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美男

　　“少谷主又如何，神农谷早已易主，她在神农谷也不过是个被排挤的傻子罢了。”南宫昭雪接着道：“神农谷与玉人山庄为江湖上两大医典药派，多年不合，我和馨禾相逢时便知道彼此不可相互倾慕，也却是忍住了，却不了如今会是这样的局面。”

　　他看着白云，不禁一笑：“我也会变的，如今是这个模样，将来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那馨禾呢？”她问：“既然如今神农谷已经不复存在，你和她不是可以倾慕了吗？”

　　“若是你同南山相识与乱世，你求了南山灭了你的家乡，南山也同意了，你的家乡当真倾覆，你告诉我，你可还会与他相互倾慕……”

　　白云语结，她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可心底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心结。”他说：“这世上除了大山需要翻越，更需要翻越的是心结。山高易登，人心难平。更何况，我还是玉人山庄的少庄主，若是旁人知道了我与神农谷的少谷主有情，还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样的闲话来。”

　　“我是无所畏惧，可以将一切都置之度外，可是我身后的玉人山庄不可以。”

　　白云低下眼眸，想起那个坐在高堂之位的上的夏侯南斗：“你们还真是难兄难弟啊，陛下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你说绿水？”

　　“嗯。”

　　“绿水生来就自由自在不可能被朝堂拘束，我自幼便劝过她，也劝过南斗，可后来发现，他们二人根本就不在乎能相守多久，只一味的顺从自己的心意去活。绿水的自由和南斗难得的放肆，倒也是人间一大美谈。”

　　“为何会是美谈？”白云不懂：“这不应该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吗？要说的话也是一曲哀歌啊。”南宫昭雪欢然一笑，一点尘嚣雁归来，一行大雁款款飞去……

　　“若是心中没有可以回想的温暖记忆，岂不是太可怜？比起没有，我们倒是宁愿去怀念。”南宫昭雪笑若白梨：“比起事后后悔当时自己为何没有迈出一步，我倒是更希望自己在迈出那一步后……才有资格说后悔啊。”

　　“你们还真是一模一样呢。”白云忆起那个灯火阑珊仙气翩然的宁妃，她也曾经说过相似的话。

　　“畏惧着，害怕着，迈不出第一步，虽然什么都不会失去，可……也什么都不会拥有。”白云眼前十二楼台烟雨中，处处繁花正盛，塔前相望远山晚，苍云缓缓面前飘去。

　　“此事古难全。”南宫昭雪突然说了这五个字，随后道：“若是无事，咱们便回去吧。”

　　“回去？”

　　“南山怕你嘴上说不在乎，心里有疙瘩，凤歌他们都在侯府等着你，一早余亦就寻出一堆好玩意，只等着你过去。你夫君叫韶光楼的人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还准备了寻常酿的新春酒，跟我走吧。”

　　白云心上一惊，又些不敢相信的开口：“他们为我准备的？”

　　“怕你不开心，大伙可都是出了主意的。”南宫昭雪笑时如冻雪生机，雪莲缓绽，别有一股沁人心脾，文雅多幽的平静感。

　　“南宫你知道我阿爹和阿娘曾经和我说过什么吗？”

　　她这么一出声，到底是让南宫迷茫了，男子理了理自己袖口上的褶皱：“说了什么？”

　　“万物有情，万物有尽。”

　　南宫昭雪拉着袖子的手微微颤了颤，了然的点头，负手而立：“人生在世，韶华白首不过弹指，白驹过隙，许多事情并不值得执着。”

　　“你觉得不值得？”

　　“江湖儿女，情字虽然重，却也不能成为人生的主题，那样岂不是太不潇洒了？逍遥自在才是吾等该去过的日子。”他豪气扬扬，一阵暖风过千里，一点寒气远云散。

　　“人生的主题。”她摇摇头：“其实你方才说的两句话我都没有听懂，你们中原人啊，就是喜欢说些不好懂的话。”女子在原地轻巧的跳了跳，而后歪着脑袋笑道：“咱们去侯府吧，我饿了。”

　　“好。”

　　白云知道南宫昭雪不会回头，亦也不会去追，他心中并非只有情爱，他身为少庄主有许多旁人不可理解的酸涩痛苦在其中。

　　人都是会变的。

　　他不能不变，不变就会被留在原地，不变就会被当年突如其来的悲伤彻底击倒。

　　都是坚强的人，这些人的心都是独立的，离了谁都可能活下去，每当经历一次悲伤，那份坚毅就会再一次的被填满，甚至会变的愈发坚强。

　　可是白云也知道，她来了长阳城这样久，站在街头巷尾，见过繁花枝头，也见过百花凋零，更见识过人心的复杂，她这一年看尽了旁人一辈子都无法看到的大喜大悲，起起伏伏。那些波澜之间酸涩与庆幸两相交集，互不相容。

