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当天下午，在成梨柚从咖啡店下班回来后，没过多长时间，大家都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阮绛这个人，虽然脸上总没什么表情，做事也是一板一眼，但是他有问必答，又礼貌又认真，绝对是个好孩子。可他只要看到成梨柚，不是低下头，就是皱眉扭开脸，明显就是在对她生气。

　　好孩子当然不会有什么错，有问题的自然就是劣迹斑斑的成梨柚了。

　　“哎。”

　　看成梨柚已经洗脸换回了她的棉布吸汗大汗衫、正一脚蹬在椅子边儿上开电脑，大壮凑到她身边，肩膀撞了她一下，悄悄指向阮绛：“你以前是不是欺负过他？”

　　“开什么玩笑？”成梨柚说，“我从来不欺负别人。”

　　“对了，”她转头看向大壮，“你那篇报道爆火男演员绯闻的文章写的太扯了，又是光靠着一张照片看图说话，半点实际调查都没做吧？”

　　她语气平淡，死鱼眼也很平淡：“会被粉丝杀掉的。”

　　没多久，电脑右下角，公司的聊天群滴滴滴地闪了起来。

　　娱乐组大壮：嘤嘤嘤。柚柚她又欺负我。

　　成梨柚：：）

　　……

　　手头要紧的事整理完，成梨柚伸了个懒腰，眼神正好扫到隔壁的阮绛，发现他正看着她踩在椅子边上的脚，一脸的“成何体统”。

　　啧。现在小孩儿的家教都这么严格吗？

　　成梨柚默默地挠了两下屁股，把踩在椅子上的脚放下去，顺便翻出一瓶还有两天就开封一个月、再不用就得扔掉的眼药水，仰头往眼睛里使劲滴了好几滴，但用量确实有点多，一瞬间涕泪横流。

　　抽纸呢？

　　成梨柚闭着一只眼，开始满桌子瞎摸。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手里拿着两张抽纸。

　　成梨柚接过纸，眼泪鼻涕擦干净，再看向旁边对着电脑的阮绛，一下子就顺眼多了。

　　她椅子往右滑了一下，屁股歪了歪，伸高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好孩子，姐姐会对你好哒。

　　阮绛的头发很多，蓬松蓬松的，还有一小点儿天然的卷，但手感软软的，手摸上去就像捏上了一团绵沙，好解压……

　　对于解压的东西一向没有抵抗力，成梨柚没怎么想就多抓了一下。

　　不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脸上贴着浓密大胡子的周谅风尘仆仆推门而进。

　　他一看眼前的场景，当即指着成梨柚大喊：“成梨柚！又是你！平时你霸道就算了，现在来了新同事你还欺负人！”

　　哈？

　　成梨柚站起来，问阮绛：“你说，我欺负你了吗？”

　　阮绛摸着自己被她抓成杂草的头发，低着头，不说话。

　　周谅一看，立马瞪向成梨柚，嘴巴上的胡子都跟着抖了抖。

　　你看这不就默认了吗，成梨柚你还狡辩！

　　开什么玩笑，成梨柚当然不认账：“他又没说我欺负他。”

　　“你这么暴力一个人站在他旁边，他敢告你的状吗？”

　　周谅把脸上贴的大胡子一把撕拉扯下来，揉着被自己扯疼了的脸，手一摆，“行了，正好，除了大壮其他人全在，都过来，把成梨柚现在手头的案子给阮绛从头说一遍，让他也帮着参谋参谋。”

　　成梨柚撇撇嘴角，驼着背耷拉着肩，拿起一个文件夹。

　　看阮绛还没起身，她偷瞄了背对着她的周谅一眼，伸手又抓了一把阮绛的头发。

　　真的好解压啊……

　　周谅：“成梨柚！”

　　……

　　很快，几个人围到了周谅的桌子前。

　　孙大姐先说了起来。

　　“事情的起因是我接到了一个热线电话。”

