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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肉喵 18392字 2023-03-14

  话虽然是这么说……润玉望着坐在床边的锦觅,轻轻吹着匙中的补药,还是微微蹙了眉。

  “这可是我刚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种出来的一株极品清霜灵芝,用来给水系仙人补身子是再好不过的了,来小鱼仙倌,喝吧。”

  润玉看着那碗什么灵芝补药,又仔细望了锦觅的小脸,怎么看都觉得她好像这阵子消瘦了些。

  觅儿如今一个人两个身子,食量也没怎么见长,还要隔三差五地消耗灵力给他种各种各样的灵芝药草,润玉心疼的不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觅儿,我已经好很多了,你不用这般担心。这次种这株灵芝,又消耗你不少的灵力吧”

  “不多不多,”锦觅满不在乎地说,满脸期待地把药匙送到润玉口边,“也就一两百年吧,等过两日我费费神,修炼几日也就收回来了。”

  一两百年?!润玉望着嘴边的汤药,眼睛都要红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嘴抿了一小口,喝完之后他轻咳了一声,很是不自然地避开锦觅的眸子,轻轻说了一声,“苦。”

  “苦?”锦觅信以为真,不可置信地舀了一勺放入自己口中,疑惑地问,“不苦呀,刚才端来之前我就尝了一口,给你加了许多花蜜呢。”

  “真的很苦,不信你再尝一口。”润玉含笑,眼睛亮晶晶望着锦觅又舀了一勺,不明所以地嘟囔,“真的不苦啊……”

  那补药本来就只有小小一碗,被锦觅这几匙下去,顿时少了一小半,药匙又送到润玉嘴边,他只能又啜饮了一小口,望着锦觅紧紧盯着他的眸子,笑着说,“是我说错了,不是苦,是太甜了。”

  “啊……太甜了呀,”锦觅有些泄气,却仍不放弃的又把药匙塞到自己口中,“我觉得还好呀,不是特别甜……”

  那边润玉已经笑出声来,很是开怀,又许是情绪有些激动牵动了不知哪里,笑着却又咳了起来,好久才平息。

  锦觅见此还如何不知小鱼仙倌在耍自己,帮他抚背缓和咳嗽之后,气呼呼地把药碗塞到润玉手中,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只听见身后润玉似乎是将那剩下的补药一饮而尽,轻轻放在床头,接下来便去抓她的手,锦觅撇撇嘴,往旁边躲了躲,却并没有抽手,任他拉着,就是不肯回头看他。

  润玉笑叹了一声,揉搓着锦觅的手指,停留在她中指指腹上的一个细小的伤疤处,那是前两日锦觅亲自下厨给他做羹汤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虽然很快便用灵力愈合了,但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觅儿呀,”润玉叹息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想让我快些好起来,可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痊愈的。倒是你,怀着身子本就辛苦,这一阵子又劳心费力的,你可知道我看着有多心疼?”

  锦觅回身想要反驳几句,却怔怔看到润玉满眼心疼的抚摸着那处细微的,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的伤痕,那些话也压了下去,只是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天帝封锁了润玉受天刑的消息,璇玑宫并没有多少前来探望的仙人,但也时不时会有一些繁琐的小事,是以锦觅处理好之后回到四佘殿,润玉已经沉沉入睡,她蹑手蹑脚地走近,探了探他额头的体温,松了一口气。

  其实现在还不是很晚,但不知为何润玉下午突然又发起热来,喝了汤药估计就早早睡下了。锦觅揉了揉自己肩膀,微微蹙眉。

  她之前虽说也是名义上管理璇玑宫大小事务,实际上稍微繁琐一些的,润玉都会接手或从中相助,如今他倒下了,锦觅才知道这些事情做起来有多不容易,心里酸酸甜甜的,不知什么滋味。