　　她是一个外来人，是所有事件的旁观者，好像上苍是故意安排她到这个地方来，叫她成为上苍的眼睛，去看这些五色缤纷，去品味这里的酸甜苦辣。

　　你知道吗？

　　白云看着蔚蓝天色，两岸仰头，枝头繁花。

　　“这世上越是坚强的人，越是孤独。”

　　孤独这世上最难熬……

　　可日子总要过下去。

　　总要过下去。

　　站在侯府前，她侧眸去看不远处的皇城，不知道为何，她心中生出层层不安，此番……大齐来此，绝不简单。

　　当晚夏侯南山归来，同她说明日要带着她一同入宫用膳，还小心翼翼的同她交代了今日那虹霞公主的种种行为。

　　白云听着他说，慢慢的点头，而后捧着他的脸凑上前去亲了两三口：“真乖，什么都交代了。”

　　夏侯南山见她没有半点不适，确定了女子的心情后也松下一口气，搂着夫人说道：“今天还出了一件好笑的事情你可要听听？”

　　“什么事情？”夏侯南山忆起下午时光，忍不住笑出声：“这次大齐来的出使臣是个年轻的男子，号称天下第一美男。”说到这里他便语调喜色多添：“那男子确是长得不错。”

　　“天下第一美男？”

　　“嗯，云儿见过的男子中，最好看的是谁？”

　　“自然是余亦啊。”

　　“没错。”夏侯南山点着白云的鼻尖：“那男子连余亦的十中之一都没有。”

　　“哎？那他这样狂言，见到余亦岂不是要羞愧而死？”

　　夏侯南山却摇头：“那倒不是，今日余亦收到一封密函，还未见到人便离了皇城，到底没见上大齐的使团，明日余亦归来，宴会席上，必然会有好笑的事情发生，明日你打扮的漂亮些，咱们一块去看戏。”

　　听了这样的事情，白云满心都是看热闹的想法，哪里还管的上旁人的事情，只心心念念的期盼着明日速来。

　　旭日东升，明日如约而至，一大早王府就喧嚣着热闹，王妃和王爷二人在屋中打扮着，一套套的衣裳穿上又换下，换下又穿上旁的，知道是要去宫中赴宴，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要去什么样的好地方玩闹呢。

　　挽着手，欢欢喜喜的上了马车，一路往宫中行去。

　　午宴上，白云瞧见了那位‘天下第一美男’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得标志，眉目生的也好，一身衣裳倒也衬的他英俊玉树，只是……气质一般，而且……这样的好看未免落了俗套。

　　“如何？”夏侯南山在她耳边轻语。

　　“好看是好看，不过俗气了些。就是个人间寻常貌美，连你都比不上呢。”白云轻巧摇头：“他虽好看却也只是好看，比不得你们。”

　　夏侯南山笑道：“皇兄说余亦要到晚宴时分才来，今夜可有的闹了。”

　　她兴奋的扑到自家夫君的身上，抱着他的手臂轻轻的摇着，一副撒娇讨好的模样：“我也能一起闹吗？这么好玩的事情，你可不能拦着我。”

　　身为人夫的夏侯南山注意到别处黯然的模样，只点着她的鼻尖道：“你放心，今夜啊，你就算是不想要闹，也有人要找你闹。”

　　“哦？”她也感觉到某些不自在的眼神，转头去看，发现一女子正以不友善的眼光盯着她，一副要将她拆食下腹的恶毒眸光。

　　不必多言，这位便是虹霞公主，许是对情敌有天生的敏感，白云也不禁开始打量她，是稍稍看了几眼，她便欢腾的靠在自家夫君肩头，小声又娇气的开口：“我赢了。”

　　“……”

　　“是，你赢了。”他先是一愣，随后笑若繁花。

　　午宴结束，白云与夏侯南山入了清暑殿陪着夏侯南斗说话。

　　一杆笔墨落彩，夏侯南斗从屋中取出一副新画，炫耀般的和夏侯南山说着画上的种种。说完之后夏侯南山拿过那画细品，发现画上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你看什么呢？”夏侯南斗见夏侯南山面上有忍笑的模样，不禁困惑。

　　只看到夏侯南山将那画拿到阳光之下：“皇兄，你这画是谁给你找来的？”

　　“谁给找来的？”夏侯南斗一楞，答道：“余亦前段时间拿来的，说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出来。”

　　夏侯南山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盯着那画欢笑不止：“他确实是费了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