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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要安稳地做眼线, 成梨柚的生活一下子又松弛了下来。

　　朝九晚五地去caffee上班，做咖啡、做蛋糕、顺便倒倒猫砂再给猫撸撸毛, 没多久她就没了兴趣。

　　以前去上班, 她的身份好歹是一个正在暗中调查的记者，是有任务在身的。现在倒好，这段调查已经接近尾声，缉毒组全权接手, 没什么需要她做的，她就完全只是一个猫咖店的店员了。

　　好、无、聊、啊————

　　成梨柚呐喊着从梦中睁开眼，看看时间, 还不到六点, 又起早了。

　　上厕所蹲了一会儿，看着镜子里自己快秃到天灵盖的发际线, 成梨柚从抽屉里翻出个在街上手机扫码赠送的小兔子发带戴上。接着，刷了牙，敷上早安面膜，她发现没事可干, 只能又地爬回了床上。可想睡个回笼觉睡不着, 自己玩又提不起兴致，直勾勾看着天花板数了五个数，最终, 成梨柚决定去骚扰别人。

　　“绛绛。”

　　她把脑袋从上铺垂下去，嘴巴呜呜地半张不张：“要不要来化妆玩？”

　　听到她的声音，还睡着的阮绛慢慢睁开眼, 一下就看到了成梨柚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贴着惨白面膜的脸，还有她倒垂下来倒垂下来的长黑头发，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很轻地碰了一下成梨柚的头发。

　　“好。”

　　啪唧。随着他的回应，成梨柚脸上即将干掉的面膜砸了下来，阮绛的手往下一伸，正好把面膜接住。接着，他穿上拖鞋下床，走到卫生间把面膜丢进垃圾桶，又仔细地把成梨柚掉在瓷砖上的头发捡起来扔掉，把她随手放在洗手台上的发圈收进盒子，把她没有放好、随时都会掉出杯子的牙刷摆正，然后才开始自己的洗脸刷牙。

　　这段时间，成梨柚已经把她的一小箱化妆品全都堆到了桌子上。见阮绛出来，她踮着脚迫不及待地把阮绛推了过去：“快点，你先去跟它们熟悉一下，我进去洗把脸，然后把前面的护肤步骤都做完，一会儿你直接上妆就行。”

　　说完，她抱着几个护肤的瓶罐，一扭头就钻进了卫生间，火速地洗脸护肤。

　　没等阮绛把眼前盒子里的一大堆化妆刷研究明白，成梨柚就已经回来了。

　　她拉开椅子坐到了他身边，扬着她白嫩嫩的脸，兴致勃勃道：“开始吧！先说好，我不会提醒你，你就靠自己来化，想怎么化，就怎么化。。”

　　阮绛点点头，然后笔直坐着，看着她。

　　成梨柚：？

　　对视着静默了一分钟，成梨柚忍不住小声地提醒他：“已经开始啦。”

　　阮绛喉结微动，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认为你现在已经很漂亮了，不需要化妆。“

　　一板一眼的男孩子突如其来这样一句这样，还说得那么认真，成梨柚险些招架不住，脸颊呼呼地热了起来。

　　“不行。”

　　慌张撇开视线后，成梨柚又迅速强作镇定地盯向了他。

　　“去caffee上班一定要化妆。”

　　休想用彩虹屁就把这次化妆糊弄过去！

　　她抓抓头发，使劲把心里不断浮起来的泡泡一个个按下去，皱着眉不耐烦地催阮绛：“快点，你第一步想用什么？”

　　没能逃掉，阮绛只能扭头去看那堆化妆品。

　　过了一小会儿，他看向她：“我没找到你刮眼睛时涂的东西。”

　　怕她听不懂，他还伸出手指在眼睛下面比划了几下。

　　虽然他的动作怎么看都更像是揉按四白穴，不过成梨柚却看明白了，这孩子估计是在找眼霜呢。

　　原来平时有看过我上妆啊。

　　她的语气莫名就好了很多：“不用那个，那是护肤的步骤，我已经做过了。你直接来化妆。”

　　“好。”

　　阮绛脸上没什么神情，实则已经紧张到手指发僵了。

　　他谨慎地拿起粉底液的瓶子，泵头对着手心，实实在在地“咕嘟”挤了一大泵。

　　成梨柚的心也“咕嘟”地疼了一下。

　　那是她最贵的粉底液啊，一泵就是好几十。

　　看阮绛似乎觉得量不够还想再挤，成梨柚急忙阻止：“可以了！”

　　阮绛：“我看你平时都挤好几次。”

　　怎么可能，一般都挤一泵啊……

　　成梨柚想了想，可能有几次第一泵挤得太少，确实挤过第二泵吧。

　　她告诉他：“这些量的话一泵就够了。”

　　“好。”

　　阮绛说完，两只手一合，开始在自己的掌心对搓粉底。

　　成梨柚：目瞪口呆。

　　对搓完以后，阮绛把两只手贴到了成梨柚的脸上，开始到处搓。

　　白色的昂贵粉底液被他用的像糊墙的水泥一样，东抹一块，西抹一块，还有一块蹭到了成梨柚的嘴上。

　　“……”