  洗漱之后,锦觅躺在榻上,怕吵醒了润玉没有像往常一样往他怀里钻,就只攥了他的手,掌心相叠,想着如此一来,如果他半夜再发起热来自己也会有所察觉,才阖了眼渐渐入眠。

  黑夜之中,润玉却突然睁了双眼,眸子一丝困意皆无。锦觅可能是白日实在有些累了,躺下之后没多久便睡的香甜,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的睡颜,眼中都是眷恋和疼惜,低头轻轻吻上她的眼帘。

  下一刻,润玉手中幻出了一方白玉,在黑夜中闪烁着温润的光芒,看上去似散发丝丝寒气,实则触手生温。他也是无意中听鲤儿提起此事,今日午后趁锦觅回洛湘府时,下到洞庭湖中一探究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取回了这块暖玉,用来给锦觅安枕,亦可用来安胎。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锦觅绣枕下面,长呼了一口气,想着明早趁她未醒之时再取回即可,如此就不会被她发现。

  直到一觉睡到天亮,润玉睁眼时暗叫不好,果不其然看到锦觅正坐在一旁,仔仔细细端详着那块白玉,见他醒了才把它放下。润玉心中苦笑一声,闭上双眼,恨不得能即可再睡过去。

  “哪来的?”锦觅自然是看到了他这一番不打自招的小动作,挑了挑眉沉下声音问道。

  “昨日在库房,让雯皓寻出来的。”想起锦觅之前三令五申不许他下床走动,润玉自知逃不过,睁了双眼,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锦觅点点头,转头就喊雯皓让她进来,雯皓答应进来时,就看到自家殿下正苦笑说着什么,而天妃娘娘绷了脸甩开手不理他。见她进来,润玉赶紧摆了摆手,让她先出去,雯皓也只能摸不着头脑地又退了出去。

  “到底哪来的?”

  锦觅绷着一张小脸,神情很是严肃,但在润玉眼中却有几分好笑,就像一只软软的小兔子发起凶来,让人忍不住想在她头顶揉上几下,但轻咳了两声,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昨日去洞庭湖下取来的。”

  “洞庭湖?”锦觅低低惊叫一声,“你下湖了?!”难怪昨日下午莫名其妙地发起热来,想到此处,锦觅心中烦躁起来,很是没好气地质问,“不是不让你下床,好好休息吗?!”

  “可是觅儿……其实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觅儿!”锦觅却不知想起什么没有理他,急匆匆穿好了衣服便起身出门。

  润玉一只脚刚刚落地,想起身去追,又想起刚才锦觅那番话,便又缩了回去,食指和拇指揉着眉间,很是有几分头疼。

  约莫一刻钟后,锦觅端着汤药进来时,润玉正靠在床头安静地看书,见她进来,连忙放下书,伸了手去接那药碗,却被锦觅一眼瞪了回去。

  喂药的人沉了脸一句话也不想说,喝药的人则是除了乖乖张嘴喝药半句话都不敢说。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汤药,润玉见锦觅的脸色稍稍好转,试探着开口,“觅儿……”

  锦觅却把那药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药匙与碗壁相碰,清脆的一阵声响。

  “看来夜神的伤是大好了,药也可以自己吃了,发了热喝两服药就退下去了,也可以四处胡乱走动了……”

  “不是……”润玉刚想解释两句,却又被锦觅堵了回去,“这才好了几天呀”,她话中隐隐带了哭腔,却扭过头去,紧紧抿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向下掉

  “一句话都不听,就整日拿着自己身子开玩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被背回来的时候半死……”

  说到那个字,锦觅轻轻咬了下唇,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不停地拿手背抹着眼泪。

  润玉心中早就有后悔之意,听了她这一番话,更是后悔不迭,见锦觅背过身去哭的难过,他轻轻揽了她的肩膀,伸手替她去擦泪,很是内疚地哄着,“好觅儿,不哭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向你发誓,好不好。”

  锦觅却躲开了他揽过来的手臂,口中仍然别扭着,“不用你现在在这哄我,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反正我在这也是讨人嫌,那我回洛湘府去算了!”

