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卫尽久是睡在卫尽锋房里的。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卫尽锋听到楼下有动静，大门被人打开又关上，兴许是程嫂回来了。

　　卫尽锋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在他身旁安然静眠的卫尽久，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穿上衣裤下到一楼，果然在厨房里看见了正在收拾东西的程嫂。

　　“尽锋？”程嫂手里拎着一只活鸡，转身看见卫尽锋，显然很惊讶：“这么早就起来了？”

　　卫尽锋站在厨房门口，对程嫂笑了笑：“听到楼下有声音，下来看看——程嫂，您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亲戚家里那边都没事了吗？”

　　程嫂动作利索的用绳子把土鸡的两只脚捆起来，丢进角落的竹篮里：“嗐，我侄孙媳妇儿大年夜生孩子，家里婆婆不准上无痛针，非说对胎儿不好，结果把人家姑娘痛的死去活来，孩子一生下来就要闹离婚，现在还在家里吵着呢。我是懒得掺和，赶紧躲回来了。”

　　然后她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手，又问卫尽锋：“早上想吃什么？鸡汤馄饨好不好？”

　　卫尽锋说什么都行，让程嫂不必弄得太复杂，早些回房休息，然后便又回了楼上。

　　房间里，卫尽久仍在酣睡，昨天混乱中脱下来的衣服都堆在床尾，现在已经皱成一团了。

　　卫尽锋把那些衣服拎起来抖了抖，挂在墙角的衣帽架上，然后走去床边坐下，弯腰下来亲吻卫尽久的鬓发脸颊。

　　卫尽久被蹭醒了，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眼睛还没睁开，手臂已经从被子里伸出来，朝着热源的方向环住了卫尽锋的脖子：“哥哥……”

　　卫尽锋隔着被子轻轻拍他：“起来吗？”

　　卫尽久闭着眼问：“几点了啊？”

　　卫尽锋说：“刚过七点。”

　　“这么早……我想睡觉……”

　　卫尽锋握住他光裸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仔细塞回被子里：“那你接着睡，我去你房间把你衣服拿过来。”

　　卫尽久睁开眼睛：“你不睡了吗？”

　　卫尽锋拨开他垂到眼睛上的一缕头发，说：“我今天要出门的，你忘了？”

　　卫尽久愣怔一下，随即双手撑着床垫坐了起来：“那我也不睡了。”

　　被子从他胸口滑下来，堆在身前。卫尽久揉着眼睛打哈欠，雪白皮肤上布满暧昧痕迹，胸前两颗乳粒红艳艳的肿着，左边乳晕上方还盖着一圈完整的牙印。

　　卫尽锋看了他一会儿，掌心贴上他腰侧的一处青色指痕，轻轻揉捏，低声道：“疼吗？”

　　卫尽久摇头，撒娇似的靠着他，将额头贴在他脖子上磨蹭。卫尽锋尚未出门，他就开始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卫尽锋摸了摸他微凉的背，拉起被子裹住他：“现在也说不好，我跟我外公外婆很久没见面了，万一老人家留我，可能晚饭也要留下来一起吃。”

　　卫尽久挑起纤长的睫毛看他：“一定要吃晚饭吗？早点回来好不好？”

　　他贴在卫尽锋怀里，身体柔软温热，说话时目光专注的看着卫尽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是毫无保留的恋慕，让卫尽锋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好，不吃晚饭了，我下午就回来。”卫尽锋低头吻了吻卫尽久的眉心，心猿意马的在被子里抚摸他腰臀上的软肉，心里甚至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出门，或许可以和江淑勉改约其他时间？

　　不过这种念头在他们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又被打消了。

　　在经过昨夜那种亲密的结合之后，卫尽久现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慵懒的春情，虽然工工整整的穿着衣服，但卫尽锋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看到的画面却是他层层衣服之下，白皙皮肤上斑驳的情爱痕迹。

