是夸你呢，你就不会说声谢谢么。”沉鸢咳嗽了两声，赶紧说到。

　　“是封无熙请我来的。”黎愫眯了眯眼，抬手拉住她的手臂，“该走了。”

　　话落下的时候，沉鸢整个人被她拉倒着走着，勉强保持着自己的重心不摔倒。

　　“你放开我，我和你说话呢，你这个混蛋。”

　　声音逐渐的远去，城楼之上的人早早的就将视线收回来，这位北疆来的奇女子在西北军中的名声也不小。

　　全靠着她才解了他们身上的毒，还救了不少中毒已深的兄弟，就连毒的源头也是她解决的。

　　对于这样的救命恩人，黎愫再冷淡也受到了全军上下的礼遇。

　　即使她在很多时候表现的都和常人不同，甚至是有些奇怪。

　　中军军旗一倒，戎国军队的阵型就有些慌乱了，对于西北军来说简直是进攻的好时机。

　　早早就准备好的计划发挥出了百分百的威力，当戎国得知不对劲的时候，他们的重甲骑兵已经混乱了起来，轻骑兵已经损失大半。

　　他们的阵型被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煦朝士兵冲乱了，等勉强汇合撤退，也损失了大半的实力。

　　这样的战役不算大胜，完全靠的就是出奇制胜。

　　封无熙听着葛进的汇报心中暗自点头，现在戎国那边恐怕非常着急了，死伤了那么多的士兵。

　　“秦明的伤势怎么样了。”她语带关心的问。

　　“他运气不好碰到了戎国的大将格桑，幸好他还知道保命，沉鸢姑娘说他休息三五个月应该就能彻底恢复了。”

　　葛进的脸色很难看，别看他现在说的轻松，刚看到秦明被林奚带回来那模样，谁不是心里一紧，怕他就那么死了。

　　现在只是修养大半年还算好的了。

　　“格桑……我早就和秦明说过了，他必定又是不听我的。”封无熙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

　　“就说是我的命令，他禁足半年，半年之内都给我抄写军中规条，好好的记住什么叫做军令不可违。”

　　“其他人呢，有没有受伤的。”

　　“越白对上了赞鲁，只是有些轻微的伤，休息两天就没大碍了。两员大将被秦明斩杀一人，另外一人也受了不轻的伤。”

　　“短时间内，戎国的士气都会处于低落状态了。”葛进说道。

　　“将军，戎国真的还会对我们动手么。这一次他们主动撕毁条约开战，偷袭不成之下被我们反设计损失了那么多的兵力。”

　　“实力大减。”

　　“会的，戎国的上层并不和睦。为了稳住大局，这一次的战争他们不会退后。”

　　“哪怕现在出师不利，也一定不会就此收手。”她一脸笃定。

　　戎国的王有那么多个儿子想要坐他的位置，他还有那么多的兄弟想要取他而代之，不会放过那么一个明显的攻讦他的机会。

　　“葛进，你安排一队人马，替我送一个人前往戎国边境。”

　　“然后将一个消息透露给戎国那边的奸细，就说陵兰公主……明白了。”封无熙吩咐了几句，是时候送陵兰离开了。

　　“将军，如今戎国和煦朝势同水火，送陵兰公主回去……不如将她……”

　　葛进皱眉，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将军这样的做法都不是最好的。

　　更何况，不过是个公主，就算让她回去了，又能对他们这边有什么好处。

　　“戎国和煦朝比邻，若是能和睦相处那自然是最好的，可如果能岁岁纳贡称臣岂不是更好。”

　　她笑了，说的话让人听了都有些凉气从脚底板下往上冒。

　　“陵兰会是改变现在情况的一颗重要棋子，葛进你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我要做什么吧。”

　　葛进被她的话惊讶的半晌没说话，最后捂着脸对她说道。

　　“将军您这心眼也太坏了，可陵兰公主不过一介女流之辈，真的能做到你说的么。”

