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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肉肉喵 18493字 2023-03-14

  殿内在此刻,忽然传出两人的说话声。锦觅叽叽咕咕的,似乎很是开怀喜悦,安宁脚下一顿,终究还是没有进去,只能将手中的瓷片攥的越来越紧,攥出血滴来。

  接下来的两年,安宁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锦觅身边,锦觅要用的所有膳食汤药她都要一一验过,就连一口水都不放过。锦觅曾当着润玉的面打趣,说安宁如今眼见着是长大了,连母神的事情都要管了。

  安宁想辩驳几句,却望着身旁的荼白衣衫,想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怀胎三载,一朝分娩,安宁抱着那小小的婴孩从产房走出时,润玉早已迎了上来,安宁下意识地就将弟弟紧紧护在怀中,却想到方才母神经历生产之痛,父帝几次要破门而入,才迟疑地将襁褓小心翼翼地送到润玉怀中。

  那婴孩未曾经历过当初如安宁在母腹中的苦难,很是健康活泼,此生正睁着双黑葡萄一般眸子,四处打量着,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院外的仙侍仙娥已经跪了一片,喜气洋洋地恭喜陛下天后,润玉却怎么也顾不上他们了,一颗心都放在了那小小的襁褓之中,又要抱着儿子去瞧锦觅,直到安宁委婉提醒,方才记起跪了一地的仙人们。

  “赏,都赏!”安宁微微抬头,看到父帝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喜悦的,她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这样的父帝了。“璇玑宫上下各赏三千年仙丹,此次助产有功的,再添上两倍!”

  在璇玑宫此起彼伏地谢恩声中,有仙娥想要接过小殿下,润玉却仍紧紧抱着襁褓不肯松手,一双眼睛都被钉在那婴孩脸上。

  “宁儿,”安宁抬头,润玉才不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眸子尽是柔软,“我们唤他安儿可好?”

  “唯安,唯盼平安。”

  安宁看着娘亲小心翼翼地把弟弟放到摇篮中,吃饱后小唯安很是懂事听话,已经安然地熟睡,月光投射进来,长长睫毛覆盖出细碎的阴影。

  “你看安儿的这双眼睛,睡着了的时候和你爹爹一模一样。”锦觅怜爱地抚上唯安的眉眼,“还有这眉毛,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安宁的目光落在唯安脸上,其实岂止是眉眼,那高挺饱满的鼻梁,单薄的唇瓣,任谁看了,都知道是父帝的儿子。

  “父帝已经有多久没回来了?”安宁无意识地把玩着衣角的玉佩,“三个月了?还是半年?”

  这话中很明显有些不忿,锦觅蹙了蹙眉,直起身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女儿,淡淡开口,“六界不宁,你父帝身为天帝,自然是要爱民如子,平定一方的。”

  安宁却是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自唯安出生以来,润玉不知为何,越发忙碌起来,妖界魔界似有异动,他竟一改过去谨慎的作风,直接点兵亲上战场,如今魔界已降,再也没有半分实力与天界对抗,他却仍不甘心,又带兵去了妖界,直打到了妖族城墙底下,双方僵持不下,已有数月。

  与此同时,天界的朝堂之上也掀起一番巨浪,看润玉那架势,像是要将整个朝堂进行一番血洗,整肃朝纲,把那些劣迹斑斑,无能软糯之辈一一揪出,或是罢官,或是削籍,天界一片人心惶惶。

  有人私下里议论,怕不是天帝如今膝下有了子嗣,最是意气风发之时,急功近利,想要一统六界吧。这样的话,自然也落在了锦觅和安宁耳中。

  “宁儿,我们就唤他安儿。”

  “唯安,唯盼平安。”

  所说当初辨认出那碗落胎药之时,安宁尚且勉强为他心中辩解,他是深爱娘亲,由爱生怖,不肯让她身处险境。可如今,她却越发看不懂父帝了。

  “你父帝做事,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锦觅的话掷地有声,毫不迟疑。

  “理由就是,为了权力,为了心中的欲望,就可以把刚刚生产的妻子丢在家中,还去沙场那么危险的地方,让母亲日夜为他忧心!”

