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湛提前和当地的政府打过招呼，所以有都城大夫来义诊的事，不管是镇上的人，还是村里的人都提前知道，早早的就有许多人在镇卫生所的外面排好队等着。

　　孙湛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大夫，不忍病人在外面等的太久，匆匆地吃了早饭，就开始给病人看病，而看病的主要方法就是望闻问切。

　　时楚依的中医水平还不错，孙湛就让她和他一起坐堂，然后由助手和护士给病人做针对性的治疗。

　　两个助手的心气都很高，不愿意给时楚依一个小姑娘打下手，还是孙湛强制命令，其中一个才不情不愿地走到时楚依身边。

　　至于护士，田海鸥鉴于昨晚和时楚依睡了一夜的情分，主动到时楚依这边。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落忍

　　时楚依的年纪和样貌摆在那里，虽然是和孙湛一起给病人看病，但对于患者来说，明显没有孙湛这种一看就知道阅历丰富的老大夫有可信度。

　　于是，就出现了时楚依面前的病人寥寥无几，孙湛面前的病人排成了一长串的情况。

　　时楚依也不恼，没有人有义务在不了解对方实际医术的情况下，一定要相信她。

　　她把眼前相信她医术的病人给治好了，足矣！

　　这次给病人看病，病人是不需要花挂号费的，但是药费还是要付的。

　　时楚依给病人开的药，都尽量选用价格低的常用药物。

　　虽然有些名贵药材，见效可能更快，但普通人根本承担不起，倒不如普通药物来得实在。

　　孙湛给病人看病的同时，也会偶尔看一眼时楚依这边的情况，见她进退有度，这才彻底放了心。

　　慢慢的，人们见时楚依的确有两把刷子，不愿意再在孙湛这边排长队的人，渐渐地到了时楚依这边。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中午，他们没有时间出去吃饭，田海鸥就去附近买了一大袋包子带回来。

　　田海鸥给时楚依拿了一个，举到她面前：“小娅，你吃！”

　　这是时楚依第二次听田海鸥这么叫她。

　　时楚依在都城医院一直用的是E国名字，从没有透露过自己的中文名。

　　一般的人都叫她娜斯塔西娅，她还是第一次听有人管她叫小娅的。

　　别说，还挺亲切的。

　　时楚依跟田海鸥道了声谢，把包子拿过来咬了一口，是白菜肉馅的。

　　尽管里面的肉少得可怜，但在饥饿的条件下，感觉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时楚依又咬了一口包子，忽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以及一声清晰的咽口水的声音。

　　时楚依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十一、二岁，长得骨瘦如柴，穿着单薄的小男孩，直直的看着她——手里的包子。

　　小男孩也不张口要，只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

　　时楚依不知怎的，看到他忽然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石头，也是这样一副倔强又渴望的模样。

　　她心里不落忍，又拿了一个肉包子给小男孩。

　　买的午饭都是有定数的，每个女人两个包子，男人三个包子。

　　所以，时楚依拿自己的那份包子做善事，尽管她旁边的助手看不惯，却也没有说什么。

　　“谢谢漂亮姐姐！”小男孩欢欢喜喜地收下，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来一块泛黄的手帕，将肉包子包了起来。

　　“你不吃吗？”时楚依疑惑地问。

　　小男孩一本正经地道：“我要拿回去给我媳妇吃！”

　　“媳妇？”以小男孩的年纪，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娶妻生子的人呀！

　　小男孩肯定地点头：“我媳妇这两天生病了，我背不动她，漂亮姐姐，你能去给她看一下病吗？”

　　“你可以找人把她送过来！”不是时楚依不想帮小男孩，而是她现在根本脱不开身，总不能为了一个人，把辛辛苦苦等在这里的这么多病人晾在一边吧。

　　小男孩也想啊，但是现实永远是那么残酷。

　　他低下头，小声道：“我……我没有钱！”

　　他家不止没有钱，之前为了给奶奶看病，还欠下了亲戚不少外债。

　　如今奶奶病逝了，家里只有他和他小媳妇两个半大的孩子，就更没有人愿意借他钱了。

　　不过，他并不怨他们。

　　谁家的条件都不好，可以说，他和他小媳妇能活到现在，还没有被饿死，已经是他那帮亲戚善良了。

　　他家亲戚见他小媳妇生病了，怎么都不见好，连床都下不来，都劝他放弃吧！

　　可他不想放弃，天无绝人之路，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所以，他听说镇上有免费义诊的，就把他小媳妇托付给他家邻居帮忙照看，一个人跑到镇上来了。

　　他知道把大夫带回去的概率微乎其微，可他还是想试一试。

　　小男孩见时楚依没有说话，忽然狠了狠心，跪到地上，扬声道：“我虽然没有钱，不过我有一身的体力，只要漂亮姐姐能把我家小媳妇的病治好。下半辈子，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说完，他便拼命地给时楚依磕头，没几下额头就磕破了皮。

　　这回不只是时楚依不落忍了，就连旁边的病人，也纷纷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时楚依先把小男孩扶起来，然后询问他的家庭情况。

