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一直吃到了九点多钟，后来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给卫君行打电话拜年，卫君行在客厅讲话不方便，便先行回房了。

　　卫尽锋陪卫尽久留在客厅看晚会，不过看了没一会儿，卫尽久就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捂着嘴巴跑去了厕所。

　　卫尽久果然还是喝醉了，胃里翻江倒海，扶着马桶把晚饭全吐了出来。

　　卫尽锋蹲在他身后，顺着他的后背从上往下摩挲，等卫尽久吐够了，再端来清水给他漱口。

　　他扶着卫尽久站起来，又从旁边架子上取下毛巾，放到水龙头下搓湿了，给他擦了一把脸：“好点了吗？”

　　卫尽久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双手抓着卫尽锋的一条胳膊，又说：“哥哥，地在晃。”

　　卫尽锋笑了一声，把毛巾挂回架子上：“没事，我扶着你。”

　　卫尽锋扶着跌跌撞撞的卫尽久上楼回了房间，暂且将卫尽久安置在床上，然后进去浴室放好了水，再出来把卫尽久扶起来，送他去洗澡。

　　卫尽久醉的头脑不太清醒，但好在听话，卫尽锋叫他脱衣服，他就乖乖把身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最后光着屁股坐进了蓄着温水的浴缸里。

　　卫尽锋弯腰把他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收进洗衣篮里，然后侧身坐到浴缸边沿上，卷起两边袖子，开始帮他洗澡。

　　卫尽久一直很听话，卫尽锋叫他抬手，他就抬手，卫尽锋叫他闭眼，他就闭眼。热水从头顶流淌而下，冲走了洗发膏揉搓出来的泡沫，卫尽锋移开淋浴喷头，用手帮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好了，可以睁眼了。”

　　卫尽久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身体朝他倒过去，侧头枕上了卫尽锋的大腿。

　　卫尽锋笑着拍了拍他的脸：“喂，你把我裤子都弄湿了，起来！”

　　卫尽久从水中抬起湿淋淋的双臂，把他的腰也一并搂住了：“我不。”

　　卫尽锋手掌贴着他的脸颊移向后方，拨开他潮湿打缕的头发，将手指插进去向后梳理，露出他光洁的额头：“怎么？发酒疯么？”

　　卫尽久闭上眼睛微笑，撒娇似的，脸贴着他的大腿蹭了蹭。

　　“哥哥，”他喃喃低语：“我好开心啊。”

　　卫尽锋从水中捞出毛巾，继续给他擦洗身体，眼中也满是温柔的笑意：“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还开心呢？”

　　“开心啊。”卫尽久头晕脑胀，舌头倒还伶俐，清清楚楚的说道：“和哥哥在一起，就开心。”

　　卫尽锋擦洗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卫尽久，心口饱涨，被一种温暖的情绪充满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宁，以前所有不确定的疑惑，在这一刻，都自动有了答案。

　　卫尽久神情恬静的枕在卫尽锋腿上，身上的水珠反射了灯光，水晶一样顺着白皙的皮肤滑落水中，美好的不像现实中的人物。

　　卫尽锋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慢俯下身。

　　而卫尽久也像是有所感应，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卫尽锋的脸与自己越靠越近。

　　他脑袋里一片浆糊，这时也反应不过来卫尽锋想要做什么，所以只呆呆的看着他。

　　卫尽锋距离极近的与卫尽久对视着，他沉吟了片刻，语气郑重的开口说道：“小久，我……”

　　他话刚起了个头，却不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浴室封闭，手机铃声连绵不绝，听起来格外刺耳，让人想忽视都不能够。于是卫尽锋不得不直起身体，把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打算先把这通电话挂掉，然后再继续说话。

　　然而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微微一愣，又改变了刚才的决定，拇指点下了接通键。

　　电话接通之后，唐欣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尽锋……”

　　唐欣这个除夕夜过得很不好。

　　前几日她和卫尽锋出去约会，聊起了报考大学的事情，后来回到家中，心中就一直蠢蠢欲动，虽然也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抱着些幻想。这些天她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不想轻易放弃，于是趁着今天除夕夜的机会，在饭桌上主动向父母坦诚了自己的想法，表示想要去报考影视院校。

　　结果唐父唐母听了女儿的话，当场嗤之以鼻，先是说唐欣异想天开，然后又指责唐欣不好好读书，整天就知道上网看电视，现在都快高考了，还不把心思好好放在学习上。

　　唐欣忍着委屈，挨了好一顿责骂，因为开口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所以失望归失望，但也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既然父母不同意她去读影视学院，那么退而求其次，她还可以去海市。

　　然而父母还是不同意。

　　“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做什么？”唐欣的妈妈埋怨她道：“海市消费水平多高啊？我和你爸爸辛辛苦苦工作，每个月就挣那么点钱，除了家里吃喝，剩下的就是还房贷月供，哪来多余的闲钱供你去海市潇洒？我告诉你，你少给我动那些花花心思！咱们闵州，还有隔壁粤州，好学校也不少，难道一个都不能读？”