  安宁想起前几日听来的闲话,倏然站起身来,愤愤不平,“当年,当年若不是父帝丢下初有身孕的母神去忘川平乱,母神怎么会遭到先天后陷害,伤了身子早早生产,我又怎么会从小羸弱,病痛不断……”

  “啪”的一声,锦觅颤抖的手落在了安宁脸上,安宁不敢置信地望着娘亲,这是从小到大,娘亲第一次动手打她。

  “……你知道什么?当年……若不是你父帝割了半条命给你,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质问他吗?”

  安宁捂着脸庞,惊讶地瞪大双眼。这是她不知道的,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儿时身体羸弱,是因为娘亲受了惊吓早产,若非听那些仙侍嚼舌根,她连当年荼姚的事情也是不知的。

  “你可以怨我……怨我当年轻信了旁人,不知深浅,没有保护好你,”锦觅声音都在颤抖着,牙关咬的紧紧的,“但你不能,也没有资格怨你的父帝,因为他从未亏欠过你半分!”

  锦觅脱力般坐回榻上,捂着脸颊,泪水不断从指缝中沁出,安宁也是魂不守舍般站在原地,惶然地攥着衣角,长久地沉默下去。

  妖界终于降了。

  这世上,永远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功过全都是由上位者评说。几日前那些天帝太过急功近利的闲言碎语,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润玉回来的那天,天很蓝,是一种很清亮的蓝色,让人心中忍不住舒爽。他跨过璇玑宫的门槛,却没有看到锦觅和安宁的影子,整个宫殿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就在他皱了眉,询问身边的仙侍,天后和公主可是去了花族之时,身后却忽然传来安宁清脆的嗓音,

  “爹爹!”

  润玉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含笑转身之时,看到从假山后转出的三人,安宁小心翼翼牵着唯安的小手向他走来,而锦觅却远远地望着他,两人相视而笑。

  距离润玉还有几步,安宁却停了下来,慢慢松开了唯安的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声音很轻,润玉没有听到。

  唯安却有些害羞地望着面前的男子,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润玉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缓缓蹲下身来,向小小的孩童伸出手来,唯安却有些羞怯地向安宁身后躲。

  “去呀。”安宁把弟弟拽出来,轻轻推了他一把,唯安望望长姐,又望了望身后的娘亲,呼了一口气,脚步蹒跚,一摇一晃地地朝着润玉走去。

  小小的孩童刚刚学会走路,对他而言,这么一小段路也走得十分吃力。唯安只想让人抱抱他,可面前的男子却只是含笑望着他,却不肯多迎上一步。

  唯安却是有些倔脾气的,不肯停下来,也不肯哭闹,只紧紧抿着小嘴唇,费力地抬起小脚向前迈去,却在最后一步,脚下一软,直接扑在了润玉怀里。

  润玉笑出声来,那笑声极为开怀,安宁和锦觅也忍不住弯起嘴角,那笑声似乎穿透胸膛,震的唯安的小脸都麻麻的,他自润玉的怀中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声接一声地叫着,“爹……爹爹……”

  他尚还不明白爹爹是什么意思,却只觉得这是他可以亲近之人,张开小胳膊,“抱抱……”

  下一秒,他已经在空中,唯安惊叫一声,却咯咯地笑起来,扭着小身子,“高高,还要高高……”

  父子二人不知这样笑闹了多久,锦觅也慢慢踱步过来,站在安宁旁边,望着丈夫和儿子的眸子中,盛得尽是幸福和满足。

  安宁忽然就想到书中的那一句话,平安喜乐,盛世安稳,相必便是如此了吧。

  唯安被稳稳地放到地上时,他尚还没有尽兴,揪着润玉的衣摆,想要再玩一次却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他的头上,带着无限的怜爱和眷恋,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刻,润玉闷哼一声,唯安只觉的有什么热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额头上,他好奇地抬手去擦,却看到手心中红红的,很像娘亲给他做的樱桃酱,涂在鲜花饼上,酸酸甜甜的。