　　“能不能做到对我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到底是相识一场，将她留下当做俘虏我不喜欢。”

　　葛进默然，他也猜到了肯定有这部分原因在里面，将军的为人他们都很清楚。

　　“送她回去，她如果能做到，那免动一场干戈。”

　　“做不到我便挥军北上，直指戎国国都，亲自将他们打成一盘散沙，我倒是要看看这臣他们是称还是不称。”

　　封无熙说的轻描淡写，葛进听这话却能想象的出来，到时候必定是血流成河。

　　“这根刺扎在煦朝上百年了，也是时候拔掉了。”封无熙放松的往椅子上一靠。

　　“陛下是不会容忍戎国这样作为的，他虽然喜好仁爱之君的名声，却也断然无法接受戎国这样的侮辱。”

　　葛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走后封无熙坐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的书房里。

　　镇守边关，她有些失去了兴趣，既然是戎国使得边境常年不安，那不如一次性的将这麻烦扫除了，不是更好。

　　陵兰也是时候该来找她了，封无熙抬眼看了一眼书房的门，夕阳西斜只剩下几许的余晖在亮着。

　　听到了今天戎国败北的消息，陵兰自然是坐不住，平时拦着她的蓊叶也不在身边。

　　其他的下人哪里敢拦着这位将军府的客人，就这样一路的任由她朝着将军的书房跑去。

　　萧云笙正在练琴，就听晚晴跑进来说着今日城外发生的事，惊心动魄的她手下的琴弦让指腹多了一抹血痕。

　　陵兰到了书房门外，她今天早上就从蓊叶那里得知封无熙一直在这里。

　　于是她伸手敲了敲门，直到听见里面传出一声请进的声音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是我。”陵兰走进来看着她说道。

　　“我猜想这个时候来的也不会有别人。”她示意陵兰坐到椅子上，“葛进他们刚走不久。”

　　封无熙从来没将自己的想法隐瞒过陵兰，可以说她做的事情，只要陵兰稍微一思考就能明白的清清楚楚。

　　“今天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战争免不了么。”陵兰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道。

　　就她现在的身份而言，这话她没有说的资格。

　　“撕毁国书的是戎国，先开战的也是戎国，从头到尾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我已经让人休书一封送到京城，就我对陛下的了解，他是无法容忍这样的情况的。”

　　“这次没有那么容易停下来了。”封无熙说着，看着陵兰一脸的犹豫不决。

　　“我已经让葛进准备人送你回去了，最快的话明天一早就可以走。”

　　“关于你这段时间的经历该如何，葛进在明早会详细的告诉你，你也不希望你父亲他们知道你这段时间是在燕北城吧。”

　　陵兰对于他的考虑表示了感谢，她的确不希望父亲和四哥知道她这段时间在这里，不想做他们眼中的叛徒。

　　“你来这里的消息外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也不会说出去。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五日前我说的话，你考虑清楚了么。”

　　“我一个人没有那样的能力，你的提议很好，可是我做不到。”陵兰听见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回答她。

　　“我会帮你。”封无熙露出一个笑容，她一开始就知道陵兰一定会答应的。

　　“你回到戎国以后，自然会有人和你联络，只要你有这个想法，我就能帮你实现。”

　　“我不要做你的傀儡。”陵兰紧紧咬着牙关，“如果是这样，和将戎国送给煦朝有什么不一样。”

　　封无熙很想问煦朝这样不好么，纵观中原，哪一个王朝有煦朝这般开明的？

　　几乎没有比的上的。

　　“你问这话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拒绝么，还有这话问出来后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注视着陵兰。

　　“以后不要这样，心无城府容易遭人利用。”封无熙接着道。

　　陵兰想说她才不是谁都会那么问，只是因为知道他是封无熙是不同的，才会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你这是答应了？”本来以为没有希望的陵兰，听到封无熙的话陡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本来也没有想要你做什么傀儡。”封无熙摇了摇头，没有细说。