　　她拿出一张工厂的名片，“这家工厂的工人每天都会往厂外面的垃圾堆上丢垃圾。那一天，他们丢垃圾的时候，无意中碰掉了一个垃圾袋，里面掉出了好几只猫的尸体，每只看起来都不是正常死亡，他们觉得蹊跷，是个新闻，就给我打了电话。”

　　“没错，接下来，我就和孙姐一起去了现场。”

　　瘦猴接了话，同时推过来一沓照片，“这是我去现场拍的第一批照片。”

　　阮绛把照片拿到面前，认真地低下头开始看。

　　当时还是最热的时候，烈日毒辣，垃圾堆毫无遮挡，暴晒在阳光里。因此照片中，猫的尸体已经严重腐烂，蛆和蝇虫围着它四处乱飞，只能勉强看出他的腹部被彻底剖开，至于猫的皮肤和体内掉出来的内脏，已经全都烂得看不清了，一片的恶心黏腻。

　　看他面不改色看完了这几张照片，孙大姐暗暗点了下头，继续说：“最初，我们以为这是恶劣的虐猫事件，所以在垃圾堆附近蹲守了一段时间，想看有没有人再来丢猫尸。但是蹲了一个星期，毫无收获，我们就暂时放弃了。没想到第二个月，又出现了新的猫尸。”

　　瘦猴又一次拿出了一沓照片。

　　孙大姐：“这次发现得早，猫的尸体还很新，我们刚把照片拿回来以后，柚柚就发现了不对。”

　　“嗯。我观察猫尸的伤口，不是像是普通虐猫造成的。”

　　成梨柚正无聊地仰在椅背上晃悠，手里还拿着文件夹在扇风。突然被叫到，她慢悠悠向前坐好：“这几年，我们已经报道过很多起虐猫的事件了。为了从虐猫中得到变态的快感，这种人通常都会把猫折磨得很惨。但在这几只猫的尸体上，并没有找到什么被虐待的伤痕。他们的表面很正常，就只是，”她从自己的喉咙到腹部划了一道，“被剖开了。”

　　“因为觉得太奇怪，我找了人，对这几只猫的尸体进行了检查，结果……”

　　“找了人？”

　　阮绛突然看向她。

　　“什么人？”

　　说得好好的，冷不丁被打断，成梨柚愣了一下。

　　“那不重要。”

　　她摆摆手，“重要的是，检查结果，在猫的尸体上，发现了methamphetamine的粉末，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冰、毒。”

　　说完这句，她停了停，故意朝阮绛看了一眼。

　　听到这么不得了的消息，阮绛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一脸的平静。

　　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吃了一惊呢。

　　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就接着说了。

　　“算是比较内部的消息，差不多半年前，熊猫市突然出现了冰、毒的交易。刑侦总局虽然出动了，但是抓到的都是下面的小人物，没人知道毒品究竟是怎么被运进熊猫市的。后来，陆陆续续，量虽少，但毒品交易始终在暗地里进行。可因为查不到源头、阻止不了流入，就算又抓了人，后面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毒贩铤而走险，所以在猫尸体上发现的……”

　　阮绛：“你为什么会知道内部消息？”

　　………………

　　“我有我的途径！”

　　能不能让我把正事说完！

　　“我说到哪儿了？”

　　看到成梨柚的不耐烦，孙大姐生怕俩人吵起来，赶紧说：“所以在猫尸体上发现的……”

　　“发现的毒品就至关重要。”

　　成梨柚接上了。

　　“我们猜想，会不会，毒品就是通过藏在猫的体内，被带进了熊猫市。”

　　她再一次顿了顿，看向阮绛。

　　没反应。

　　没反应我接着说了啊。

　　“但光有这个猜想、找不到猫尸的来源也没用。幸运的是，有人见过死去的猫，认出了它曾经在市北的一家猫咪咖啡店里待过，那家店就是……”