　　成梨柚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终于知道阮绛为什么会说她平时挤好几次了，八成是把粉底当成她的水乳液了。

　　阮绛还不知道他弄错了什么，在手贴到成梨柚脸上的那一秒起，他的耳朵里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不敢用手指碰成梨柚的脸，只敢用手心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按。直到看到成梨柚闭上了眼睛，他才敢慢慢收拢手指，虚虚地捧住了她的脸。

　　他抿着嘴唇，专注地看着成梨柚，最后鼓起极大的勇气，才轻轻地用拇指碰了一下她的嘴角，然后就赶紧收回了手，害怕惹成梨柚生了气。

　　感觉阮绛的手离开，怕他上粉底的这一步就这么结束，成梨柚赶紧睁开眼拿了个美妆蛋出来，还专门给他示范了几下，才递给他。

　　好在阮绛学得很快，又十分细心，最后出来的妆效竟然还不错。

　　不过也有她今天皮肤底子好的功劳就是了。

　　“这一步就这样，继续吧。”

　　听了成梨柚的话，阮绛又把目光放到了那堆化妆品上，最终严肃地拿起了口红。

　　他拔开口红盖子，两下把口红全部旋出来，接着举起来就往她的嘴上涂。

　　成梨柚赶紧后仰：“不用转这么多！”

　　阮绛听完一慌，拿起盖子就口红往上盖，成梨柚大惊：“没转回……”

　　但这时，已经迟了。

　　成梨柚从阮绛手里小心地拿回口红，慢慢打开盖子。

　　口红头已经被压瘪、都烂掉了。

　　新买的口红，才用了两次……

　　成梨柚攥紧口红，深吸了两口气，平缓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把口红旋回去关好，眼神阴暗地看着阮绛：“口红最后再涂吧，等我找找唇刷。”

　　毕竟是她要玩的。

　　不能暴躁。

　　不能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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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在成梨柚阴森森的目光下，阮绛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更慎重了。腮红呀、眼影呀，画得连成梨柚挑不出什么毛病，他甚至还离她很远地端平手臂举着眉笔，一根一根画素描似的帮她画出了眉毛，比她平时画的还要好看。她觉得他肯定很会画画，真是深藏不露。

　　而且，大概是认为女孩子都要用粉红色，他取的腮红和眼影也都是粉系的颜色，无心地给成梨柚画出了她十分适合的桃花妆，显得她娇娇嫩嫩的。

　　顶着这种妆，成梨柚都不好意思坏脾气的凶巴巴说话了。

　　再接下来，高光、阴影这些他拿都没拿，眼线什么的他就更不认识了。因此一拿起睫毛膏，就基本预示着这次的化妆到了尾声。

　　有了口红的悲剧在前，阮绛拔睫毛膏的时候不敢用力，想轻轻地把它抽出来，可是阻力太大，他一不小心，又使了劲。

　　在看到刷头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凝固了。

　　他告诉成梨柚：“我把它弄弯了……”

　　这款睫毛膏的刷头本来就做成了弯弧的形状，为了更加贴合睫毛方便涂抹，跟阮绛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成梨柚才不会这么告诉他。

　　她看了着被他弄瘪的新口红，一下子露出来发愁的样子：“那怎么办？我就这一个睫毛膏。”

　　阮绛已经紧张得脸都僵住了。

　　他喉结又动了动：“我再给你买一个。”

　　成梨柚还是不高兴：“这个是限量款的。”

　　“我再给你买一个。”

　　这次，阮绛的眼神相当认真，不知道为什么，成梨柚莫名从里面看出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

　　有点可爱。

　　“算了。”成梨柚捏了捏他的脸，仰着脸向他凑过去：“涂吧。”

　　见他想往后靠，她又揪着他的小腹上的衣服把他拉住：“行了，快点。这个不能像画眉毛一样离那么远，不然你戳到我眼睛。”

　　低头看着她扬过来的脸，阮绛伸出食指，试探着在她的睫毛尖拨了一下，成梨柚下意识眨了眨眼，睫毛顿时像小刷子一样扫过他的指肚。

　　阮绛觉得他这一生都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不停地在天堂和地狱间来回。

　　他用左手的食指护在成梨柚眼底的卧蚕那儿，右手拿着睫毛刷，从睫毛根部开始，慢慢地刷了上去。眼看就要成功，可刷到最后，成梨柚的睫毛却掉了一根。

　　阮绛呼吸一顿，看都不看成梨柚，偷偷又坚定地用左手的食指把那根睫毛勾到手心藏了起来。

　　成梨柚早就没有在注意到他小动作和小心思了。

　　他们离得太近、也太久了。这样近的距离，当在意了以后，男孩子就像个散发着热量的小火团，边缘的火舌慢慢散开，把她也包拢了进去，让她忍不住向他靠的更近。

　　她把手心里握着的他的衣服攥了攥，又向他靠近了一点儿，眼睛里就只剩下了近在咫尺的嘴唇和下颌，还有他修长的脖颈和突出的喉结。

　　长得可真好看。

　　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就连脖子也这么好看。

　　真想咬一下。

　　眼神沉了沉，成梨柚蜷了蜷脚趾，把空着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手指在阮绛的喉结上极轻地摸了一下。