　　唐欣道：“妈！你眼光放长远一点好不好？闵州粤州哪里能跟海市比？以后我毕了业在海市工作，不比留在咱们这个二线城市好吗？”

　　唐妈妈眼睛一瞪，骂道：“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轮得到你教训我？！海市是好，可你留得住吗？每年海市有多少大学生毕业？最后又有几个是能够留下来成家立业的？别的不说，就说房子——咱们家这套房子还没还完贷款呢，我和你爸可没钱再给你买房子！”

　　唐欣耐着性子继续劝道：“不用你们出钱。等到了结婚出嫁的时候，房子的钱让男方出。”

　　唐爸爸冷哼一声，放下筷子：“放屁！你以为别人男孩子就是冤大头？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让人家全款在海市买婚房——你以为你是公主？人家把你娶回去镇宅的？”

　　唐欣顿时涨红了脸：“爸！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可是你亲女儿啊！”

　　唐爸爸说：“就因为你是我女儿，所以我才要骂醒你，别再做这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了！结婚也讲究门当户对，你说你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家里条件又不好，哪个豪门大户能看得上你？现在这个年头，小夫妻能够不跟父母要钱，自己把首付凑齐了都不错了，你还想让男方全款买婚房——你以为别人爸妈都是傻子吗？”

　　一顿晚饭下来，唐欣被父母骂了个狗血淋头。

　　卫尽锋默默听着唐欣在电话里向自己诉苦，出于礼仪，虽然不耐烦，但也没有出言打断她。他将手机调成了公放，放到一旁的置衣架上，同时继续用毛巾撩水给卫尽久洗澡——虽然房间里有暖气，但他还是担心卫尽久在水里泡的太久，会受凉感冒。

　　卫尽久坐在浴缸里，表情有些迟钝，听着唐欣的声音不断从扬声器里冒出来，也没有说话。

　　卫尽锋将毛巾裹在手上，先为卫尽久搓背，然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侧过来，再给他擦洗胸口。

　　卫尽久因为常年居于室内的缘故，皮肤异常细嫩，稍微用力剐蹭一下都会留下痕迹，所以卫尽锋手上一直控制着力道，怕弄疼了他。然而即便如此，在他用毛巾擦过卫尽久的胸口时，卫尽久还是轻轻哼了一声。

　　卫尽锋移开毛巾，看见卫尽久原本浅粉色的乳晕受到毛巾摩擦，变成了一种鲜艳的桃红，小小的乳粒也挺了起来。

　　电话里，唐欣还在继续说话：“尽锋，我妈爸死活不同意我去海市，怎么办啊？”

　　卫尽锋强迫自己转开视线，低头把毛巾沉进水里搓了搓：“既然你父母不同意，那也没别的办法了。”

　　唐欣在电话里唉声叹气，噼里啪啦像是在打键盘，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既然去不了海市，那就只好在附近挑个好点大学了。我看网上说粤州有个特级教师挺有名的，初五会来榕城开指导讲座，正好是专门讲高考院校选择的，我们去看看吧？”

　　卫尽锋沉默着，迟迟没有回答。

　　“喂？你在听吗？”唐欣问道。

　　卫尽久忽然在水中抓住卫尽锋的手腕，搅出“哗啦”的水声。

　　“别去。”他低声对卫尽锋说：“你别去和她约会。”

　　卫尽锋的思虑被打断，愣了一下：“嗯？”

　　卫尽久抓着他的手腕，脸颊绯红，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对，但还是控制不住，颤声恳求道：“小猫要来了，我们一起去买猫粮猫砂吧？好不好？”

　　电话那头唐欣听见卫尽久的声音，心顿时往下一沉，抬高声音质问卫尽锋：“卫尽锋，你那边什么情况？”

　　卫尽锋安抚的握住卫尽久的手，回答唐欣道：“没什么，我和小久在一起，手上有点事，开的公放。”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唐欣再次问他：“那你到底跟不跟我去听讲座？”

　　卫尽锋伸手将置衣架上的手机拿过来，关掉了公放，贴回耳边：“我有事，不去了。”

　　唐欣声音冷下来：“你有事？什么事？陪你弟弟去买猫粮？”

　　卫尽锋沉默着，没有立刻说话。

　　唐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怒火，不想失态：“卫尽锋，我知道你和你弟弟感情好，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轻重缓急总要分一分吧？”她说：“我今天心情已经很不好了，不想再和你吵架。初五的讲座你一定要跟我去听，先把学校的事情定下来再说。”

　　卫尽锋听着她强硬的口吻，语气没有变化，还是一贯包容的态度，然而接下来说话的内容，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温和：“唐欣，学校的事我这边已经定下来了，是京市的A大，所以你那个讲座，我就不必要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