　　要让他当着卫君行的面，一整天都以冠冕堂皇的兄长身份与卫尽久相处，也是一件挺折磨人的事情。

　　八点多钟，江淑勉的车子停在了市委大院的铁门外，卫尽锋穿上外套，和卫君行打了声招呼，便出门离开了。

　　卫尽锋出门以后，卫尽久陪着卫君行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没过一会儿，就控制不住的开始打哈欠。卫君行看他才吃过早饭就开始犯困，笑着打趣道：“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卫尽久一下红了脸，心虚道：“没有……”

　　卫君行倒是没在意，抓起遥控器调到新闻台：“觉得困就上楼睡觉去吧，午饭前再叫你。”

　　卫尽久昨晚和卫尽锋折腾到半夜，今天又早早爬起来，又累又缺眠。卫君行允许他回去睡觉，他立刻就起身回了房间，锁上房门钻进被子里。

　　他不觉得自己和卫尽锋相爱是一件错事，但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同性恋。卫君行是他们的父亲，他和卫尽锋在一起这件事，最不应该隐瞒的人就是卫君行，但同时最害怕被发现的，也是卫君行。

　　就像昨天晚上卫尽锋怕被卫君行听到，伸手捂他的嘴，今天他也一样，因为害怕卫君行察觉到什么，对卫君行撒了谎——其实他确实做贼去了，他偷走了卫君行的儿子。

　　偷窃，撒谎，都是不好的行为，所以他现在心里很过意不去。

　　将脸埋在枕头里，卫尽久心事重重的睡了过去，直到后来程嫂敲门叫他下去吃饭，这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吃过饭后，卫君行约了朋友见面，出门去了。卫尽久一个人在楼下转了转，心里也知道再过几个小时卫尽锋就回来了，但最终还是抵不过思念，又上楼回了房间，趴在床上给卫尽锋发消息，问他那边情况怎么样，外公外婆身体还好吗？

　　整个上午，卫尽锋并没有联络他，但好像是一直守着手机似的，卫尽久消息一发出去，才过几秒，对面就回复了。

　　“外公外婆身体都很好，我们刚吃过午饭。”

　　卫尽久双手打字：“我们也吃完了。下午我打算去找黄珊珊，她说知道有一家宠物医院初三开诊。今天把猫抱回来，明天就可以带它去做检查了。”

　　“哪里的宠物医院，远吗？”

　　“在应天门那里。”卫尽久给他发了一个地图位置：“这里。”

　　他们你来我往的互发消息，聊兽医够不够资质，初三就开业的宠物医院是不是触犯了劳动法，去了大学以后要不要在外面租房子住方便养猫……明明都是在说猫，可却也觉得甜蜜，谁也聊不腻，后来卫尽锋甚至躲到厕所里偷偷给卫尽久打电话，说：“猫抱回来以后，我就回去公寓住吧。”

　　卫尽久不解道：“不是说要这里住到开学的吗？怎么又不住了？”

　　卫尽锋背靠着洗手台，低低笑道：“住在别墅里不方便。”

　　卫尽久听着卫尽锋低沉温柔的声音，忽然开了窍，立刻明白过来他话里隐含的意思，脸颊隐隐热了起来。

　　“今天你走了以后，我和叔叔在楼下看电视……”他忽然说：“叔叔看见我打哈欠，问我昨天是不是做贼去了。”

　　“我当时好紧张，说没有……”

　　“可是说完以后，心里又忍不住很难过。”

　　卫尽锋沉默了，嘴角渐渐抿起，笑容敛去，转化成了一种凝重的表情。

　　卫尽久顿了顿，在电话里说：“哥哥，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瞒着叔叔的。”

　　“是。”卫尽锋道：“这件事的确不该瞒着他，但是该怎么告诉他，我还要再慎重考虑。”

　　卫尽久眨了眨眼睛，问：“要考虑什么？”

　　卫尽锋说：“时间，地点，方式方法。爸爸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我相信他不会歧视同性恋，但毕竟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和自己家庭里还是不一样，我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

　　卫尽久手指抠住被子，心慌的搅了搅：“叔叔要是不接受怎么办？”

　　卫尽锋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冷静理智的回答卫尽久：“你和他都是我爱的人，我不想让你们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如果他不接受，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他接受，这不是选择题，而是我必须去做的。”

　　他说：“小久，不用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