　　阮绛：“那个人是怎么认出来的？”

　　………………

　　成梨柚吸着气慢慢站起来，提了一下她的大裤衩。

　　“柚柚！”

　　发现成梨柚想要抬脚冲向阮绛，孙大姐立马用她浑圆的胳膊抱住了成梨柚。

　　“成梨柚！”

　　看着成梨柚人被抱住了却还在乱蹬着腿，周谅总算抓到了她的现行。

　　“你又想欺负阮绛！！！”

　　他一拍桌子：“给我进来！”

　　于是，问题青年成梨柚被周谅拎进了小办公室，接受社长的单独教育。

　　“他就是在针对我！”

　　成梨柚抱起胳膊。

　　“怎么瘦猴和孙姐说话的时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一开口他就不停打岔？”

　　“怎么会呢。”

　　周谅招呼她坐下，语重心长：“说不定他是喜欢你。”

　　成梨柚切地笑了一声。

　　“就我？得了吧您。”

　　她坐下，托着腮靠在桌面上，又没了精神，化成了软塌塌的一坨：“唉……我跟你说，他肯定在心里记恨我把他忽悠来这事儿。不过也不能全怪他，换成是我，我肯定也讨厌忽悠我的那个人……”

　　周谅一听她提起这件事，眼神就开始往旁边飘。

　　“哎哎哎，不要避开视线。”

　　成梨柚松开托腮的手。

　　“我去找阮绛签合同那天，是你对我千叮万嘱，说什么‘不管真话假话，先把人给忽悠来再说！一定要把我们新闻社描绘成人间天堂！一定要跟他说，只要来news high，给房子给车都不是问题！’”

　　她学着当时周谅的语气绘声绘色学完，眼睛阴阴朝他一瞥：“怎么着，现在人给骗来了，这事就全算我头上了？我是坏人，成天欺负他，你就是那个保护他的好人了呗？”

　　这下换成周谅坐不住了。

　　他起来左看右看，最后起身去给她泡了杯金银花。

　　看着她开始大力嚼着苦到要命的金银花叶子，他才小心地开口。

　　“阮绛才多大啊，对不对，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了，他真不一定是对你有意见。小孩子嘛，跟猫一样，就喜欢想方设法增加存在感让别人注意他。你越忙，它就越要往你身上蹦……”

　　“能别跟我提猫吗？”

　　成梨柚的火又上来了。

　　“猫又吵又掉毛，没事还会上来挠你一爪子，我真的是受够了。而且爪子挠人就算了，它们还咬人！”

　　她伸出两只手，堵到周谅眼皮子底下：“看，看到没，全是被猫咬的！这才几天啊，我的手都快被它们咬烂了！”

　　小办公室的音量越来越大。

　　而大办公室里，阮绛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小会儿，他拿起手机，开始给【前老板何阅王八蛋】发消息。

　　【阮绛：你不是说只要找到机会跟她有对话互动，就会引起她的注意吗？！我照你说的做了，每个问题都想好久才决定问！可是问了以后，她好像更不想理我了！！！！】

　　【前老板何阅王八蛋：你就说她注意你了没有？跟你说话了没有？】

　　【阮绛：说话是说话了】

　　发了这行，他接着输，但第二句的“可是”还没有输完，对方的新回复就来了。

　　【前老板何阅王八蛋：注意就行了。一开始最重要的就是引起注意，只要有注意，就有下一步发展。】

　　【前老板何阅王八蛋：你是不是在怀疑我的话？老子有女朋友，你又没有，你竟然胆敢怀疑老子的话！！！】

　　阮绛看着何阅发来的段话，眉头皱得紧紧的。

　　接着，他点进何阅的朋友圈，又看了一遍何阅和他女朋友的照片。

　　几分钟后，他再次打开了对话框。

　　【阮绛：好！那我就再相信你一回！你不要骗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