　　小男孩说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去打仗，再也没有回来，父亲在灾年的时候饿死了，母亲受不了苦，跟人跑了，至今不知去向。

　　家里唯一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长辈奶奶，也在前不久得病死了，只有他和被捡来的小媳妇相依为命。

　　而她的小媳妇，现在也卧病在床，他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只感觉再这样下去，她也会死的。

　　小男孩的遭遇，已经不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了，应该是非常惨。

　　她爷爷当年出了事，好歹还有施远晴护着她，把她送出国学习，而小男孩呢，才是真的孤苦无依。

　　时楚依没有遇见小男孩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就一定要出手帮一把。

　　她从兜里掏出来二十块钱，塞进小男孩的手里：“你把你家小媳妇请人接过来，我就住在镇上的招待所，你到了之后，和前台打听一下，就能找到我，我给你家小媳妇看病！”

　　小男孩的眼睛一亮，璀璨生辉。

　　“谢谢你！真的谢谢！”小男孩眼眶含泪，却努力的没让眼泪落下来。

　　时楚依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你等一下。”

　　她去了一趟隔壁镇卫生所给他们放行李的房间，从空间面找出来两套崭新的棉衣，都是她在E国时，每年亲手给施子煜做的，只是一直没能送给他。

　　如今施子煜也长大了，穿不上了，小男孩需要，给他穿正合适。

　　时楚依把棉衣给小男孩，小男孩抱着棉衣，眼眶再也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在棉衣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第二百四十三章 孩子是谁的？

　　时楚依给小男孩擦了擦眼泪，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像她，就像施子煜，熬过了人生最低谷，就可以看到光明。

　　小男孩重重地点头，跪在地上，又给时楚依磕了一个头。

　　“我叫谢勾哲，住在绿茵生产队，我会尽快回来的！”小男孩说完，站起身抱着衣服就往外跑。

　　他要快点赶回家，赶紧把他的小媳妇送到镇上，这样他的小媳妇就可以活下来了。

　　“小娅，你真善良！”田海鸥夸赞道。

　　时楚依淡淡一笑，她不是善良，只是谢勾哲和她命运相似，她心怀感恩罢了。

　　有病人见她对谢勾哲那么大方，也开始跟她哭穷。

　　虽然时楚依不收诊费，可药费还是要花钱的，几副药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如果有钱，谁愿意哭穷呢，很多的时候，他们的经济是真的不富裕。

　　时楚依问明家里的情况，实在困难的，他们买药时，她给垫付百分之二十的药费。

　　百分之二十看似不多，但架不住一天看病的人多，总有那么几个特别困难的。

　　等晚上八点收工时，镇卫生所找她结算了一下，她一共垫付了近二百块钱！

　　近二百块钱相当于一级工人半年的工资了，这绝对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时楚依仍旧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结算了。

　　“好人难做，量力而行！”孙湛对时楚依道。

　　这天下穷人太多了，需要帮助的人也太多了，仅靠时楚依一人之力，帮是帮不完的。

　　别到最后，时楚依反被拖垮了。

　　时楚依点了点头：“孙老师，你的意思我明白！咱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以我的经济能力还能支撑得起。”

　　医者父母心，这一点在时楚依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让孙湛颇感欣慰。

　　孙湛从衣服内兜里掏出来一张一百块钱的大团结，递给时楚依：“明天慕名而来的病人会比今天还要多，我这里有一百块钱，你拿着，遇到有困难的病人就帮一把！”

　　孙湛从不收病人红包，每个月只吃医院里的死工资，还要养着一家老小，生活算得上拮据。

　　一百块钱对时楚依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孙湛而言，却已经是他所能尽的全力了。

　　他总不能为了病人，不顾他一家老小的死活吧！

　　时楚依没有接钱，而是问道：“您为什么不自己出面帮？”

　　孙湛扬起唇畔：“不论是谁出面，只要帮到应该帮助的人，就够了！”

　　孙湛这个人，在医术上十分苛求，但是对于名和利却看得很淡泊，甚至有时候觉得这些是拖累，自然能少点麻烦就少点麻烦。

　　时楚依对此不置可否，但她尊重孙湛的想法，把那一百块钱收了下来。

　　从早忙到晚，众人都累惨了，吃完晚饭就睡了。

　　而时楚依却没有睡，边看书，边等着谢勾哲。

　　晚上十点，招待所的前台来找时楚依，说是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用板车推着一个病人来找她。

　　那个小男孩，怕就是谢勾哲了！

　　时楚依走到招待所门口，看到带谢勾哲来的中年男人和躺在推车上的女孩穿着她白日里给谢勾哲的棉衣，唯有他自己依旧穿着单薄，冻得小脸通红。

　　但这孩子似乎一点都感受不到寒冷，兴奋地跑到时楚依身前，仰着头道：“漂亮姐姐，我把我媳妇带来了！”

