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关于面瘫女辞职这事，冷都男还是听别人说的，说实话他有一丢丢生气的，面瘫女辞职换工作什么的他都支持。未来这个词本身就充满未知和风险的意味，这并不是什么坏事。面瘫女性格固执，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优点也还是有一些的，至少她在工作上的执行力确实不错，可以说在工作过程中她坚守的大部分原则得罪了公司很多人。

　　在社会丛林生存法则之下，好的人际关系也是工作内容的要求之一，这事他平时也没怎么刻意经营，当然也没什么超级厉害的建议。如果面瘫女想和他倾诉抱怨工作上的事情，其实他很愿意和她一起研究研究分析分析。

　　一直等着她主动和自己说辞职这件事，结果等到离职前的交接期都过去了大半，面瘫女还是没开口和他讲，每天装作没事人似的，天天晚上依旧和他说着漫无边际的废话。

　　冷都男想了想，面瘫女是不是准备打算卷铺盖走人来个冷暴力分手。越想越觉得这事面瘫女肯定能做得出来，你还想着和她的以后，结果她不仅不想，还预备一脚将你踢出自己的计划里，太过分了吧！

　　纠结又怂的面瘫女在递了辞呈之后的这段日子一点都不轻松，人的排外能力都挤兑到她身上了，反正你都要走了，那怎么虐你都无所谓了。整个楼层除了大领导有独立办公室，大多数人都在大厅里用一米多高的挡板隔成一个个并没有什么隐私可言的小格子里。

　　格子间上下通风，四周没门，原先还在洗手间，茶水间小声兮兮说八卦那些人，突然就膨胀了起来。坐在椅子上面瘫女静静的听他们给自己编排的众多版本的八卦坏话，心情从羞愤到伤心到逐渐平静，甚至还竖起耳朵当自己的同人小说听，整个人感受到了语言攻击加冷暴力的威力。

　　发信息给在老家当警察的发小，以我有一个朋友为故事开头，询问了一位资深警察叔叔对诽谤语言暴力的看法。面瘫女的发小是个单线思维特别正直的人，他完全没有怀疑这个朋友是否存在的真实性，而是很认真的告诉面瘫女，这事很难取证，法律上定义模糊，基本上就只能靠嘴贱自有天收这样的鸡汤宽慰心灵。

　　那一刻不是不丧，面瘫女以前没谈过恋爱，可是同事因为她爱追星喜欢看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就说她倒贴过很多人；感冒发烧在洗手间干呕被人听见，下午马上出现乱搞怀孕的桃色新闻，还有没说过几次话看起来像个好人的大哥痛心疾首的感慨，面瘫女挺漂亮一姑娘也太不自爱了；就连和冷都男的恋爱也被人当作饭后谈资，指指点点话说得甚是难听。

　　正直小警察怕面瘫女口中的朋友冲动犯错，还特意拿自己刚处理的纠纷举例子。

　　你知道社会上有种人天生反社会就喜欢欺负老实人，他辱骂羞辱恐吓他人只要没造成实质性创伤，到警局报案之后，大多数情况大家都本着大事化了小事化无的态度进行和解。嘴欠的人没有对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会更肆无忌惮的欺辱他人，等老实人不堪受辱奋起反击，要是动手伤到人可是要受到刑事责任的，这种案件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身为普通人的我们能做得只有逃避和远离，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一个嘴巴子真得又响又疼。

　　我们念书的时候，书上说人类的进步在于对自由的追求。现在呢，许多人打着自由的旗号去伤害其他人，变数的产生就是人性善恶的拉锯，用自己去衡量道德标准本就是一场悖论，于是人人都能成为凶手，像一位执行者一样用语言去杀死厌恶的存在。

　　一个正直的人都觉得悲观了，面瘫女觉得世界的某些边边角角也开始有点崩塌，办公室的椅子突然就有刺，这里的氧气都比别处的稀薄，这里也包括被牵怒的冷都男。

　　冷都男猜得八九不离十，面瘫女下班回去就开始打包行李，每天收拾一些些，战线拖得再漫长，不到两周也弄得差不多了。

　　当时自己带着一个行李箱几乎什么都没带，孤零零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没觉得日子有点苦也没觉得城市太拥挤，每天睁开眼就开始瞎忙活，突然放缓节奏自动就冒出来归属感这个词，有点想家，内心十分想逃离这里。