  安宁上一秒还是满脸笑意,下一秒却是惊恐和茫然,她就那般怔怔地望着父帝慢慢倒下去,明明只有那么一瞬间,她却好像感到有一世那般长。

  “润玉——!!”她听到身边娘亲凄厉的呼喊,抬头却看到唯安无助地站在原地,小小的孩童懵然着望着倒在地上的父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一日,璇玑宫的天,塌了。

  【番外—双结局】

  望着地上碎成渣渣的陨丹,水神和牡丹芳主面面相觑,听着锦觅躺在榻上,一声复一声地喃喃着“润玉”两个字,一个迅速沉下脸来,黑得彻底,另一个则是吓白了脸,白得瘆人。

  方才因为太微渡给锦觅的火灵与她自身属性相冲,锦觅因此晕厥过去,洛霖查验之下竟发现锦觅是自己的骨血。

  他正是喜不自禁,拉着锦觅的手认女之时,悠悠转醒的锦觅却是一脸迷茫,迷茫也就罢了,毕竟突然任谁突然多出个父亲来也免不得惊吓,关键是她竟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甚至开口就是……

  “爹爹,是您救了我?”锦觅沉沉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开口,眸中一丝光彩皆无,环视着周围的环境,自言自语,“我在花族?安宁呢?”

  虽然不知为何好不容易脱离了太微掌控,自成一界的花界在锦觅口中又变回了花族,也不明白锦觅口中的“安宁”又是何物,但洛霖还是一瞬间湿了眼眶,泪水纵横,

  “觅儿……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是爹爹对不住你……”

  洛霖方才得知自己在这世间还有个闺女,一时之间悲喜交加,想到梓芬含恨而终,锦觅被隐去身份藏于水镜多年,那一颗心就像在火中翻来覆去烤炙一般,忙拉了锦觅的手,便是好一阵地忏悔愧疚,

  锦觅瞪大了眼睛,听着洛霖还在沉痛地说着什么娘亲是他一生所爱,两人之前如何地甜蜜幸福。

  她有些不安地望望周围,爹爹怎么又突然感怀起过去来,还哭成这个样子……话说临秀姨不在吧,多儿弟弟也不在吧……这些旧事……听见了总归有些不妥当。

  只是越听,越发有些不对劲起来。三万多年作为天后的经验告诉她,如果有什么事情弄不明白,那也不要随意开口,配合着那些前来拜见的仙人的情绪,一同演戏即可,要是最后都没有弄明白,那也不打紧,先糊弄过去,等润玉回来再……

  润玉?

  胸口之中似乎有什么被重重击碎了,那股剜心般的疼痛,久远得锦觅都有些遗忘了,一瞬间却又重新回到全身,锦觅只觉得口中泛起那铁锈般的滋味,趴到床边干呕着,混乱之间只听得爹爹一句,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带你上天,让天帝收回加在你身上的灵力……”

  等等,这情节好像有点熟悉啊。

  锦觅迷迷糊糊地想着,一口鲜血吐出,那颗破碎的珠子也应声而落,她沉沉地昏厥了过去。

  “润玉……润玉……”

  洛霖听着昏迷不醒的闺女口中翻来倒去的这一个名字,面上是越来越黑,忍不住开口问长芳主,

  “觅儿和夜神……这是有了什么相干?”

  长芳主也是一脸的茫然,想了想急忙开口,“前些日子,夜神不知为何闯入水镜,带了锦觅出去……我们四处找寻不到,再送锦觅回来时已经有十来天的光景…”

  “两人难不成因此生了情?”洛霖不禁开口,望着榻上的锦觅一脸痛苦,喃喃细语之时也并非小女儿家情窦初开,与人两情相悦时的甜蜜,反倒是说不尽的愁苦与爱意并存。

  脑海中不禁已经脑补了一出,夜神薄情,凭着上神的身份,天界殿下之尊,诱惑天真无邪,不知情为何物,偏又有倾城之姿的小精灵,最终始乱终弃的戏码。说出来的话已然带了些愤愤。

  长芳主依旧是一头雾水,望着地上的陨丹,慞惶开口,

  “按理说不会啊……”

  长芳主眉头紧锁,望着此刻满头冷汗的锦觅,犹犹豫豫地开口,

  “夜神送锦觅回来时,我们也甚是担忧。可夜神却说与锦觅仅仅是友人……并没有做出任何越礼之事,言之凿凿,锦觅当时也在场,并未有否认,也未有什么异样啊?”