　　感受到阮绛的小腹猛地一收，成梨柚的嘴角弯了起来。她觉得，如果她有尾巴，现在肯定已经不安分地打着坏主意慢慢摇起来了。

　　成梨柚非常了解自己外貌的优势和劣势。

　　她的脸虽然小，但并不是什么尖尖的巴掌脸。眼睛好好睁着倒是双有点可爱的圆眼睛，但她平时懒散得要命，眼睛总是半睁着，眼角也总是懒唧唧地下垂。鼻子吧，不塌，但是也挺不到哪里去。总之，如果素着颜、没精打采混在人群里，她是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

　　但是，她的嘴唇是相当好看的微笑唇，唇珠微微的有点嘟，平时丧丢丢的看不出，但只要她笑起来，整个人就会立刻漂亮甜美得不得了。

　　所以，她就对阮绛笑了。

　　不是平时求他办事时那种讨好的笑，而是毫无心机的、单纯又灿烂的笑，是她知道的自己最好看的样子。

　　阮绛的耳朵果然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等阮绛磕磕绊绊地把睫毛涂好，她挑了一条背后拉链不怎么好拉的小裙子，拉到一半，从卫生间走出来，撩开背后的长发，让阮绛帮她拉好。

　　边站着，她边对着全身镜子不停地问阮绛：“今天的头发卷一卷好不好？”

　　“锁骨呢？锁骨要不要扫一点阴影？

　　“戴那串桃花的耳坠会不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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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眼睛抬了抬。镜子里，男孩子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回答也是偶尔“嗯”地一声，但拉链真的拉了好久啊。

　　“啊，口红还没抹。”

　　看阮绛终于收回了手，成梨柚拉着他在桌子前转了一圈：“找不到唇刷了，就用手指上吧。”说完，她打开那只头瘪掉的口红，用手指给嘴唇上了颜色。

　　“漂亮吧？

　　对着镜子看了自己一会儿，成梨柚转过身，笑着踮脚凑到阮绛面前，仰起脸，看着阮绛的眼睛里波光流转。她慢慢张开嘴，却在出声前转开了眼睛。

　　但随即，她又看了回来。

　　“懂了吗？”

　　她拍拍阮绛的肩头，语重心长：“会化妆的女人是很可怕的。以后你找女朋友，一定要小心。”

　　阮绛本来只是没有神情，现在却一下子绷紧了嘴角。

　　“也不用这么担心吧？”

　　阮绛不开心的样子实在太明显，成梨柚笑得都露了齿。

　　她绕开阮绛，穿上外衣，看了眼外面天色，又拿上了雨伞。

　　“我走啦，你乖乖看家。”

　　保持着这个笑容，成梨柚走进电梯。

　　电梯徐徐下落，降到了F1。

　　在电梯门再次打开的那个瞬间，成梨柚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刚才在干什么？

　　心底蹿起来的那股劲儿已经被灌进的大堂凉风吹的冷静了下来。

　　她走出大堂，撑开伞，雨噼里啪啦沉甸甸地砸在黑色的伞叶面上。

　　刚才她画完唇妆以后，真的差一点就看着他问出来“你要不要尝一尝”。

　　想到这里，成梨柚的后背都在发凉。

　　那可是十八岁啊十八岁，跟你大外甥一样大，你居然在试图引诱他，成梨柚你真是疯了。

　　收起伞坐进公交车，成梨柚关紧车窗，心里比窗外还要雷雨交加。

　　思来想去，她觉得她会忍不住引诱阮绛，肯定就是最近太闲、再加上年龄大了身边却一直没有男人，这才导致近距离面对个男孩子她都动了歪念头。明明前一阵才认定他们两人之间不可能出现旖旎，这可真是太打脸了，幸好她在最后找补了一下，把她的心思给遮了过去。

　　看着窗上映出的自己，成梨柚叹了口气，蹙起眉。

　　这样下去不行。她对自己可太了解了，她能对阮绛动一次这样的念头，那就绝对能动第二次，阮绛这种小绵羊住在她的狼窝里实在太危险了，必须得想办法解决。

　　要不，找个男朋友试试？

　　但做她这种做经常失联工作的想找个普通男朋友怕是行不通……难道还真听陈不周的在刑侦总局里找？……说起来，他们组有个新加入的探员罗正义好像还不错，过几天去看一眼？嗯，看一眼好了。

　　就这样，成梨柚迅速展眉结束了迷惘，并一锤敲定了解决方案。她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和眼线笔，开始做起了“隋橙”的每日伪装。

　　而在那间她刚刚离开的屋子里，阮绛看着桌上一片狼藉的化妆品和成梨柚随手丢在床边的睡衣，脑子里却木木的，完全没有要整理的念头。

　　他提线木偶一般地坐到床上，抱住被子，耳朵通红，渐渐缩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