　　时楚依有些心酸地摸了摸谢勾哲的头顶，她让前台给她单独开一间房间，让中年男人帮着把推车上的小女孩抱到炕上。

　　小女孩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和谢勾哲一样瘦小，小脸脏兮兮的，看不清具体的样貌，但双眼紧闭，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太好。

　　时楚依给小女孩把了一下脉，脸色瞬间一变。

　　谢勾哲小心翼翼地问：“漂亮姐姐，我媳妇的病是不是特别难治？”

　　时楚依没有回答，而是对站在炕边的中年男人道：“这位大哥，我让前台给您沏了一壶热茶，您去喝杯暖暖身子吧！”

　　中年男人不是个笨的，知道时楚依这是故意支开他，十分痛快地出去了。

　　等房门关紧了，时楚依才道：“你媳妇怀孕了！”

　　谢勾哲眨巴了两下眼睛，茫然地问：“怀孕？”

　　时楚依点头：“你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谢勾哲理所当然地道：“我的呀！”

　　时楚依也希望这个孩子是谢勾哲的，可他这小身板，连少年都算不上，怎么能让小女孩怀孕。

　　谢勾哲见时楚依不信，说道：“奶奶说，我和我媳妇睡在一起，以后就可以生小宝宝，所以这个孩子一定是我的。只是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了，我有些始料未及。”

　　时楚依嘴角抽了抽，按照谢勾哲的生孩子理论，她和施子煜从小就睡在一起，现在岂不是得生一沓了。

　　谢勾哲的理论是不对的，时楚依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

　　时楚依把生孩子的过程，用很官方的语言给谢勾哲解释了一遍。

　　谢勾哲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和他媳妇发生时楚依所说的事。

　　时楚依叹了一口气，问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谢勾哲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也许，你可以找到孩子的父亲，如果对方是个不错的人的话，把她交给对方照顾也无不可！”时楚依给谢勾哲提建议。

　　话刚说完，时楚依就觉得自己说的话完全是在搞笑，一个能对还未成年的小姑娘下手的男人，又怎么会是个不错的人呢！

　　谢勾哲也不赞同时楚依的提议：“不行！她是我媳妇！我既然娶了她，就会一辈子对她好，怎么能推给别的男人呢。”

　　不是时楚依不相信谢勾哲说的话，而是他太小了。

　　他和这个女孩现如今只能勉强度日，再加上一个孩子，这样的负担，根本不是现今的他能够承受得起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这样的差距，真的够讽刺

　　其实，最好还是该把小女孩肚子里这个不该有的孩子打掉。

　　但这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由不得时楚依随意做主。

　　“你先出去，我用银针把她弄醒！”时楚依道。

　　“她最怕疼了，漂亮姐姐，你下手一定要轻一点。”谢勾哲不放心地叮嘱道。

　　时楚依点了点头。

　　等谢勾哲走后，时楚依将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全部褪下来。

　　时楚依发现小女孩身上有许多痕迹，这些痕迹时楚依前世再熟悉不过了，是吻痕。

　　看痕迹的深浅，应该是刚留下不久，也许就是谢勾哲来镇上给小女孩求医的那段时间留下的。

　　时楚依最初还有一丝侥幸，觉得小女孩或许和对方你情我愿，才发生不该有的关系。

　　但这一刻，她却不这么觉得了。

　　能在小女孩生病的时候还做那种事，不是禽兽是什么？

　　长期被禽兽侵占着，却不能对人言，估计没病也会被人给逼出病来。

　　时楚依心里对小女孩满是怜惜，她让谢勾哲去水房打了一盆温水，她给小女孩全身上下擦拭了一遍，当然那张像小花猫一样的脸也不能放过。

　　当小女孩露出真容，时楚依这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小花猫了。

　　小女孩的五官并没有刘媛来得让人惊艳，但也是眉目如画，即便瘦弱，也难掩绝美之资，也难怪小小年纪就遭人窥量。

　　不知为何，时楚依竟觉得小女孩的容貌有些熟悉，可是具体在哪里见过，她又想不起来。

　　时楚依摇了摇头，有疑问还是等小女孩醒过来之后再说吧。

　　她从空间里找出药膏，给小女孩的身上上好，然后才开始给小女孩施针。

　　没多一会儿，小女孩悠悠转醒。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时楚依尽量放柔了声音问。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你……”是依依姐姐吗？

　　后面这半句，她张着嘴，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时楚依以为自己吓到了小女孩，忙道：“我是一名大夫，名叫娜斯塔西娅，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时楚依，这里是镇上的招待所，是谢勾哲把你从生产队里带来，让我给你看病的。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原来，依依姐姐并没有认出她来。

　　小女孩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她讽刺地一笑，她以前事事都喜欢和时楚依相比，而今时楚依是名人人可敬的大夫，而她却是个小小年纪便未婚先孕的病人。

　　这样的差距，真的够讽刺的。

　　“别想太多，你饿不饿？”时楚依问。

　　小女孩点头。

　　“我去厨房给你熬点鸡蛋羹和小米粥！”时楚依拍了拍小女孩的手，“我叫谢勾哲来陪你！”