  锦觅说着便站起身准备离开,下一刻手腕却被榻上那人抓住,润玉叹了口气,接下来说出的话怎么听都有些委屈。

  “那你也把我带回洛湘府吧。”

  锦觅诧异地扭头,不敢相信如今润玉也能说的出这样无赖的话,“我又不能下床,也不能过府去找你,也不能去负荆请罪糟蹋身子,那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你!”锦觅刚想顶回去两句,润玉却手上轻轻用劲,那力道用得很是巧妙,下一刻锦觅已经被他圈到怀中,惊诧之下挣扎着站起身。嘴上让他放手,“我又不会想你,干嘛管你怎么办”锦觅去掰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松手——”

  润玉却从锦觅背后抱得更紧了几分,下颌正好靠在她一侧肩膀上,说出的话回荡在她耳边,那声音低低的,又有几分轻笑夹杂在其中,“你不想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可还想爹爹呢。”

  “它才多大,能知道什么”锦觅听了这话又气又笑,又挣扎不开,看着自己绕在身前修长的双手,暗暗磨牙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却突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叫出声来。

  “怎么了?!”润玉想自己该不是圈的太紧弄疼了她,赶紧松手,顺着锦觅的目光也却也怔在了原地。

  此刻锦觅的小腹前漂浮着一层冰蓝色的雾气,影影绰绰,正如凡间的几次一般。只不过那几次锦觅是凡人之躯,单凭肉眼是看不到这番奇特的景象。

  润玉慢慢伸手,那雾气却好像感知到一般,从他的指尖溜走,转眼间便钻入锦觅小腹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那是宝宝的元神吗?”过了许久,锦觅才手足无措地低声问道,像是生怕吵了那雾气一般

  润玉摇摇头,也是一脸的惊喜又茫然,“仙胎都是要在母体滋养三载,一年之后可探元神真身,这般现象,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两个人低了头,对着锦觅的小腹左看右看,又时不时用食指戳戳碰碰,轻轻唤它,可却再没有了动静。

  二人最后都是恋恋不舍地抬头,脸上俱带着像是初为父母,新奇幸福的笑容,对这个小插曲是又惊又喜,润玉更是心中柔软,含笑望着锦觅。却发现她下一秒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灿烂的笑容一秒收住,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

  润玉坐在榻上,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被衾上的祥云纹绣,瞥了一眼锦觅绷着的小脸,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觅儿今日真的是气得紧了。

  其实刚才宝宝那一折腾,锦觅心中的怒气已经散了大半,只不过心里还是憋屈着,酝酿了好久才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知道,”润玉很是诚恳地认错,“不该去洞庭湖,也不应该不爱惜自己身体,回来之后还发了热,让觅儿担心了。”他怎么会不清楚觅儿是担心心疼自己才会生气,心中也暖暖的,“以后不会了。”

  “还有呢?”

  “还有?”润玉没有料到还有别的,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自己还做了什么错事,正皱着眉思索,锦觅已经坐回了榻上,却背对着他,缓缓开口。

  “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和我说,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做决定,然后自己去硬扛?”锦觅这话实在已经憋了好久,如今说出口委实轻松了几分,“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懂事,那么无用,只会拖你后腿吗?”

  望着润玉很是惊诧的眸子,锦觅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或许他没错,自己本来就很没用,什么都不会做,遇到事情只能哭哭啼啼的,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不知道陨丹的事情,以为只是因为自己是下凡历劫了一世,多明白了几分事理。世界上哪有什么天然的避风港,还不是有人在默默替自己在前方遮风避雨。凡间的公主府如此,天上的洛湘府,璇玑宫自然也是如此。

  这几日润玉倒下了,她独自一个人撑起整个家不过半月,时有仓皇无措,才发觉他平日里为自己做了多少。回头再看曾经天真无知,浑然不知烦恼为何物的自己,锦觅心中只觉得内疚惭愧。