　　破天荒的在工作日就跑到了小姨家，刚下车就远远的就看见小姨夫和小姨一人一只手拉着小表妹在小区里遛弯。面瘫女像得了红眼病一样，一步不敢走上前打扰，似有所感小姨的目光突然扫过来，她连忙一个打滚直接摔倒在草丛里，仰面流泪。

　　面瘫女她爸妈从来没教她什么叫做多愁善感，原来人真委屈的时候无师自通就学会了迎风流泪，等哭够了爬起来，身上的白T恤染上了一块块的绿色草汁，牛仔裤上还蹭上了一坨不知道是狗屎还是黄泥，也有可能是二者混合物的不明物体。

　　天边乌云骤起，她此刻丧得够可以了，不如来个猛的，直接打给冷都男打算今晚说分手。清清嗓子，把彰显弱鸡本质的小鼻音掩饰掉，很酷炫的说了小姨家附近金拱门的地址让他过来，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该来的总该来，冷都男在堵车重灾区里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在面瘫女吃完第六份儿童套餐的时候来到她面前。

　　本来面瘫女挺气势如虹的，结果冷都男干等不来，这个汇聚丹田的气势随着时间就散了。冷都男进来一眼就看见面瘫女正趴在桌子上给儿童套餐里的玩具摆造型，挺好看的一姑娘脏兮兮的在墙边一缩，倒弄出几分可怜兮兮的赶脚。

　　“你下班之后去公园里植树了？”冷都男最近被面瘫女带跑偏，想法也不是很正常。

　　面瘫女听了本来想咧嘴嘻嘻两声，想到今天是要说分手的，脸故意板着不做表情，力度没控制好看起来是在龇牙咧嘴。

　　冷都男很没有同情心的笑出了声，他笑得时候挤出一脸褶子，面瘫女本来吸了一口可乐物理降温式冷静，一抬头看到对面喜感的褶子精，玛德，这谁憋得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俩大傻子瞅对方笑半天。

　　神经质笑到腮帮子痛后，冷都男去电子点餐栏那里给面瘫女又买了两份儿童套餐，随便给自己买了点吃的，坐在桌子两端，一个静静吃一个默默玩玩具，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吃完冷都男送面瘫女回家，车里在放毛不易的《平凡的一天》，可能是歌手的声音太温柔，歌词又温情。受挫之后有点走极端的面瘫女突然就被顺了毛，很多事情就不那么想计较了。

　　头靠在右侧车窗上，开始自顾自地讲话，“我辞职这事你早就知道了吧，其实我今天想和你说分手来着，可能他们说得对，我就是个麻烦，这里不属于我，我想离开了。”

　　冷都男在等红灯，扭头撇了撇她，开玩笑似的岔开话题问：“那你怎么不弄个体面点的样子，偏偏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不知道在哪儿蹭了一屁股屎也就我不嫌弃你。”

　　“我就是想膈应你嘛，以后只要你一开车就能想到，有一个狗屎人生的前女友在你的副驾驶蹭了一座位狗屎，恶心死你！”她难得不违心的诚实道。

　　“我又没惹你，你对我霸道还不讲理，就能欺负我。”冷都男表示委屈。

　　“那你快走吧，我熊别人去！”

　　“熊是啥意思？”方言再次触及冷哥盲区，在闹分手的关键时刻让不忘记向面瘫女不耻下问。

　　“就是欺负的意思。你别岔开话题，分手咯，咱两拜拜您走好嘞，等我回老家结婚的时候一定给你寄请帖，欢迎你来东北玩泥巴，哦，虽然东北不大，我在大连没有家~~~”为了达到气人的效果，还自己给自己加戏，唱了一段印度神曲《我在东北没有家》。

　　正开车的冷都男硬是被面瘫女那死样子给气笑了，把车开到面瘫女家楼下。让车熄火之后，出手拦住要下车的面瘫女，很认真的对她说：“累了可以回家休息一阵，也可以出去旅游，钱不够刷我的卡。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辞职就换个工作好了，这些都没那么严重。分手不要随便提，我会伤心的。你多幸运啊，掉屎里还有我一路护送你平安到家，世界多危险，幸好你有我啊”

　　“所以你还是嫌弃我摔屎里了是吧？”被哄得有点小开心的面瘫女开始无理取闹，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嘛。

　　深吸口气仿佛闻见臭味的冷都男，闻言扶了扶额。“拜托，你拍拍良心，除了狗谁会喜欢吃屎啊喂~”

　　知道自己做得不对的面瘫女乖乖下车上楼睡觉，等人一路小跑冲进楼道之后，冷都男将车开走送去清洗，第一次闹分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