　　纳贡称臣，数百上千年后，戎国和煦朝又有什么分别。

　　封无熙相信后来人不会看不清，让戎国的历史、文化中融入煦朝的痕迹才是最重要的做法。

　　“我会好好做的。”陵兰重重点着头，她看着面前的封无熙近乎是恳求的开了口。

　　“能手下留情么。”

　　“我不能太过放水，而且戎国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孱弱，等到你真正将戎国握在手中的那一天，你就会知道了。”

　　封无熙摇了摇头，她放水的痕迹太重会惹人非议。

　　那样也不利于她计划的实施。

　　第二天清晨，陵兰悄悄的出了燕北城，时间紧迫连送行的人都没有。

　　封无熙是唯一一个送她的人，陵兰这次离开，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何年何时。

　　她未来的路会很艰辛，就算有她安排的人也是一样。

　　整个燕北城都进入了战时的戒备，萧云笙坐在茶楼上，看着街上冷清的可以，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开战。

　　“殿下，您的茶。”晚晴给她和红袖一人倒了一杯茶。

　　“唉——”萧云笙不知道第几声的叹气。

　　“殿下似乎有烦恼。”红袖看着街上冷清的情况，心里担心的却是某个随军离开燕北城的人。

　　“我能有什么烦恼。”萧云笙一愣，第一个想法就是反驳。

　　她每天在城中，自由自在的，封无熙那个讨厌鬼也去边境和戎国打架去了，更不会烦她。

　　“殿下不担心么，前线那么危险。”红袖和眼前这位端阳公主相处不深，来了燕北城没有两日就进了军营。

　　如果不是静云走前，特意将她领来，还让公主千万看牢她，她怎么也不会被端阳公主好像她怀里那只猫一样。

　　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我才不担心。”萧云笙嘀咕着翻了个白眼，“我和封无熙互相都看不顺眼，他走了才好呢。”

　　“免得每天还要蓊叶看着我，这不能去，那不能去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

　　萧云笙说着，手下撸了两把猫，“红袖，我记得你和封无熙是关系不错的，你们的事我都知道。”

　　“他和我提过，你在我面前也不用那么刻意的避嫌。”

　　“要真的担心他也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怀中被她抚摸着的猫咪喵喵叫着，简直是衬托者萧云笙的言不由衷。

　　“不是，殿下您不要误会。”红袖被她那一脸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自己和无熙的传闻有多离谱，既然今天公主说起来，那她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我只是和将军认识的比较早。”

　　“只是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萧云笙有些不相信，“封无熙这个混蛋为了骗我……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她讪笑了一下，心中直呼好险，差点就说漏嘴了。

　　“有些话说了殿下不要生他的气，在我认识将军的时候，如同我这样在他身边的女子怕是一双手都数不清。”

　　红袖思考了一下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再告暗状，觉得大概是不算的之后就说的很放心了。

　　以前的封无熙是个什么样子，也不是没人知道，公主和无熙这样的关系，想必无熙也不会隐瞒。

　　“一双手都数不清？”萧云笙有点懵，她是听说封无熙以前很放浪形骸，可见现在这顶多偶尔口花花都没上手过的封无熙。

　　真的很难想象他以前有多花花公子。

　　“咦，无熙没和你提过么。”红袖一时嘴快，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这是说错了。

　　“不，他没有。”红袖企图替封无熙挽回一点印象分，可惜已经太迟了。

　　“我想仔细听听。”萧云笙一手按住膝头上的大白猫，一手按住了对面红袖的手。

　　“封无、无熙都没和我提过这些，没想到还有那么多的隐情。”

　　“你说了我就不生你气，你和他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萧云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知道，但并不妨碍她刨根究底。

　　红袖用了点力气才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想说她和无熙、封无熙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殿下不要那么简单的就下定论啊。

　　眼下还有比澄清自己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想着怎么才能帮着封无熙洗白一些。

　　怎么说都是多年好友，她可不希望刚才那一句话让人好好的夫妻关系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