  “小鱼仙倌——”锦觅咬咬嘴唇,抓了润玉的手,轻轻拨弄着他的手指,“我知道自己很笨,之前也很不懂事,可觅儿也会变的,我……我不想永远都躲在你身后,就像这次一样,你突然伤那么重,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其实你那天若不把我关在璇玑宫,我未必就拦你,不让你去替母族挡天刑,但……如果我早知道一点,就可以早一点去找爹爹求情……或许你就不会伤那么重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守护我,不想让我为一些事情难过,可是…”锦觅眼眶里忽然噙了泪,声音渐渐低下去,“可是我也想保护你啊……”

  润玉是何等聪慧之人,惊诧之后,又如何会不明白锦觅话中的意思,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沉默下来

  。

  父帝冷血寡情,天后又对他恨入骨髓,他从小便如屡薄冰般生活于天界之中,又何曾受过他人一丝一毫的保护?儿时的记忆告诉他,没有谁能保护他,只有自己强大到不用别人保护。若想再进一步,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变得更强。

  漫漫仙途,转眼一万八千余载,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真正想过保护自己。

  一个已经去了,一个正坐在自己面前。

  润玉望着锦觅那泛着水雾,微微发红的双眸。就是这样一个弱弱小小,在他眼中如同易碎的星辉一般的锦觅,他此生的妻子,他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刚才对自己说,想要保护他。

  他抬手把那块暖玉变小了一圈,轻轻系在了锦觅的裙摆上,在手心中不断的摩挲着,只感觉那温热也在他心头之上。

  “好。”润玉点点头,看着锦觅眼中划过的惊喜,轻轻捏了捏锦觅的脸,是他错了,总还把她当作一个孩子,正如锦觅所说的那样,万一……万一有一天,自己不能保护她了,觅儿要怎么办。

  “那以后我保护觅儿,觅儿也要保护我。”润玉视线又落在锦觅小腹之上,眼中俱是柔情,“等孩子出生了,我们两个一起保护她,可好?”

  锦觅也抬手摸了摸小腹,脸上的笑容终于绽放,再为灿烂不过,“那我替宝宝答应了。”这样说着,刚刚还扬言要保护润玉的锦觅一头扎进他怀中,软软糯糯地抱怨,“其实我可不喜欢生气了,很别扭,我们以后都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润玉在上方笑出声来,终于忍不住揉了揉锦觅的脑袋,“好。”

  转眼间又是半月,润玉的伤势终于几近痊愈,此时正陪着锦觅在桌前练字。

  才练了不过半个时辰,锦觅又觉得无趣起来,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练不好草魏碑了。

  她蘸了墨汁,却在宣纸上随手涂抹着,润玉好奇地探过头来,看了半天也没有认出那两条粗细不均曲线是什么,不禁出言询问。

  “龙呀!”锦觅见润玉嘴角微微抽搐着,把笔塞到他手中,指给他看,“你看,这是一条大龙,一条小龙,这个大大的圆圈,有两个尖尖的小角就是龙头~”

  两个人正红袖添香,欢言笑语之间,雯皓走进来禀报,说是天后那里送来了孝服,让殿下前去挑选。

  润玉轻轻皱眉,这孝服都是按着仪制裁定的,怎么还会有挑选一说。锦觅那两条龙还没有画完,连头都没有抬,“那小鱼仙倌你去挑一下吧,我就不过去了。”

  润玉点点头,随雯皓一同出了书房。

  木质托盘,连同那身他亲手接下的孝服一起被扔到了地上,发出撞地是沉闷的一声钝响。

  “大哥哥是不是选错了呢?”鲤儿天真无邪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润玉轻笑一声,笑声中却满是苦涩屈辱,偏过头去。

  “是大哥哥没用。”

  彦佑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收敛了不少,弯腰将那缌麻丧服拾在手中,慢慢踱到润玉身边,见他眼尾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气息紊乱不堪,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安慰,

  “倘若干娘泉下有知,知道你顶着重重压力,也要坚持为他守孝服丧,已经很不容易了,相信她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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