  她仔细回忆着当时润玉的神情说辞,实在找寻不出什么不妥之处,可偏偏现下锦觅这情景…

  “当时海棠芳主也在的,”一旁的海棠芳主点点头,长芳主复又望着地上的破碎的陨丹,“难道是……”

  水神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长芳主一脸纠结地开口,

  “难道是锦觅对夜神生了单相思?但夜神对她并没有什么儿女情谊?”长芳主只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但眼下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洛霖闻言脸色缓了缓,望了望榻上娇滴滴,花容月貌的锦觅,想到自己这自然是千般万般好的闺女如今却在这犯单相思,那罪魁祸首还用友人这般说辞来伤她的心,脸上却又黑了一黑,

  “他们二人还有婚约呢!”水神忽得想起那几千年的婚约来,不禁开口,却也不知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长芳主愣了一下,也慢慢想起来天帝长子和水神长女婚约这件事来,忍不住感叹。

  “这……这叫什么事啊”

  就在二人愁眉不展之时,锦觅在榻上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双眼。洛霖连忙欢喜地扶着闺女坐起,看见锦觅一只手揉着小脑袋,眉间紧紧皱着,似乎在费力思索着什么,更是心疼万分。

  “觅儿……”

  洛霖话未出口,锦觅却猛然睁开双眼,望了望爹爹和长芳主,像是灵光一闪,想到什么,紧紧攥住了洛霖的双手,

  “爹爹,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九重天让天帝帮我解除火灵了?!”

  “啊……对。”洛霖望着掌心中闺女的双手,听着她甜甜唤着爹爹,更是心中大动,摩挲着锦觅的手背,深吸了口气,想要再感慨些什么,叙一叙父女重逢的激动之情。却被锦觅急急打断了,

  “那我们就不要耽搁了!”锦觅急切地看着洛霖,又赶紧掀开身上的被子,向地上走去,“爹爹,赶紧去九重天吧。”

  “不想,锦觅竟然是仙上之女。”刚刚回到璇玑宫,润玉只觉得自己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胸口处似是有一朵轻飘飘的云彩不断膨胀一般,尽是一些欣喜,还有些从未有过的忐忑不安。

  水神似乎对父帝和母神颇有介怀,恐怕不会应允这门婚事,还有旭凤……

  润玉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殿外那束含苞待放的昙花,手指微微攥紧。

  旭凤,就这一次,我就这一次对不起你,往后我再百次千次地还给你。

  刚刚飞到九重天,洛霖刚松开锦觅的手,便看到她轻车熟路地向北天门走去,而且脚步匆匆,没有丝毫的迟疑,心中十分惊诧,连忙几步赶上,侧身询问试探道,

  “觅儿似乎对这九重天很是熟悉?”水神模糊记得当初在天帝寿宴之上,月下仙人似乎醉醺醺地提到……

  “觅儿在天上做过火神的仙侍?”

  锦觅脚步一顿,有些心虚地慢下脚步,却委实差不多忘记了自己该做过旭凤仙侍的这一档子事,经洛霖提醒方才想了起来,赶忙顺着话接下去,

  “啊……对啊,”锦觅又想起自己第一世曾在璇玑宫住过几日的,这件事情倒是记得稍微清楚一些,且她觉得既然重生到这个节骨眼,还是尽量不要和旭凤再有什么瓜葛才好……赶忙说,

  “那个还有,前些日子我去过小鱼仙倌的宫殿里做客,就是和这九宵云殿一个方向的,呵呵……故而觅儿就记住了。”

  “小鱼仙倌?”洛霖好奇地询问。

  “对啊,哦是了……爹爹你还不知道。就是润玉!”锦觅见水神皱了眉,心想难不成爹爹连润玉都不知道是谁,惊讶地开口,“润玉呀……夜神!现在的大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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